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置子江兮肅詩悲
錦州城外農家大院,錦衣男子吩咐侍女隨從煮了飯菜,便親自端往昨日剛生產完的夫人房裡,而進入夫人房裡,翠兒搖晃著撥浪鼓唱起家鄉歌謠,小傢伙還是嗜睡,聽說剛醒過一會兒又睡去了,看著床榻上欣喜的夫人,男子也倍感高興。
端起手裡略微清淡粥米向床邊走近,說道:「產婆說剛生完孩子不能吃太過辛辣刺激的食物,為夫的也是只能照做,所以你一定要快點恢復精氣神,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游遍吃遍錦州城。」說著直愣愣的將手中的湯勺遞到夫人嘴邊,雖動作看似笨拙僵硬,卻不失男兒柔情,女子輕側過頭,昨日虛弱的面龐在今日倒是消失無蹤。
只是還是有些行動不便,所以時刻要有個人照顧,女子輕呡下湯勺里的粥米,開口說道:「真是個木頭腦袋,也不知道吹涼了再喂我。」男子聞言,頓時一陣面紅耳赤,一旁的翠兒也笑出聲來。搖籃里的小傢伙仿若也聽到些什麼,奶白的手指微動,但還是沒有完全醒來。
男子輕輕的吹著湯勺里的粥米,一勺一勺的遞到夫人嘴邊,耐心的看著夫人吃完,看著夫人臉上漾起的笑容,男子的目光呆愣了兩秒,從未想過自己夫人是如此之美,靠得近了彷彿被磁石吸附住魂靈似的,一顰一笑都美得動人心魄。
女子對著男子的目光揮了揮手,男子才回過神來,一碗粥米已經見底,男子連忙道:」我再去盛一碗過來。」說著在女子的嬌笑聲中逃離了現場。
錦州城內,民眾仍舊大肆搜查打聽昨日降世之孩童,畢竟風起的流言對於民眾的蠱惑頗深,更何況大災難下人人自保的心理作祟,那管得旁人死活,而這聖令一下,更是給這早已失去理智的民眾提供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錦州城外,一輛馬車顛簸著向城門駛來,馬車上下來兩個小廝,馬車上有沈府的標識,一個小廝下來同守衛閑談幾秒,約定幾日後一同酒樓吃酒,便上了馬車進了城。
這兩個小廝是沈公爺遣回來採買菜食的,旁人也都知道,沈公府的沈公爺向來為人和善,每月的銀錢比別的府上都要高出不少,所以能在沈公府就值是大多數平民夢寐以求的機會,所以沈公府出來的人難免讓人高看兩眼。
兩個小廝來到西菜市場,仍舊走向菜食鋪,王老婆子的菜也是常供給沈公府的,倒也吃的放心,買菜間隙,王老婆子問道:「於青詩於娘子快生了吧!也不知道此次出門求香結果如何,但願佛祖保佑,沈公府添一位小公爺。」
「您還不知道吧!昨日我家夫人與公爺喜得麒麟兒,今日特遣我二人回來採買菜食,準備宴請賓客。」王老婆子聞言,臉色一變,拉過兩個小廝,輕聲說道:「你們兩個趕緊回去,千萬告訴公爺和夫人,宴請賓客之事趕緊作罷,甚至不能暴露小公爺是昨日降生,不然可就闖了彌天大禍。」
兩個小廝聞言一臉不解,王老婆子繼續說道:「昨日錦州城內,頒布聖令,凡是降生之人,必沉於江中以平河神之怒,現今已有數十無辜孩童白白丟去性命。」一位小廝問道:「是何緣故。」王老婆子繼續答道:「昨日驚雷乍現,大雨傾盆,沖壞房屋鋪子,良田河堤,說是天降災星剋死河神愛子,宮廷中也下了命令,所以昨日降生之孩童,一律都被當做煞星處理,趕緊回去告訴公爺夫人,千萬要保密。」
兩個小廝聞言,神色也凝重起來,於是趕忙告退,裝好菜食往城外方向行去,只是他們未曾注意到菜食鋪角落處的一名醉漢,而這名醉漢在不久后將這個消息換成了酒錢。
兩個小廝很快就回到了農家大院,與廚房各班炊事交接清楚,連忙趕往沈肅與於青詩所在的院落。
房間里沈肅一臉慈愛的看著小傢伙,時不時的用手刮著他的鼻樑,轉過身向於青詩問道:「夫人,你說給我們的孩子起個什麼名兒比較好呢?」於青詩微微皺眉,看著學富五車的丈夫為取一個名詢問她的意見,倒也覺得歡喜,只是限於見識也不知取個什麼名才好,心中思慮計較,想起翠兒說過,昨日這小傢伙出生的時候,天空驚雷炸響,大雨滂沱。
叫驚雷的話也太愛動,以後難免調皮搗蛋,倒是記得二十四節氣里有個驚蟄,但這個驚字又似乎多了些別的意味,就取掉吧,單名一個蟄字,聽起來似乎也不錯。
於是,她開口道:「就叫沈蜇,夫君你覺得怎樣。」沈肅聞言,開口說道:「是個好名字,改天請人打把金鎖,正式為蜇兒定名。」
就在這時,兩個小廝在翠兒的牽引下走入院子,沈肅轉過頭,沒有說些什麼,但眉間還是有幾分不高興,畢竟夫人在這期間怎能被外客瞧見。
小廝上前告罪一聲,將菜食鋪的見聞都講與沈肅和於青詩聽,聽完小廝之言,沈肅的面色稍微緩和些許,隨後又凝重起來,一旁的於青詩自然是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開口說道:「公爺你不必太過擔憂,只要我們暫時不回錦州城,就沒有人知道咱們蜇兒的出生時間,等風頭過了,我們再回去。」沈肅點了點頭,向兩個小廝說道:「你們兩個做的不錯,宴請賓客的事就此作罷,去與廚房說一聲,另外再到管事那領些吃酒的錢,知道你兩常去酒樓花銷不少。」
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消息還是在醉漢的嘴裡說了出去,三天後的黃昏時分,一群民眾來到農家大院,將整個農家大院圍了個水泄不通,而醉漢顯然也在其中。
有人開口喊道:「沈公爺,聽聞幾日前於娘子誕下一麒麟兒,雖說你平日你對待鄉民誰也沒話說,但是此次的異象和流言想必你也有所關注,其餘話也不多說,聖令已下,錦州城內那日降生之嬰孩都已沉江,但未曾想公爺在外之麒麟兒也是此日降生,為了錦州城的安穩,還望公爺顧全大局。」
院內,於青詩和沈肅都沒有說話,看著搖籃里睡得正香的沈蜇,於青詩的淚水忍不住的從俏臉上滑落,沈肅將她擁入懷中,無奈的嘆了口氣,若不是於青詩剛剛生產完,情緒不能過於激動,他沈肅自然不會妥協,只是苦了這剛降臨幾天的孩子,還不知道說話,還未來得及叫上一聲阿爹阿娘,就要生死永別,數分鐘后看見暈在自己懷中的於青詩,沈肅做了決定,儘管他知道這種愧疚永遠無法彌補,但為了夫人能夠平安的活著,他也不得不做。
沈肅出了門,對著民眾說道:「我想親自送我孩兒一程,這是我最後的請求。還請諸位務必答應。」說完,便等待院外鄉民的回應,過了好一會兒,鄉民們才說了句:「可。」
沈肅進了裡屋,為昏睡過去的於青詩蓋上被褥,看著搖籃中的小傢伙,說道:「莫怪阿爹狠心,你阿娘她身體太過虛弱,禁不起這幫人的鬧騰,如果你聽得懂阿爹的話的話,望你明白,不是阿爹不愛你,只是阿爹實在放心不下你阿娘,也實在不忍你阿娘……還望你原諒阿爹,來生投個好人家。」小傢伙似乎聽懂了些什麼,但仍舊平靜。
說著從廚房取來一個菜籃子,將自己隨身的玉佩同小傢伙放入籃子里,走向了庭院外。而此刻,天空的紅霞把整片大地映得通紅,遠處的江面如同閃著淚光,沈肅同一群鄉民來到江邊的時候,於青詩已經醒來,聽完翠兒的交代后,於青詩連忙抓住翠兒的手,催促翠兒趕緊安排馬車去江邊,一定要與小傢伙做個最後的告別。
當於青詩來到江邊的時候,樹木的紋路看起來已經模糊,而三三兩兩的石子更是相隔甚遠,沈肅蹲在岸邊一言不發,其餘民眾早已不知所蹤,載著小傢伙的菜籃子飄向何方不得而知,於青詩走到沈肅身旁也蹲下身,兩個人看著天空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
半個小時過後,沈肅抬起了頭,撫摸著於青詩的臂膀,站起身來說了句:「我們回家吧!」於青詩沒有起身,沈肅看了看還蹲在地上的於青詩,問了問情況,於青詩輕聲說道:「腿麻了,站不起來。」
沈肅輕輕將地上的人兒抱起,往馬車的方向走去,隨後馬車漸漸地消失在夜色里。數日後的江面,載浮著小傢伙的菜籃還在飄蕩著,一陣悠揚的笛聲從遠處傳來,竹筏上站著兩名女子,一層一層的波紋讓載著小傢伙的籃子起起伏伏,不一會兒,睡夢中的小傢伙大聲哭喊起來,彷彿是在求救。
竹筏上的兩名女子聽見哭聲,循著方向劃了過來,水面上的籃子左右搖擺,裡面的嬰孩的哭叫聲深深地激蕩在女子的心間,女子接近籃子,將籃子放在竹筏上,開始打量起來。
「好靈動可愛的小傢伙,看來今夜水中沐浴嬉戲是不成了。」一旁划船的女子幽幽的說道。「你這小妮子,一天腦子裡總想些有的沒的,想見本少將的美體有的是機會。」另一個女子說道,而在一陣戲謔聲里,兩名年輕女子外加一個竹籃中的小不點,緩緩地消失在遼闊的江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