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意識不清，恍惚間感覺有誰的聲音在耳邊謾罵。

那道聲音忽遠忽近，觀月初一時分不清自己正身處何方。

「……廢物，誰讓你綁個黑髮小鬼來的？！那位要的是Queen，不是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

「可、可是老大。這個小鬼就是KingPrimaryschool的Queen啊……」

「你這個廢物東西，就這個看起來還沒有十歲的小鬼，你還敢說你沒綁錯？用你那個裝滿水的腦子好好想想，讀那個學校的哪個不是貴族的小孩，好生養起來的小孩，這幅瘦弱的樣子讀六年級？！」

「老……老大，對不起！」

「F**K！」一聲怒罵，隨之響起的響聲像是什麼東西被踢翻了，「真TM的就耽誤時間！」

「去給老子重新綁過！」

「老大，那這個孩子……怎麼處理？」

耳邊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像是有蒼蠅圍繞耳邊，滿腦子都是「嗡嗡」的聲音。剛清醒一點點的意識又迷糊了起來。

觀月初的意識再一次稍微清醒，是被一道巨響驚醒的。

被囚禁在軀體的意識似乎擁有了掌控身體的權利，掙扎著睜開眼，視線模糊的只能看見眼前的那個地方照進一道亮光。

身體的其他知覺比視覺恢復的更快，觀月初很快就探查出自己身處的位置，大概是一個廢棄工廠之類的地方。那那道亮光照進的位置，就是大門。那聲巨響，也許就是門被撞開的聲音。

好冷啊……雙手雙腳被繩子束縛著，自己好像是被綁在一根柱子上。

一個黑影迎著光芒朝自己的位置走來，解開了束縛著自己四肢的繩子。

身體無力的往前跌去，被一個懷抱擁住。

好溫暖。

觀月初舒服的眯起了眼，心裡忽然泛起一點安心的感覺。

這個懷抱，這種感覺……是誰呢？

*

「小初怎麼還沒醒？」跡部景吾的雙手緊緊握住觀月初的左手。

「景吾少爺，觀月少爺的精神受到了很強烈的刺激，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最快什麼時候會醒？」

「後天。」

「那，最晚呢？」

醫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但他確實感覺到那位大少爺的聲音在顫抖。

跡部景吾在害怕，他自己也清楚。

「保守估計，一周。」

「如果一周以後，觀月少爺還是沒醒……」

「會怎麼樣？」跡部景吾的聲音沙啞，眼眸中閃過一抹狠厲。

「請景吾少爺，……做好最壞的打算。」

「你出去吧。」

把醫生趕走，跡部景吾沉默的注視著床上的觀月初。手心浸出薄汗，跡部景吾略顯慌亂的將手在衣服上擦乾，然後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握住觀月初的手。

「小初，你別睡了。好不好？」跡部景吾低聲呢喃著，眼裡有些無助。

「小初，我陪著你，我會永遠保護你的，相信我啊。」

「……不治了，我們不治了行不行？……我只要你醒過來。」

「不回英國了，我不會讓你再見到他們的。」

「小初……只要你醒來，什麼都可以。」

跡部景吾坐在床沿，俯身將自己的額頭貼上觀月初的額頭。

閉上眼睛，跡部景吾的嗓音沙啞，近乎祈求的語氣說道：「別丟下我一個人，再一次。」

「我會瘋的，真的會瘋的。」

「你不會想讓我對他們動手的對吧，我知道你這個人最容易心軟了。」

「你一定會阻止我的吧。所以醒來好不好……」

即使有所改變，但世界軌跡似乎有著向跡部景吾曾經做的夢那樣發展的跡象。

那個夢刻骨銘心，畢竟夢中的情緒讓跡部景吾是那麼的感同身受。

他想，他一定無法忍受再陪伴著一個無法被記住的幼馴染整整十年。

會瘋掉的，跡部景吾無比肯定。

如果觀月初真的醒不過來，真的像夢裡那樣，永遠的沉睡著直到死亡。

絕對會瘋掉的。

「小初，我會等你的。」

「等你醒過來。」

如果你無藥可救，唯一的解脫是消失，那麼我們就一起遁入死亡。

我心甘情願，畢竟我的這條命，本來就是你用你自己瀕死作為代價奪回的。

我欠你的，跡部景吾欠觀月初的。

跡部景吾的眼神晦澀不明，眸中是隨時可能爆發的瘋狂。

*

瘋了，又一個。

*

意識沉沉浮浮，觀月初睜開眼，又是那個熟悉的記憶在回放。

自己在夢境中，觀月初很清楚的意識到。

要離開嗎？

——再呆一會吧。

——你該走了。

兩個不一樣的回答在腦海中亮起。

——這裡很快樂，只有快樂。

——虛幻總歸是虛幻，你得回去現實。

——待在這裡吧，你會很開心的。

——離開這裡，回去。當虛幻破滅那一天，你的崩潰會比之更甚。

兩個聲音各執觀點在爭吵，但他們本質上其實都是觀月初。

——你不捨得的對吧，留下來吧。外面太痛苦了，這裡才是極樂。

——只有拋棄過去，才能真正的蛻變，迎來新生。

——留下來。

——離開這。

——留下。

——離開。

該聽那個聲音的？

觀月初的答案是，狠狠的掐碎了兩個聲音。

留下。

等休息夠了，就回去。

夢中的時間好像過得很快，觀月初的耳邊時常會響起一個聲音，那個聲音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

圍繞的中心似乎是「醒來」。

「夢境中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

——很多。

觀月初有時下意識的就會在心裡做出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回答。

「我想聽聽你的夢，你醒來告訴我好不好？」

「我很好奇呢，能讓你沉溺的夢裡到底有什麼？」

——好。

——我也很好奇，你說的夢是什麼。

「為什麼不醒呢？」

——我不知道。

……

那個聲音偶爾在數數，觀月初察覺到的時候，是在那個聲音第三次說出「今天是第X天」這個句式的時候。

「今天是第六天。」

「明天就是全國決賽了。」最後一天。

「立海大和青學的對戰，你真的不想去現場看看嗎？」快醒來吧，醒來就能去看了。

「幸村和手冢都會上場。真田也能在明天做到他一直想要做的那件事了吧，和手冢再比一場。」這麼精彩的比賽，是收集數據的好機會啊，快醒來吧。

「切原那傢伙被瞞著，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你最疼他了，你一不在我就欺負他了，你一定會受不了很快的醒來教訓我吧。

「仁王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來找我的時候，手上抱著一隻很大的毛絨玩偶。是只白色的狐狸，和他很像。」你想要的禮物他給你送過來了，快點醒來吧。

「小初，別丟下我。」

——「瑞希，你怎麼又一個人跑開了。」

「醒過來好不好？」

——「瑞希，你怎麼總是在睡覺。」

——「瑞希，你的夢境總是美好的嗎？」

「夢裡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

一句又一句，每當那個聲音響起，觀月初就會聽見小夥伴的聲音。

——「瑞希，跟我走。」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金髮的小男孩，他笑著朝自己伸出了手，攤開的手等待著另一隻手去握住。

觀月初抬起手，猶豫著就要搭上小男孩的手。兩隻手牽住的瞬間，觀月初的耳邊好像又聽見了那道聲音。

「別丟下我，我在等你回來。」

猛地抽回了手，眼前的畫面像是鏡子碎裂般裂開。

消失了。

他的意識身處混沌。

無知無覺，沒有身體，似乎只有意識仍然存在著，沒有停止思考。

我要回去。

意願越來越強烈，似乎終於被混沌中的那個存在聽到。

——留下，你的，選擇。

是你自己選擇了留下。

我要回去。

——這裡，你的，存在。

這裡是你最開始存在的地方，這裡就是你該回去的地方。

不，我要回去的是那個身為人存在著的地方。

——創造，你是，屬於，我的。

你誕生於混沌，你是我所創造的。

我擁有自我意識，是一個獨立於你的個體。

——喜歡，這裡。不能，留下？

你喜歡混沌，為什麼不願意留在混沌。

是你喜歡我，所以希望我留下。我更喜歡的，是那個可以感知自然的世界。

——權利，我的，賦予。

自然對你的親近，那是我賦予你的權利，是我的贈禮。

你說的對，那是你送給我的，贈別禮。

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的我無意間從混沌中離開，出現在那個世界，被世界意識承認、被法則記錄的我擁有了人類的軀體。即使在身為人的前四年，我只能作為一縷靈魂存在於一個孩子的身體里。

自然這個身份，是你在我真正成為人的那個時候，送給的贈別禮。

你將我送出去，我就不再是只屬於你的，我屬於我自己。

混沌，送我回去。

——不……不要。

——回去，你不，回來。

我會回來的。

——你不，會的。

——我知，道的。

觀月初沒有回答，那道聲音也沉默了很久。

他們僵持著，直到那個聲音再一次開口。

——我送，你走。

——別回，來了。

——這裡，不喜歡，你。

這裡，你不喜歡。所以，我滿足你的意願，送你回去。你也不用騙我，別回來了。

——你要，開心。

你在那裡很開心，我看見了。

——我就，開心。

你開心，我就開心。

回去你會開心，我送你回去。

回來不會開心，就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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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意識流的一章，信息量可能稍微有點多（？

我大概的講一下

*開始的那幾段發生的事，就是跡部景吾口中的「小初因為是Queen經歷過的傷害。」

*原本會被綁架的是高年級的Queen（每個年級都會有King和Queen），但因為一些差錯，最後被綁走的是觀月初

*醫生的場合。醫生是跡部家的私人醫生，觀月初睡的地方是跡部景吾的卧室。「最壞的打算」大概就是像跡部景吾之前的夢一樣，也就是和一周目一樣，長時間昏睡不醒。

*跡部景吾不安，慌亂……一切的情緒都是因為昏睡的是觀月初，昏睡的是在他夢中睡了十年的觀月初。

*「別丟下我一個人，再一次。」

*跡部景吾的思維方式其實也算不得正常人的思維。小時候被迫害太嚴重了，導致心裡有著很大的陰影，特別是在「觀月初受傷」這種事情上。

*在跡部景吾的認知里，他的命是觀月初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雖然觀月初最後沒有死。他認為自己欠了觀月初一條命。

*很前面很前面的地方，有埋過『混沌』這個伏筆。初登場大概還是幸村的記憶中。

*混沌，簡單來講就是一個空間，觀月初誕生於這個空間，擁有了意識。無意間離開混沌，觀月初到達了當時編號還是C0420的世界，他被世界意識承認了『人』的身份，法則記錄了他的身份，這使得『觀月初』的存在非常的合理。

*因為一些原因，最開始的四年，觀月初算是寄居在幸村精市的身體里，那個御守鈴鐺算是媒介，本質上觀月初還是存在在幸村精市的身體里。

*上個世界，觀月初的身份會是自然幻化的神明，以及這個世界的他能被自然的力量親近，都是因為在最初的時候，混沌賦予了他自然的身份，也就是掌握自然的權利。

*序章中埋了一個，嗯，算是線索吧。觀月初的祖母，觀月優子的神社，供奉著象徵著自然的神明。

*爭吵的兩個聲音是觀月初在做選擇。

*他選擇了留下，於是就留在了自己的「夢」，也就是混沌為他塑造的虛幻世界中。

*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最後是會選擇離開，只是在「夢」中的觀月初隨著「夢」中時間的流逝逐漸淡忘了這件事。

*當他想起自己最開始的選擇，他自然會離開。

*混沌會成全觀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