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談戀愛的前提是天下第一(24)
殷鶯略略猶豫了一下。
仲孫白說的其實沒錯,她不能使用太虛劍,就意味著她很大可能也不能使用其他的劍。這對於一個劍修來說是致命的,不能有自己的本命劍,怎麼能算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劍修?
擺放在她眼前的路無非兩條,一是把自己等成一塊望劍石,期待自己的真命天劍從天而降。二就是轉修術法或者變成儒修。
選項一嘛,一個小小築基的壽命不過二百,她絕對等不起。況且若是真的寶劍天降,又能不能輪得到她?
第二條……她捫心自問,是否願意更改道路?
殷鶯的心告訴她,她不願意。
劍修是她的初心,扶搖直上九萬里,仗劍天涯逍遙自在,行俠仗義不枉此生……這才是她離開父母家人,來到修仙界的本心啊!
在這樣的本心面前,賭一把,值得。
殷鶯閉了閉眼睛,吐出一口氣,語氣堅定:「來吧。」
仲孫白看著殷鶯:「膽子還算不錯。」
他隨口誇讚一句,然後毫不客氣地把殷鶯摁在地上,塞給她一塊帕子:「忍不住就咬著。」
「為什麼?」
「我嫌吵。」仲孫白把自己的劍尖抵在殷鶯的額頭上,粲然一笑。
「什麼……唔!」
話還沒說完,殷鶯就被仲孫白毫不客氣地用靈力探了個通透!
靈力從眉心直直進入,仲孫白毫不留情,壓根不知道「憐香惜玉」這四個字怎麼寫,龐大的靈力團從他的劍尖上傳到殷鶯的身體里,以不可阻擋之勢衝擊到她的識海。
識海是一個修士最要緊的部分!
殷鶯眉頭緊鎖,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仲孫白要給她帕子了——這樣的疼痛她怕自己早就叫出來了!
「很快。」
仲孫白隨口安慰了一句。
很快是多快?
殷鶯只覺得自己連一秒都不能忍耐了,這樣的疼像是用尖銳的石頭不斷刺入脆弱的眼睛,她整個人都沒有了力氣,軟趴趴地躺在地上,顧不得地上都是仲孫白劍下的屍體,妖獸腥臭的血液味道瀰漫在空氣里,可現在的殷鶯根本沒有力氣去管這些了!
「抱元守一,你是識海太弱了。」
仲孫白猶不滿意。
殷鶯咬緊牙關,整個臉都皺了起來。要是她今天死在仲孫白手上,她的遺言一定是「此人死於遇人不淑」!
仲孫白搖了搖頭,把自己神魂中的一段機緣拿出來,搖了搖頭。
人都死了,留著這份機緣也無用……不若給了小姑娘吧。
他抬了抬手,看著被殷鶯緊緊握在手中的太虛劍,低低哼笑一聲。
「便宜你了……」
太虛劍微微顫動一下,像是在應和他。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
就在這樣極致的痛苦中,道經的開篇出現在殷鶯耳畔。
這聲音像是從天邊來的,虛無縹緲,聖潔清遠。
極度的痛苦中,這樣的聲音彷彿是一種救贖,殷鶯不可控制地跟隨著這樣的聲音,意識好像超脫了任何束縛,輕飄飄地像是雲朵,天下之大,沒有她不可達到之處。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生。」
隨著這句話的結束,殷鶯似乎變成了水,從一滴小小的水珠開始,在山石峭壁上積蓄了不知道多少時間,最後「啪嗒」一聲,落到了石頭上的小水坑裡。
小水坑又沉寂了許多時候。殷鶯的意識也被帶動著,感受到了水珠們寂寞的等待和期待。
它們在期待什麼?
幽暗的山洞裡,殷鶯躺在石頭上,雖然只是一滴小小的水珠,但此時的心無雜碌,卻彷彿達到了「與天地同悲同喜」的境界。
「高下相形,音聲相和……」
無數滴小水滴落下,終於,石頭上的小水坑滿溢了。
一泊晶瑩剔透的水流從石頭上流淌出來,匯入一條小小的溪流之上。
水波蕩漾著,殷鶯和身邊的無數同伴一起,在滑溜溜的河道上坐滑滑梯,這一路上很多同伴消失了,或者去了一片乾枯的小草那裡,或者去了一顆枯萎的小花那裡,或者去了山間打獵者的水囊里……
她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
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
作為一滴水,它們生來就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要做什麼。
「水善利萬物而生。」
殷鶯咀嚼著這句話。
是啊,她是水……一滴水,生來就有自己的使命。
「嘩啦啦」
殷鶯跟著大部隊一起跳下了一個小小的瀑布。急速墜落的失重感里,一個大膽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出現在殷鶯的腦海里。
——她不該到大海里去,如果一定要去往哪個方向,她願意去到一顆樹上。
應該要去一顆怎樣的樹木那裡呢?
殷鶯思考起這個問題。
終於,她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應該是一顆很高很大的樹,最好是榆樹或者香樟,前者可以吃榆錢飯,後者自帶芬芳不招蟲子。
那應該是一顆很溫柔的樹,它不會拒絕菟絲花的依靠,也不會拒絕鳥兒的築巢,或許還有一隻松鼠。太陽升起的時候,松鼠會甩著大尾巴吱吱的叫。
可他也是一顆很寂寞的樹,因為責任感,他不能拋下身上的菟絲花、鳥兒和松鼠,可遠方的她,是一直心心念念要見的人。
這顆樹已經等了她很久。
她要到他身邊去。
殷鶯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在又一次騰空而起的時候,殷鶯睜開了眼睛。
一顆她所想的樹木出現在眼前。
「去吧。」
她聽到那個聲音在指點她:「到他的身邊去。」
殷鶯眨了眨眼睛。
「我來了。」
「啪嗒。」
一聲很輕很輕的響動,一滴水去往了一棵樹那裡,是宿命,也是奔赴。
意識慢慢回籠,殷鶯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仲孫白單手握劍,背對著她不知道在看什麼。
「……咳。」
她輕輕咳嗽一下。
「你醒了。」
仲孫白回過頭來,他現在比起之前無疑虛弱地多,整個人透著一股像琉璃一般的脆弱感。
殷鶯的目光還有一瞬間的迷茫,她從凌亂的記憶里找到了自己現在最適宜的反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