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難受的
清晨花陽,校園裡都是剛來上學的學生們,校道上歡聲笑語,樹枝上知了盤唱。
陸燚剛到停車場就打了個噴嚏,「操?今天怎麼那麼讓人不爽。」
後面突然傳了一道女聲,「陸燚?」
陸燚回頭一看,就看見一個短頭髮的女生,正羞澀的看著他。
平時這種情況他都是直接路過,可這個女生不一樣,陸燚認得她,昨天在走廊上那兩個女生中的其中一個。
他內心冷笑,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陸燚面無表情的站在那,「什麼事?」
那短頭髮的女生被驚到了,沒想到陸燚居然會理自己,平時見陸燚都是不搭理那些女生的,肯定是他對自己有點興趣。
一想到這兒,她頓時笑容滿面,「我……我是高二七班的林玲,兩個木的林,王加令的玲。陸燚,我……我喜歡你!」
她說完,舉起一封粉紅色信封的信陸燚面前。
陸燚忍著怒氣收了下來,開門見山的說道,「江淮那座位是你弄的?」
林玲笑容一僵,「陸燚你別跟那個江淮玩了,他會傷害你的!」
陸燚以一米八五的身高氣勢壓迫著她,「我在問是不是你弄的?」
「我……」林玲沒搞清楚陸燚是什麼意思,但見陸燚把她的信收下來了,就膽子大了,「是我叫別人弄的,誰叫他企圖接近你,他對你一定有所圖謀,肯定是想打著你的名號鬧事的!」
陸燚露齒一笑,「謝謝你的提醒。」
林玲被這一笑弄得魂都沒了。
「快上課了。」陸燚淡淡的說,「快回去吧。」
林玲回神,「好……好的。」轉身便往高二教學樓跑去。
陸燚也轉身,卻看到一個人靠在柱子上看著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不過他照樣在那個人面前撕掉那封充滿愛意的信。
「什麼事啊?」語氣瞬間冷了幾個檔次。
來人正是齊英水,他走到陸燚面前叫了聲「燚哥」,才開口道,「我看到了那個女生和兩個男生弄亂了江淮同學的桌子,本來想過來告訴你的。」
她往他後面看了看,「但好像現在看來不用了。」
陸燚將紙碎扔進垃圾桶里,原地站定看著她。
齊英水立馬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樣子,「我是去你們教室找張胖的時候才恰好看見的,別誤會。」
陸燚一煩,張胖這人丑就算了,還那麼多事兒,「幫個忙?」
齊英水瞭然,邊笑邊點頭,「行啊。」
「我都還沒說要你幹什麼呢。」陸燚感覺齊英水好像跟別的女生不一樣,起碼知趣多了。
齊英水彎腰撿起一片陸燚剛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紙碎,「就當是報恩了。」
陸燚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行。」他將手中的酸牛奶喝完,順手扔進垃圾桶,「到時候男生交給我,女生就歸你了。」
齊英水點頭,「江淮同學他……」
「別告訴他。」陸燚從自家自行車的車籃子上拿起一個袋子,「江淮不知道。他剛轉過來,能明白點什麼,不要告訴他這件事,就當我欠你個人情。」
「行啊。」齊英水笑出了聲,「那我先回去了。」
陸燚記得她那天在巷子里也是這樣笑的,「嗯。」
又過了一會兒,陸燚從褲兜里掏出煙盒,點了一根,吸了兩口又想到什麼,直接把煙熄了,丟進垃圾桶里,嘴裡罵了聲「操。」
過了早讀,陸燚才慢悠悠的從後門回來,坐回位置之後,心虛的看了一眼江淮。
張胖回頭,驚喜地喊了聲,「燚哥。」
江淮聽著聲音便摘下耳塞,「回來了?」
陸燚瞪了一眼張胖,「嗯。」又笑著往江淮那邊靠,「淮哥餓了吧,來,吃個干蒸。」
張胖無辜被瞪,心裡委屈啊。剛想說兩句,就看見陸燚拿出那盒韭菜盒子,頓時兩眼發光,「燚哥。」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江淮接過陸燚遞過來的那盒干蒸,摸索著將另一盒韭菜盒子推到張胖面前,「吃吧,我媽弄的。」
張胖無視陸燚那殺人的眼神,伸手拿起一個韭菜盒子就塞進嘴裡,「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陸燚無奈,扯了扯江淮的袖子,「淮哥,我的呢?」
江淮將干蒸推給他,「沒說不讓你吃。」
陸燚真的就拿了個干蒸吃,「剛才我是屎意來了,順道去了個廁所,所以才回來那麼遲的。」這個借口讓他非常滿意。
江淮:「………」默默的將剛才拿起的干蒸又放了回去。
「操?」張胖直接做了個「嘔」的動作,「燚哥,咱就不能文明點嗎?」
陸燚搶過他手中的韭菜盒子,「瞧你吃東西那樣兒,還跟我說文明?讓你吃我的早餐,已經是看在你跟我混了那麼多年的份上了,你還要我怎樣?」
「淮哥說是他媽媽做的。」張胖抗議陸燚拿回韭菜盒子。
陸燚堅決不給,「那是淮哥他媽媽給我做的。」
張胖:「那這裡面還有那麼多呢,你又吃不完。」
「這不還有淮哥呢嘛。」陸燚將韭菜盒子舉過頭頂,「而且我剛才見你吃了早餐了呀。」
張胖苦著臉趴在江淮的書堆上,「我爺爺已經開始限制我的伙食了,我今早只吃了兩個肉包子和一杯豆漿。」
陸燚:「你給我吃兩個包子加豆漿我還吃不完呢。」
江淮:「……」
「你瘦你不懂,我平時早餐還要吃一碗湯粉或瘦肉粥呢,加熱狗煎雞蛋,加一份雲吞。這才算飽呢。」
陸燚:「……你牛逼,你家裡也養得起,怪不得你爺爺限你伙食。」
江淮:「……真的只是早餐嗎……」
張胖作勢擦了兩下眼角,用力點頭,「嗯。」
陸燚將韭菜盒子推到張胖面前,「留兩個給我。」
張胖雙眼又恢復光芒,雙手抱過,「嗯!」就開始「無情」地吞食了。
陸燚扶額一嘆,無意瞄到還處於有些驚訝的江淮,輕輕推了一下他,「淮哥?吃飽了?」再看向那干蒸盒子里基本沒少。
江淮卻說,「吃飽了。」
陸燚皺眉,「我看見你吃的干蒸才兩個,怎麼可能飽了?」
江淮舉起手中的酸奶給他看,「真飽了?」
張胖那邊一聽,「淮哥還剩好多,要不我幫你吃了吧。」
他說完就要伸手去拿,卻被陸燚一個巴掌給擋了回來,並且露出兇惡的表情,「吃不死你。」
張胖:「……」抓起一個韭菜盒子放進嘴裡壓驚。
陸燚將干蒸盒的蓋子蓋上,「那就留到中午吃,反正這幾節課你哪節餓了都可以吃。」
江淮:「你還沒吃呢。」
「我吃那韭菜盒子就行了,我也有酸奶。」陸燚抬頭看見張胖已經在用江淮媽媽配的牙籤在那挑菜葉了。
再看看那盒子里就真的只剩兩個給他了。
陸燚:「……」
江淮:「夠吃嗎?」
「夠,怎麼會不夠。」陸燚前面是咬著牙齒說的,「我又不是張胖那個大胃王。」
江淮點了點頭,沒說話。
………………
江淮在聽老師講課,偶爾聽到陸燚打遊戲的聲音,過了半節課,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江淮覺得老師講的內容在六中早已經學過了,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后,才微微低頭,「陸燚。」
陸燚直接抬頭看他,「淮哥怎麼了?上廁所?」
江淮無語了一會兒,才道,「你心情不好?」
陸燚看著那灰色的遊戲頁面,點頭。過了一陣才想起江淮看不見,急忙回了聲,「嗯」。
江淮,「嗯?」
陸燚想他應該是怕老師見到,他把聲音壓的那麼低的,男神的聲音,總是這樣讓他充滿能量,起到安慰他的作用。
「我在想著昨晚的《活著》,你錄到那段的時候,有沒有哭。」
江淮一愣,怎麼想到那邊去了,但還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哪段?」
「有慶死了那段。」陸燚把手機放進書桌里,「淮哥你有哭嗎?」
「你聽哭了?」江淮反問一句。
「是啊。」陸燚大大方方的承認,「難過了一晚上,連帶今早,也散不去那種悲傷的感覺。」
「我沒有哭。」江淮坐直身子,目視前方,「你也不必難過。」
「為什麼?」陸燚問。那段可真的是很讓人難受的橋段。
江淮摸了一下手背,「那只是小說而已。」聲音很輕,讓人感覺風一吹就沒了,風聲比他還大。
可認真聽著的陸燚聽的清清楚楚,心裡似懂非懂。
江淮:「當時我確實是挺難受的,但一想到那個人不是我,我就會馬上回到狀態,從悲傷中走出來。」
陸燚一直盯著江淮講這句話,「那個人不是你……」
「對。」江淮說,「所以有慶也不是我的兒子,而我還活著。」
這種心態真該是一個經歷過失明的人該有的,江淮是這樣想的。人之所以害怕和為別人的不幸感到難過,可能就是因為害怕這種不幸降臨到自己身上。
陸燚知道自己觸碰到江淮的痛點,自己心裡對有慶的難受變成對江淮的難受,「淮哥,人為什麼要死?」
江淮極輕的嘆了一口氣,「大概是提醒活著的人好好活著。」
陸燚:「這樣啊。」
江淮揉了揉眉心,「嗯。」
陸燚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手臂里,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
江淮則想到一個人,一個男人。
「那你為我去死啊!」
「讓我為你去死也行,反正總要有一個人解脫的……」
「江淮,你說是不是?」
江淮也選擇把頭埋進手臂里,他怎麼知道是不是?
對,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