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女王駕到(下)
第260章女王駕到(下)
「伯母對我很客氣,」寶兒在他身後低聲道,「只是尋常聊聊天,並沒有責怪我的意思。」
奚童回過頭來,伸出手來,慢慢地劃過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宛如春天的風,他忘記了煩惱,只剩下一件事要做,耐心地整理著她的髮絲。
可是夜裡的海風哪裡明白他的心,拚命地吹。
她微笑,伸出手來,將頭髮隨意挽了起來。
他太想讓她明白,可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一開口,便怎麼都是不堪。
他想把她留在身邊,窩在心裡,他只想讓她快樂無憂地活著,卻是決計不想讓她涉入任何連他都不願直面的事。
他真的一下子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自私,他想要完全擁有全部的她,卻期待他對自己的家人既往不咎。
連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偏偏渴望她可以做到。
「寶兒。」他喃喃地喊著她的名字。
寶兒一動不動地坐在他身邊,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下面,對於他的深情和溫柔不作出任何回應,卻也沒有往後退。
他已覺足夠,她獨自見過了母親,既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害怕得想要逃走,反而倒過來安慰他。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眼神里儘是溫柔。
「奚總,」凌佑從遠處走過來,臉色頗有些難看,顰眉盯著奚童,「我有事和你談。」
寶兒掃了一眼凌佑,對奚童道:「我去趟衛生間。」
奚童猛地拉住了她。
「我們走。」他又說。
奚童從不是個會迴避問題的人,再艱險的情況也沒見過他皺眉頭,他一定是對這個凌佑極其嫌惡的,負責的話,不會連續兩次近乎煩躁地帶她走。
凌佑獨自站在海風中,目送著奚童和寶兒離開,遠處雷電交加,海浪一陣大過一陣,瘋了一般地沖向海岸。
兩人走了一路,直到凌佑的視線再也無法企及,他這才放慢了腳步,他慢慢地鬆開手,有些無力地垂下頭。
寶兒反握住他的手。
他抬頭看過去,寶兒迎著風站在那兒,定定地著看他。
他勉強地擠出一抹笑,柔聲道:「回去吧。」
那天,他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夜沒有合眼,寶兒一直坐在他身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天亮時分,寶兒聽到他在衛生間里給人打電話,調來直升機。
「我們走吧。」他又說,這次帶著商量的口氣。
整個房間里全是他們夫妻的衣服,他不像是打算在這裡短暫停留的樣子,如今說走就走,只有一個理由。
寶兒什麼都沒說,只是微笑著點頭,簡單洗漱就跟著他去了頂樓天台。
直升機如約而至,奚童帶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位於茫茫大海中的海島。
他開啟了所有的資源,不到半天時間就跨越兩個國家,回到了家。
和奚仁美的見面,就這麼匆匆忙忙地結束在奚童近乎蠻橫地逃跑中,也給了寶兒一個緩衝的機會。
說實話,真要再面對面地奚仁美接觸,她不敢確保自己不會露出破綻。
奚童愈發沉默,他把家裡的密碼寫在了一張便利貼上,貼在了她門把手上,工作忙的時候就整天不見人影,不忙的時候也多數時候在發獃,他深諳寶兒的作息時間,一般回家的時候都挑她睡下的時候,盡量不和她打照面。
他既沒找秦雨他們,彷彿他們只是過眼雲煙的酒肉朋友,也不和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她交流,好像她並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個隨時可以離開的房客。
寶兒每天都會關了燈躺在床上,聽到他進門的腳步聲才安心,既焦灼又無奈。
是的,她知道所有關於他的事,可卻不能開口安慰他,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自己磋磨頹廢。
她能夠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絕望和痛苦,那是善良和卑劣的對抗,倔強和現實的碰撞,過去和現在的糾結。
他是頂頂聰明的人,卻在這可怕的、無法緩和的矛盾中碰撞得遍體鱗傷,避無可避。
比起寶兒能夠爽快地痛恨,他其實更痛苦,那人是他的母親。
宋佳城對奚童放了一百二十個心,才會調走了她身邊所有的人,包括雲帆在內。非但如此,他還退掉了所有的工作,為的就是讓這對「小夫妻」有難能可貴的獨處時間。
至於秦雨他們幾個,都知道奚童在海島,一半兒工作,一半兒蜜月,對於他回來的事全不知情,所以沒有人「不識相」地打擾他的二人世界。
真空的二人世界。
他默默忙碌,她默默陪伴。
她心疼他的善良,明明沒做錯什麼,卻要獨自去吞咽母親貪婪的惡果。他錐心她的聰明,明明就是嫌棄他出身的女孩兒,卻因他一時的貪婪深深陷入了泥潭。
母親的介入,讓他失去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勇氣。
他是真心想讓寶兒陪伴他走完下半生,對於這樣的人,沒有什麼是不該坦白的。
可是,那是母親的過往,母親終究是母親,要他如何開口去告訴她,仁美集團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骯髒不堪的罪惡中生長出來的?
是他太過狂妄幼稚,才會以為自己已經蕩平了一切,他永遠不可能越過時間回到從前,力挽狂瀾阻止那一切。
是的。
讓他驚訝的是,她並沒有離開,奚童看到她的安靜,回想了兩人相識的過程,她其實早將態度表明,只是他被愛情蒙住了雙眼,太傻看不出來而已。
她只是一個對藝術有著近乎偏執追求的演員,為了讓電影準時上映,才逼不得已同意了自己的無賴要求。
他雖然愛著她,但卻自私地斷了她所有的路,讓她毫無選擇的餘地,還自以為浪漫地告訴她,她可以做她自己。
實在荒謬可笑!實在卑劣無恥!
無論是生意場還是私下,他這輩子最怕聽到的一句話便是,奚總與仁美女士真是一脈相承!
世人都以為,這是對他最好的奉承,殊不知那是最大的羞辱!
這場婚姻,是他精心策劃的一場成功的趁火打劫,那麼,自己與母親又有什麼區別?
猛地意識到這個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
某一天早上,寶兒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份離婚協議,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字,並不難辨認,那是「奚童」兩個字。
在結婚登記表上,他也是這麼簽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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