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蛇蠍二妖

月落星隱，這是一天當中最黑暗的一刻，黎明前的黑暗。

在鷹愁山脈中的一座高峰半腰處，忽的騰起一大片的濃霧來，把整個山峰都團團圍住。這霧氣是如此濃重，就連這黎明的黑暗都掩蓋不住。

濃霧乍起還收，最終消失在山腰處。只見原本青翠的山峰已是死寂一片，不單單是動物草木，就連這山上土石，都大片大片的被剝離了開來，只餘下山峰堅硬的主體。在這禿山半腰，更是露出兩扇巨大的洞府石門。門上雕刻著繁雜的花紋，看上一眼，就覺著頭暈眼花。顯然是一種厲害的符法。洞府門上又雕有三個斗大文字，分明是那「蛇蠍洞」。

此刻在這蛇蠍洞的最深處，兩團巨大的身影遙遙相對，各自正被一團濃霧包裹著。等到濃霧最終散去，驀地四道精芒劃破這漆黑的洞**，卻是兩雙燈籠般大小的眼睛睜了開來。隨後兩團身影昂首嘶鳴，空氣中泛起一圈圈肉眼可辨的聲浪，擴散了出去，四下里的山石多被震蕩成細砂不住的掉落。

吼聲一收，原本死寂的洞府前，頃刻間傳來各種各樣嘈雜的響動。一條條斑斕大蛇，爭先恐後的匍匐盤繞到這洞府門前的山石上。半空里一陣陣翅膀拍空的雜音不絕於耳，卻是一大群人身蝠翅老鼠頭的怪物還有那些個頭堪比鷹隼般大小通體黃黑相間的巨大毒蜂，絡繹不絕的飛臨此山。更有那一隻只色彩艷麗但是一身膿瘡地癩皮蛤蟆逐漸聚集了過來，只只都有蠻牛般大小。其餘一些零零落落的山精野怪更是模樣各異，也都紛紛聚攏到山前。

過得片刻，估么著方圓百里的鷹愁山脈中大部分的精怪都趕到了。洞府內的兩雙眼睛對望一眼，各自伸展開身軀，向洞外行去。

洞門大開，這才看清，其中一團身影竟是一隻巨大無匹的玄青色大蠍子，兩隻巨螯厚重有力，不時泛起一陣冷冽的流光，彷彿精鋼鑄造。身後高高勾起的蠍尾隨意擺動，發出「嗚嗚」之聲，比那鋼鞭舞空的聲音更為駭人。尾梢一團毒刺似火爐裡面煅燒過的鋼鐵般通紅，給人感覺離得稍近就會被之燙傷一般。

而另一團身影則是一條通體漆黑如墨的巨大長蛇。此蛇鱗甲堅硬，尾尖如刺，一口細密的牙齒如倒鉤般讓人望而生畏。更為奇特的是蛇頭上兩塊明顯的凸起，彷彿兩隻利劍要劃破皮膚一展其鋒芒。

見到這兩隻凶威滔天的妖怪爬了出來，漫山遍野的山精地怪忙不迭的趴伏了一地，以示臣服。

兩隻大妖行至洞口，就地一個翻滾，卻是變成一個威武雄壯的青面大漢和一個妖嬈嫵媚的靚麗少婦。大漢身高丈二，一身肌肉虯結。咧開嘴只見一口密匝的獠牙像匕首般上下交錯。少婦粉面嫩膚，一頭烏髮分成兩股紮起，用兩支金色長釵別住，只是低頭一看卻嚇一大跳，如此美貌的一個少婦下身居然仍是那條大蛇模樣。

兩妖出了洞府低頭審視一番，大漢開口大聲喝道：「爾等受我夫婦一口天妖精華而開靈智，知恩須報答，即日起爾等便為我這蛇蠍洞妖兵。」頓了頓，大漢接著說道：「規矩只得一條，違逆我夫婦二人者，死。」

遍地小妖連聲稱是，哪裡敢道半個「不」字。

又聽一清脆悅耳的女聲說道：「夫君，你我血冷，我不喜這些個熱血妖精，把它們吞了稍補我們被鎮壓萬載虧空的血氣吧！」

漫山小妖聞言都是一驚，除了那些個蛇蟲精怪，其餘都一鬨而散，各自逃命。少婦見了也不著惱，只把頭上一隻釵子取下。迎風一晃，就變作一柄兒臂長的金如意。少婦對著如意輕吹了口氣，只見已現魚肚白的天色又猛的昏暗了下來。寒風大作，飛砂走石。少頃，少婦收了如意，復又插回頭上。卻見滿山遍野都是被凍成冰塊的小妖精，其中多是虎狼之輩。而那些冷血的蟲豸蛇蛤卻仍舊撲在原地瑟瑟發抖。

「夫君，留下這些善飛的老鼠，倒好差遣，其餘血熱的，著這些小妖送來洞內供我們二人享用便是。」少婦揮揮手，一地小妖心下大呼僥倖，慌忙四處搬抬那些凍在冰內的倒霉妖，力求在這兩隻大妖精面前表現的盡忠盡責。

大漢選了幾個身手靈活，模樣機靈的，做這些小妖的管事。又提拔了其中兩隻法力最強的，做大統領。一隻喚作蜈蚣將軍，一隻喚作蛤蟆頭領。

兩妖吩咐了幾句，再不多做理會，轉身往洞府深處走去。

「夫人，你我二人被壓在這蛇盤山下近萬載，也不知這大千世界演化成了怎生模樣。況且那太上真君如若知曉你我二人脫困而出，定然不會放過我們，我們該早作打算啊！」行至洞內深處，大漢憂心忡忡的對少婦說道。

「夫君先莫掛心，聽我一言。」少婦眼神閃爍，顯得胸有成竹的說：「你我二人此番脫困卻是多虧有人打破了這蛇盤山的祖脈，太上老兒眼下定然還不知曉。我讓你在先前脫困之時就噴出那最後一口天妖精華，就是要試探這打穿祖脈之人。如今見他並未多事，如此一來，咱們在這蛇盤山起碼還有幾年安生日子好活。雖然那太上老兒化去了你我妖法修為，但上古妖魔道的神通，豈是單單就只練就這一身法力？哼哼，你我二人重拾法力雖不知是何年何月，但如果我們效仿太古神魔，專修武道淬鍊身體，但憑你我二人本是上古異獸得道，卻也可在幾年內就練就無上法體，從此遁入這大千世界四大部洲的荒境之中，任那太上老兒法力通天，想要找到我們也是千難萬難。等我們重拾法力，練就無上神通，再去找他報仇不遲。」

「夫人好算計，唉，當年若不是我們貪圖太上真君手中那一枚七轉七玄丹，也不至於淪落至此。」大漢搖搖頭，頗有些悔不當初的感慨。

「夫君哪裡話？那顆七玄丹又非太上老兒之物，乃是當年神農帝君贈送給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的玉皇大天尊之物。只因玉皇不肯接掌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玄穹高上帝之位，言說只有使其全家人畜皆成仙道才肯答允。神農帝君遂召集群仙煉製出那一爐逆天改命的七轉七玄丹，只需一粒，雞犬之流也可凝結金丹，問鼎長生大道。太上老兒送丹之時私自取走一粒,我們出手搶奪又有何不可，少婦含恨說道。(這裡借鑒一個傳說，赤腳大仙請平民張百忍上天庭當玉帝，張百忍不願去，就提出各種要求刁難，最後甚至要求把家裡養的雞鴨都一併帶走。赤腳大仙最後只得把張百忍整個房子都帶上了天庭。這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個典故的一種解釋。)

「可恨那天殺的惡毒老兒，仗著法寶神妙，把你我二人困在那紫金葫蘆里，每日用我們的精元氣血溫養那枚七玄丹。近萬載時間，你我二人一身神通都被鍛煉了進去，每思及此我恨不能食其肉拆其骨。」少婦說話間，想起陳年往事，語氣越發的凌厲，一股滔天恨意直衝雲霄，驚的洞府外正在忙碌搬運的小妖們戰戰兢兢。

「夫人息怒，我們鬥不過人家，也沒甚好抱怨。這萬載囚禁倒也消磨了我不少爭勇鬥狠的念頭，雖說被化去了一身法力，但所幸道基完好，這一番重頭苦修，說不得我還有望突破上古妖魔道修行的極致，得以問鼎那最終的無上大道。」大漢勸慰道。

「哼，你道他是好心留我們道基完好？只因需要我們不停的運法抵抗那紫金葫蘆里的五火煅燒，保證那枚七玄丹的完好，否則他早就想方設法破了我們道基了。我們雖是上古異種，身體堅硬，但也經不住那太上老兒的白玉金剛鐲兜頭一頓打。」

「說到底，自打太古蠻荒時起，哪裡不是弱肉強食？哪個不是恃強凌弱？法力高出一線，就能判人生死，法寶高出一品，也能讓對方低頭。我們壽元綿長，練氣修法，只是為了能自在逍遙，隨心所欲。」大漢語氣沉靜，全不似身旁少婦那般狠利。

「逍遙？自在？我們這一副皮囊，雖能助我們逍遙天地，也能給我們帶來無窮災禍。哪家修行者不窺視我們的身體？或煉製法寶丹藥，或練成身外化身，都等若多出一條性命來。如今我們法力盡失，只得這一身金剛不壞的肉身，卻正好讓所有修行者都要來害我們。」少婦平靜了一下，轉而又愁道。

「這倒無妨，人類修行先是要求道長生，全不似我們這般天賦異稟壽元綿長。萬年前我們二人縱橫南瞻部洲也無對手，如今脫困而出，只要小心謹慎不去招惹那些玄門大派蠻荒老妖，安居一隅，倒也不用怕著誰來。至於那無邊玄妙方廣世界或凈世佛界，他們出入一次也不是那般容易之事，就更可暫不理會。」大漢寬慰道。

「倒是我多慮了，夫君，這些小妖受了你一口先天妖氣開了靈智，雖不堪大用，但也可供驅使，待我們在這蛇盤山中淬鍊好了肉身，離去之時再全數吞了，也不浪費。」少婦吐了吐嫩紅的舌頭嬌聲道。

「如此甚好，少頃我們盡數吞了外面那些個熱血的妖精，差遣餘下的這些個精怪在這方圓三百里內多捉活物，供你我補充氣血。想來這般小的舉動，也不會惹來甚麼麻煩。」大漢說完，同少婦原地一個翻滾，回復了本相。

······

卻說外面那一眾小妖忙碌了半晌，終於將那些速凍妖精全都送進了「蛇蠍洞」。又得了蜈蚣將軍和蛤蟆頭領的命令，點了幾十隻小妖留下來侍奉。其餘的三五成群四下里去抓捕活物供洞府內兩隻大妖精享用。其中有三隻毒蜂，飛去的方向正是葫蘆峰對面的那座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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