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此恨含情(二)
谷小滿道:「很容易的!我要你,不要為了我去求她!我娘親常說,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豈能屈膝……求……求……」話未說完,只覺眼前一黑,便即摔倒下去。WenXueMi.CoM
絕印大驚,跨步向前便要去扶他,落盞閃身欺近,伸手點了他的要**,絕印毫無防範,竟是中了她的道兒,頓時動彈不得。
落盞道一聲「得罪」,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枚綠油油的丹藥在手,輕輕喂入絕印口中,雙掌按在他的背後,催動內力,直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絕印「哇」地一聲又吐出一口於黑的毒血,落盞方才收手。又對谷小滿餵了一顆黑色的藥丸,起身抱拳對絕印道:「絕印大師,小女子近日多有得罪,還望贖罪。只是家師盛情相邀,而大師雲遊神州無暇顧及,小女子為達家師之願,不顧其交代,這才自作主張,但絕無冒犯之意。為保萬一,這才出此下策,還望大師見諒。務請大師於明日午時佛駕城外三十里玉樹林紫劍閣一敘,小女子自當煮茶備酒以謝其罪。這位公子乃大師第一傳人,更兼俠義心腸,想必家師定也喜歡,還望大師不要吝於賜見。萬望勿失信約。」微微一笑,只幾個起落便沒在月輝之下。
絕印直被她氣得七竅生煙,但她既喂谷小滿服了毒藥作為要挾,自然是見自己對他關心異常,以此作為要挾要自己赴約罷了,暫時之間倒也沒什麼危險,又見她並未再傷谷小滿,這才平了心中怒火。只是谷小滿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絕印心下焦急,連忙催動內力撞擊被封**道。好在落盞已喂他服了解藥,而他內力根基渾厚,恢復神速,雖然有些內傷,卻也無礙,不到片刻,內力小聚,已衝破了**道。
天亮時分,絕印已不知從哪弄來了些剩飯,分與谷小滿吃了,又拿些錢在一家農戶討了件衣服給谷小滿來換。谷小滿也不以為意,吃過剩飯,換上衣裳,又修習了一遍內力要訣。絕印見他內功心法已經熟悉無滯,時候已是不早,點了點頭道:「我們走吧。」兩人混出城門,直向南去,到了無人之處,絕印提了谷小滿展開輕功,一路飛奔如蜻蜓點水。
行不多時,果見前面蔥綠爽目,微風扶柳,確是一好片林子!兩人步入林中,絕印聽到有異,對谷小滿「噓」了一聲,隱在樹后。
谷小滿詫異,側頭一看,卻是五個老僧遠遠地走在林間,其中一人身披紅色袈裟,另外四人是褐色,一看之下,就知道他們身份不低。絕印低聲道:「前面那個叫玄慈,是當今的少林方丈,另外四個分別是玄苦、玄貪、玄嗔、玄痴,都是少林寺的得道高僧。奇怪,怎麼他們也來了?姓花的到底想要做什麼?」
正自不解之時,只見林間又走來手提寶刀的兩人,一人身著華服,另一人卻是書童打扮。絕印低聲一笑,道:「嘿嘿,鬼月門不成器的陳氏兄弟也來湊熱鬧了,馬錦竹那個老狐狸怎麼不來?」兩人在樹后等了片刻,見無人再出現,絕印道:「我內力不過才恢復到五六層,你身上的傷更是亂七八糟的一塌糊塗,而且……」似乎覺得說錯了什麼,連忙乾咳了兩聲作為掩飾,接著道:「待會你找個角落坐下,不要和我走得太近。老子仇家太多,待會要是打起來,你小子就當看不見,千萬別插手,老子可沒什麼心情救你!」
谷小滿自被落盞打了一掌,方才知道自己的功夫跟江湖中人殊不可比,知道自己如若再像上次一樣貿然出手,反會成為絕印的累贅,雖然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卻也只好點了點頭,道:「大師,您要多加小心啊。」
他本想說既然你仇家這麼多,那我們就不要去好了,可絕印理也不再理他,騰空一躍,幾個起落,早在二十多丈開外。谷小滿放心不下,連忙追趕,卻見絕印早已沒在林中,無跡可尋了,只好搖頭苦笑,沿著陳氏兄弟依稀之間留在地上的痕迹尋路而行。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方才見到了一處白牆朱門的山外庭院。門外立著兩個丫鬟,見到谷小滿,欠身迎道:「公子請進。」谷小滿萬想不到這樹林之中另有這一處雅緻的庭院,而這兩個丫鬟雖不算是國色天香,但也算得上是天生麗質的美人兒,衣著更是典雅清淡,不染風塵,一看之下,便知不是尋常人家的丫鬟,落在此處,當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他心中煩悶,也無心多看,對那兩個丫鬟略一點頭,舉步進去。門后早有一名丫鬟迎上,道一萬福,道:「公子,這邊請。」谷小滿也不說話,略一點頭,便即跟在她的身後。
這庭院並無甚房屋建築,僅有一座水池,池中一座小亭,亭檐下銜著一塊木匾,用朱漆寫著「紫劍亭」三個字。字體娟秀,宛如流雲長袖,摘花賞月,盡顯優雅,顯是出之女子之手。兩人沿著池邊而行,掠過幾處假山石橋,卻見前面涌著好多人。
玄慈五人和陳氏兄弟俱在,另有楊振父子跟何滿愁,卻不見心苑和婉兒公孫小刀三人,而他們連同兩個並不認識的道士圍著一人,卻正是絕印。谷小滿不想被楊氏父子認出,卻又擔心絕印的安危,一時間焦急難耐,進退兩難,不由地汗出額上。好在眾人眼光全在絕印的雙手之上,以防其忽施暗掌,是以對谷小滿混沒在意。
一個道姑朝絕印狠狠地道:「絕印,你以為裝聾作啞就可以矇混過去嗎?休想!我今日若不殺你,倘我愛徒泉下有知,也會埋怨我這個做師父的知仇不報的。少羅嗦,出掌吧!」
絕印負手而立,臉色鐵青,冷冷哼了一聲,顯是多有隱忍,只是不便就此發作而已。玄慈見那道姑拂塵在手,知她就要動手,心中不忍,合十勸道:「阿彌陀佛,青衣仙姑。十多年前的事情,你怎麼還是念念不忘呢?」
那道姑是紫煙道觀的「青」字輩弟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道號青衣。青衣見玄慈有意袒護絕印,心中怒火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方丈大師,縱然你們都是和尚,也犯不著聯起手來對付我吧!」玄慈身後的玄嗔見他辱及少林僧人,更是對方丈無禮,忍不住怒道:「青衣師侄,掌門師兄勸你們不要妄動干戈,你怎麼含血噴人呢!」
玄慈合十道:「阿彌陀佛,玄嗔師弟不要動怒。青衣師侄,佛曰冤冤相報何時了,老衲無意袒護任何人,只是想要盡些微薄之力,化解這段江湖恩怨,少樹殺業。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佛陀,放人一命,亦是如此。絕印大師,只要你今日立下重誓,絕不再妄開殺戒,老衲願以性命向江湖同道為你擔保。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絕印雖是有傷在身,但也並不懼怕,但心中始終擔心谷小滿身上的毒,心中想著落盞為何還不把解藥拿去給他,又擔心在這的人知道會谷小滿是自己的傳人,這才一直忍著未曾發作。雖然他心中對少林寺並無什好感,但此時倒盼著這些好管人家閑事的老和尚們來攪這趟渾水,好叫谷小滿有時間拿到解藥,等他出了玉樹林,到時候再來發作,一來不違曾答應過他的事情,二來更不遲發泄此時積壓下來的怨氣。
青衣卻不理會玄慈這番話會在江湖上引起怎樣的轟動,冷冷笑道:「方丈大師,這裡的都是些三歲的小孩嗎?要他絕印不妄開殺戒,當真是笑話!我問你,現如今,絕印手上誰的血沒有?他初出江湖,便在濟南府連殺一百零七人,連三歲的小孩都不肯放過,他哪裡還有人性!五年前,我師侄只是見他生性太過殘忍,忍不住勸了他幾句,他……他這禽獸便將我師侄刨心挖肺,我徒兒……我徒兒……上個月,又偷襲了我師兄青峰。我青衣不才,今日要新帳舊賬一起算個清楚,方丈大師要是一心想要罩著他,青衣明知不敵,今日也要拚死一戰!」
另一個道士鶴骨仙風,長須飄逸,正是青衣的師兄青巒,見師妹含淚,抽劍在手道:」師妹,我二人聯手,動手吧!」陳氏兄弟早抽刀在手,一人道:「對付這種人還講什麼什麼江湖規矩,大家一起上吧!」另一人卻對楊氏父子道:「師叔師弟,還不動手!」語氣之間,善意殊無,倒是隱隱含著怨恨之意。
楊振與陳氏兄弟同為鬼月門門下,何滿愁受邀,楊振父子隨同前來,卻不期竟會遇到相隔幾年未見的師侄,自然是驚喜不已。而鬼月門跟絕印自有另一番血海深仇,一見之下,便已拔刀在手,凝神戒備,只是知他能耐,一時間之間,倒也不敢貿然出手。
好文見父親已是拔刀在手,先前父親的告誡早拋之腦後,冷地一聲,鐵雪出鞘。眾人只覺眼前一寒,如雪撲面,都是忍不住贊道:「好刀!」陳氏兄弟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眼中盡顯疑惑之色。楊振見已不及阻攔,便也只好裝作不見。
玄慈眾僧知勢不可擋,不禁紛紛搖頭,手中念珠輕輕捻動,暗暗誦經。
在這些人當中,除玄慈等人未對絕印進行合圍之勢外,何滿愁也未踏進戰團。只見他左看看右看看,臉上的表情無奈至極,擠進來圍著絕印轉了好幾圈。青衣正要動手,見他忽然擠了進來,忍不住怒道:「何前輩!」
何滿愁朝青衣望了一眼,卻不理她,對著絕印負手而立,恨鐵不成鋼似地說道:「哎呀,我說你這個老禿驢,你怎麼就得罪這麼多人呢?我何滿愁的『慈雲掌』和你的那什麼『磨刀打菠菜掌』並列為『南慈北絕』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不知道的江湖小子還以為咱們哥倆是他***拜把子兄弟呢,想想我就有氣!」說著好似真的有這事一般,不禁更是氣往上涌,罵道:「真不知道是哪個烏龜王八蛋說的,等哪天要是被我知道了,我一定得把他抽筋扒皮,剁碎了喂狗!喂,老禿驢,你說我這主意好不好?」何滿愁當著和尚罵禿驢,玄悲等人也不以為意。
玄苦輕嘆一聲,道:「『南慈北絕』名震江湖,乃是曠世奇學,可惜『北絕』卻樹下如此殺業,當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吶!可惜,可惜!」說著,不禁連連搖頭。
何滿愁見絕印默不作聲,臉上儘是不屑之意,頓覺討了個沒趣,不禁大為尷尬,轉身對玄慈道:「我說玄慈啊,你這老禿驢只知道整天念經誦佛的,念了一輩子有個屁用!你看你這同門師兄弟,也是禿頭袈裟的,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可見念經真的是沒用的,還是趕快想想辦法吧。」
玄慈對他言語並無見責之意,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人之善惡,只在一念之間,善念生則人為善,惡念生則人為惡。惡念皆由受、想、行、思、色而來,心魔不除,佛不入其心,則惡念不去。絕印大師你嗜殺成性,實乃是心魔作崇,善念難生,若不回我佛門,施善布德,怕是殺業難消,不得輪迴,將來難以超生吶。萬望絕印大師聽老僧這一番愚建能夠有所頓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絕印忍著聽完他這一番長篇大論,哈哈笑道:「方丈大師,我絕印從來都不用刀,何來屠刀可放?當真是笑話!」玄慈合十道:「阿彌陀佛,欲殺之念,即為屠刀也。大師先日乃是我佛道中人,這番道理,想必也是知道的,今日怎麼明知故問起來了呢。」
谷小滿遙遙看見青巒等人臉上殺意漸盛,而絕印不但身中劇毒,內力更是大為耗損,雖看這架勢便已隱隱知曉絕印確是江湖宿敵,甚至人人得而誅之,但畢竟情念已生,忍不住地越發為他擔心起來,卻不知道絕印隱忍至此乃是等待落盞來解掉他身上的劇毒。
正自焦急之時,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輕輕飄飄地傳來:「小女子今日請絕印大師以及諸位前來鄙庄談詩飲酒,煮茶論劍,可不是要各位來報仇雪恨的吆。」
這聲音極盡嫵媚,好如桃花曼舞柳歌魚唱,絲絲如弦,柔柔地吹入耳中,微癢**,端的是令人回味無窮。谷小滿循聲而望,卻見兩個女子在池面上漫漫飛過,水紋漾起,清風一般落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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