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幫忙把收在頂櫃里的床單被套拿下來,再一次忽略小空間收納問題的鳳樓還在奇怪,這麼常用的東西為什麼放那麼高?剛退燒的病號又開始進進出出的折騰了。
閻如謹先將床單被套撤掉,拿去衛生間,回來將乾淨被套翻過來平鋪在床上,再將撤出來的被芯鋪上去,然後從一端開始卷。
鳳樓像個置物架似的戳在旁邊,手捧著床單看閻如謹套被套,感覺還挺神奇。也不知他怎麼卷卷翻翻,最後再那麼一抖,被套就服服帖帖的套好了,看上去比他在宿舍套單人被還輕鬆。
閻如謹把套好的被子簡單折成三折,搭在人形置物架上,順便拿走床單,回身開始鋪床。
鳳樓終於從神奇的套被套操作中回過神來,後知後覺的責備道:「搖搖晃晃爬什麼柜子,拿東西不會跟我說嗎?我又沒睡死。」
閻如謹沒說話,不是無言以對,而是無法言說。他當然知道他活著醒著,但他對自己的要求或直接無視或應下忘記是常有的事,回應是少有的事,要看他心情和時間。結婚到現在快三年了,他習慣如此,自己也只能習慣,養成了這樣的習慣,自然不會有遇事向對方求助的習慣。
鳳樓還沒有明確意識到,他那些不經意的忽視,不在意的拒絕,已經把當初那個深深渴望他,迫切想要他回應的追求者,變成了現如今這個被動、消極、幾乎不再對他有要求的枕邊人。
轉天是周四,鳳樓要照常上班,出門前給鳳小六熱了一份貓飯,用電飯煲給閻如謹煮了一鍋白粥。想到閻如謹生病大概吃不下別的,特地多放了半杯米,自以為想的挺周到,結果粥煮好稠的攪不動。
閻如謹沒有賴床的習慣,身體不舒服才多躺了一會,起來看到那鍋可以用飯鏟鏟進碗里的粥,又加了些水進去。等粥的間隙去了衛生間,想把昨晚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放洗衣機里,發現了鳳樓一股腦塞進去的臟衣服。
其實鳳樓以前的生活能力沒這麼差,他當過兵,在部隊里是各方面都優異的尖子兵,整理內務也沒拉過後腿,退伍從警之後住了兩年宿舍,沒有班長監督,他也沒讓宿舍亂成無處下腳的狗窩,洗衣服也知道深淺色要分開,皮夾克羊毛衫要送乾洗店。他會變成如今這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巨嬰樣,完全是閻如謹慣出來的。
閻如謹從不抱怨是因為他自知沒資格抱怨,誰叫他那時存著「既然不能讓這人愛上他,讓他事事依賴自己,離不開自己也好」的心思呢?落得現在這樣,只能說自作自受。
稍晚鳳夫人打來了電話,問閻如謹身體好些沒有。閻如謹說小感冒而已,已經沒事了,讓老太太不要惦念。
老太太聽他聲音暗啞,就知道他在寬慰自己,心知指望兒子照顧是指望不上的,掛了電話就叫人準備吃的,大冷天的親自送了過來。
老太太進門時,陸鯊和醫生剛走不久。閻如謹還剩一天的液沒輸,收拾好的行李也落在陸鯊車上沒拿回來。閻如玉氣他沒骨氣,被人欺負成那樣還急著回家,只叫陸鯊送醫生過來給他輸液,自己沒過來,省的看著糟心。
閻如謹舉著點滴瓶給老太太開的門,老太太「哎喲」了一聲,忙把提在手裡的保溫桶交給送她過來的庄琦,從閻如謹手裡接過來點滴瓶,進門看到沙發邊放著個落地衣架,小心翼翼把人送過去,再把點滴瓶掛到衣架上。
「庄琦,你去找個有蓋的杯子,裝杯熱水過來。」庄琦雖是老太太的堂姑爺,但兩家關係好,老太太不拿他當外人待。
庄琦應了一聲,把帶來的吃食和營養品放在茶几上,轉身進了廚房。他上次來這還是鳳樓和閻如謹結婚的時候,鳳賢抱著還不滿一歲的小豆包兒,還非要鬧什麼洞房,結果來鬧洞房的人進來就差不多把這間小公寓塞滿了,別說做那些整蠱新人的小遊戲,轉個身都容易踩到別人的腳。
閻如謹動不了地,只能揚聲說:「庄琦,櫥櫃里有茶葉,你自己泡吧。」
老太太無奈似的刮他一眼:「泡什麼茶?我是叫庄琦倒杯熱水焐焐這液,輸著不涼嗎?」
閻如謹訕訕一笑,他覺得自己心思算得上細密了,結果還是沒有老人家想的周到。
老太太帶來了一桶清淡也營養的生滾粥,又親自下廚蒸了一籠生著帶過來的小燒麥,一瞧燒麥那精細的捏褶就知道是鳳賢做的。
老太太說鳳賢原本也想一起過來,豆包兒非要跟著,鳳賢怕他鬧騰騰的影響閻如謹休息,索性爺倆都沒來,派了庄琦做代表。
小豆包兒空歡喜一場,很是怨念失落,拉著小臉數落鳳賢:「小五,你太愛吃醋了。」
言外之意,鳳賢嫉妒閻如謹,所以才不帶他來看他謹叔。
鳳賢個沒神經的竟然當著他媽的面甩過去一句:「我吃你奶奶個腿!」
庄琦自幼在傭兵團長大,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非要他繼承衣缽的父親過世之後他就把傭兵團交給了別人,為鳳賢拋家舍業,遠渡重洋,自嘲倒插門的洋女婿。
雖然豆包兒不叫外婆奶奶,鳳賢當著老娘的面這麼罵兒子也等於上趕著找不自在。他家老太太可比堂哥家的老太太潑辣多了,當即提溜著耳朵一頓訓,讓他有點當爹的樣子,別整天著三不著兩的,說話不過腦子,要給孩子樹立個好榜樣,再順嘴胡說就打他嘴。
老太太笑眯眯的說著閑話,哄孩子似的哄閻如謹多吃點,心裡卻止不住嘆氣,多好的孩子呀,偏偏命不濟,一落生就被人低看一眼,在自家就能看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好不容易從那個爹不疼,娘不在,兄弟姊妹隔著的心家出來了,有了自己的家,又攤上她家老四那麼個不惜福的渾小子。她再不疼著些顧著些,這孩子就真的太不易了。
庄琦一家要趁天早回山上的客棧,小坐了一會,老太太就叫他先回去了,自己陪閻如謹待了一下午,順便給小兩口做了晚飯,直到鳳樓下班回家才離開。
鳳樓要送母親回去,老太太說她又沒老的要人攙,給她叫輛計程車就行了,叫鳳樓留在家裡多陪陪閻如謹。
鳳樓拗不過老娘,只得將車鑰匙放回去,送老太太下樓坐計程車。
老太太出了門就不是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了,昨晚欠的那頓責備,今天有多不少的補給了他。
鳳樓再混不吝也不敢頂撞母親,只得臊眉耷眼的聽老娘數落。
老太太並不是愛絮叨的人,但看他那副過耳不過心的模樣只能多絮叨幾句:「你別不當回事,小閻把你叫到陽台鬧的一場,家裡有人瞧見了。要不是怕我惹氣,壽麵都吃不下,昨晚就告訴我了。」
鳳樓這才明白母親為什麼親自過來送吃的,敢情是為這事,臊眉耷眼立時變成了凝眉瞪眼:「誰跟您面前多嘴?吃飽撐的?」
老太太不復和藹的臉更沉了些:「你管誰說的?誰說的都是為你好。人家異母兄妹不親近,都看出你對她哥不好了,都忍不住為哥哥委屈了,你還有閑心問誰說的,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該放的地方?你也不怕如謹寒了心,不跟你個渾小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