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垂釣的財神

等那一人一兔停在長勢正好的青菜地前，範文生也不由得駐足。

「是這樣嗎？」白瑞雪卻沒有兔師祖百曉生隔空取菜的能耐，直到站在青菜地前，才甩了魚竿出去。

收回來三五顆青菜，卻也是小小的一兜。「真的可以啊。」月亮下驚喜的臉龐，極富感染力。

她取下那一兜青菜給兔師祖看，然後，一顆一顆地數。

菜地旁的範文生看得一眨不眨的，是真的沒看明白。等她在數數的時候，他忍不住也甩出了魚竿，釣竿卻是奔著菜地里長勢最好的一叢青皮蘿蔔去的。

那一叢蘿蔔卻沒能連根而起，應聲折斷了，蘿蔔汁水充盈。範文生看著手中連著蘿蔔葉的半截青皮蘿蔔，感覺比釣魚可難多了。

而兔師祖的鼻子是真的靈，嗅了嗅，道：「小雪，也給師祖釣些青皮蘿蔔回來。」

白瑞雪應了一聲，將那一兜青菜先放到兔師祖百曉生的魚簍里，然後，看著範文生剛剛選中的那一塊蘿蔔地。

範文生也在暗暗留神著她，這一刻走來走去的架勢，更像是在心中默默測算著方位。

他是看不明白，白瑞雪一開始能夠收走三五顆，卻是因為這裡護山大陣的緣故。

一開始他就錯過了，而兔師祖百曉生說得很明白：「護山大陣可視作你學棋的棋盤，因勢而起，有經有緯。方寸之間，講的是規矩，是章法。」

「要先看到，然後，才能做到。」下一刻，甩出釣竿的白瑞雪真的看到了，看到那一顆星星。

黑暗中，亮起一縷綠光，就像是秋日裡的螢火。

她的魚鉤化作那一顆星星。

財神的領域開啟，就像一個吸力巨大的磁碟。在她有意識的引導下，便成了最熟悉不過的棋盤。

於是，魚鉤所化的星星成了一塊吸力強勁的特殊磁石，拼盡全力地「吸金」，一地的青皮蘿蔔都成了棋盤上宛若棋子的銅錢。

冒出地面的蘿蔔葉像被巨大的吸力連根吸了出來，騰空而起，紛紛被魚鉤吸附住。而星星回來的速度更快。

於是，這一次，白瑞雪收到了一兜青皮蘿蔔。她喜滋滋地數了數，足足有八九根了。

只把一旁拿著半截蘿蔔的範文生看得也有些說不出的眼紅。財神，最不缺的就是發財的機緣。

就像這樣。

「師祖。」白瑞雪高興壞了，卻被百曉生隨手拿起一根蘿蔔，用兔趾颳了刮，挑剔道：「這麼多泥沙，會磕壞師祖的牙。」

品相還算完整。

而範文生聞言又看自己那半截青皮蘿蔔一眼，索性拿小刀六甲削了皮，切了一半遞給兔師祖。

「這青皮蘿蔔最好吃的就是蘿蔔皮。」話雖如此說，兔師祖還是接了半截蘿蔔。

白瑞雪抬頭看他一眼，便也接了那蘿蔔的又一半，仍然樂呵呵的，「師祖，待會兒去溪水邊洗一洗，都洗得乾乾淨淨。」她先放自己儲物的乾坤鐲里了。

「怎麼不能將一菜地的都收走？」扛著魚竿的白瑞雪狠咬一口蘿蔔，一刻出了神。

她十五歲才來了山下的桃花書院。

白瑞雪在她父親意外去世之前雖然也念過書，識得幾個字，後來卻都是去給大戶人家送綉品在書屋外偷聽夫子講課。事後總要思量所學，與幼年時所學對應。

因為總是聽課聽半截。白瑞雪直到去了書院，許多以前未曾想通的道理，至此才豁然開朗。她在書院學棋學武，一半是為了念書，又有一多半是為了生計。

直到今天，才發現武學乃至下棋之中的樂趣，實在是無窮無盡。

「是要這樣……這樣……」白瑞雪咬著最後一塊蘿蔔，下一刻，用力揮杆，卻勾到了院牆下的一架薔薇。

幾片紅色薔薇花瓣飄落。

漂浮在她肩旁的百曉生看了過去，範文生卻比白瑞雪先一步警醒，出聲提醒道：「小雪，有人過來了。」

「可是……」魚鉤被勾住了，白瑞雪扯不回來。

下一刻，財神領域開啟卻宛若黑洞一刻顯化，院牆下的一架薔薇突然消失不見。

魚線劃過頭頂不知名的花樹，細細密密的花瓣嘩然飄落，潺潺不息。

「快跑——」

「快跑——」兩人紛紛將魚竿收起，收到儲物的鐲子或者戒指里，發力狂奔。

隔著紛揚如雪的白色花瓣，來人瞧見宗門年輕弟子的背影，那一襲白衣月下嬌小而醒目。

而落在後面半步的兔師祖突然扭頭，沖他咧嘴一笑。

「師，師祖。」來人沖它揮了揮手，也不知兔師祖瞧見了沒。

只見它緊隨那兩個年輕的弟子，一掠而過，快得就像天邊的一縷浮雲。

這裡的菜園子最初就是兔師祖開闢出來的，或者說就是兔師祖的菜園子。後來，一直是丹藥房的人在照顧，卻都是兔師祖自己帶著年輕的弟子晚上來「偷菜」。

許是覺得這樣「偷」來的蘿蔔青菜更好吃，今晚更是破天荒帶了一男一女兩個弟子，組團來「偷菜」。

他們一口氣跑出數里地，竹林後面，有溪水聲隱隱約約響起。停在水邊的白瑞雪和範文生，相視一笑。

然後，便見她偏頭去問漂浮在側的百曉生：「師祖，是不是這樣？」

「要多練習。」兔師祖百曉生也一刻出了神，在護山大陣中，它的感觸總是分外敏銳：

剛剛的一架薔薇也被收了進去。

它笑了笑，似乎又收了個資質不俗的弟子，回頭尋了老友喝酒又可以炫耀了。

白瑞雪點了點頭，索性就在溪水邊清洗那一兜青皮蘿蔔來。

範文生看著不遠處的梅苑，空氣中瀰漫了淡淡青草的味道，檐角的銅鈴鐺清脆作響。

如此詩意的棲居，便是山宗女弟子的住處。而從這叢竹林分開，沿著另一條山路走過去不遠，就是男弟子居住的竹苑。他現在還不想走，便在溪水邊垂釣起來。

白瑞雪剛將洗凈的蘿蔔裝進兔師祖的魚簍里，天上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烏雲，遮擋了星星月亮。

「小雪，這半個月我都會在這裡，你有事便於初見時分的那棵樹下來找我吧。」話音一落，饒是白瑞雪眼神絕佳，也只瞧見眼前青影一晃便不見了蹤影。

誠如兔師祖自己所說，可以調動此地護山大陣的它，想出現就出現，想不見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