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期待已久的orientation（語言課開學典禮）

終於等到了orientation（開學典禮）的這一天。周五的早晨，小婉再去到語言樓的時候，樓下的大廳里已經熙熙攘攘擠滿了學生。大廳的角落裡，站了幾位白人老師在彼此交流著什麼。

等學生來得差不多了，一位留著長長的捲髮的白人女老師走到了靠門的位置，對著人群拍了拍手，叫大家按照自己姓氏的首字母，站到手裡舉著對應字母牌的老師身邊去排隊。

小婉找到了「H~N」的隊列，正要站進去的時候，發現另外一位女生也要站到這個隊伍里來，就側身讓了她一下。

「謝謝啦！」女生腳下的高跟鞋發出噠噠的聲音不急不慢，讓女生的聲音聽上去更篤定了。小婉抬起頭看了一眼之後，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女生見小婉一直盯著她，便看著小婉，等她說話。小婉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誠實地說道：「你長得真好看啊！我可不可以幫你畫張像？」女生一聽到小婉的誇獎，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種話如果是男生對她說，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從一個小巧玲瓏的女生嘴裡冒出來，她還是第一次聽。

小婉沒有誇張，這真的是她來到墨爾本以來，見到過的最漂亮的中國女生：一頭栗色的披肩長發，發尾有一些微卷。額前的斜劉海，讓一張鵝蛋形的小臉看上去又小了一分。臉上的五官也是比例均勻，嬌俏俊美，加上得體的妝容，讓這一張小臉看上去簡直沒有瑕疵。挺拔纖細的身材看著比小婉本身就高了不好，配上一件嫩黃色的及膝連衣裙，還蹬著一雙細跟的白色高跟鞋，更添了一分氣質。

難得聽女生誇自己雖然開心，大美女卻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了，她直接忽略了「畫像」這種平時聽上去不過是搭訕用的話，勉強說了句：「你不也挺......」話還沒說完，後面又鑽出了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影，用尖尖的嗓音問道：「姐姐們，這隊是不是『M』？我個子太矮了，看不到前面。」

兩人回頭看了看，是一個長得和小婉差不多高的胖胖的小姑娘。一頭齊肩的水波紋卷，一張肉嘟嘟的小胖臉，臉上的皮膚偏古銅色，看著有些暗淡，卻生了一對嘰里咕嚕亂轉的丹鳳眼，顯得整張臉很有生氣。小婉一看，就知道她的年齡比比自己小一些，便說道：「是啊！你要站在我前面嗎？」

小姑娘趕忙說了聲謝謝，站在了小婉的前面。她回頭看了看小婉，正想說什麼，忽然聽到自己腦後一個聲音說道：「我叫林娜，可以叫我娜娜，蘇州的。你們叫什麼名字啊？」

小姑娘順著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吃驚地張了張嘴，又低下頭，回過頭壓低了聲音，對著小婉說道：「姐姐，前面這位姐姐怎麼這麼好看！」

她的聲音很尖，再怎麼壓低，前後兩人也都聽到了她的話，同時笑了起來。小婉先說道：「我和你一個感覺！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人站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說著，她又看了看兩個女生，說道：「我叫何小婉，是南京人。」

小姑娘趕忙補充：「我叫苗芊芊，你們可以叫我小乖，乖巧的乖。我是山西太原人！哎呀！你們南方女生的皮膚怎麼能這麼好！我也想像你們這麼白！」

這話一說完，娜娜和小婉又笑了起來。娜娜見小乖的嘴這麼甜，便打趣問道：「『小乖』？這麼說，你很乖？是真的很乖，還是表面裝乖？」

小乖沒想到眼前剛認識的大美女嘴一張竟然就有點厲害，趕忙點著頭保證道：「真的乖！我是真乖！要不然怎麼周圍人都能這麼叫呢！都叫了快二十年了！這個名字是有品質保證的！」話一說完，娜娜和小婉又笑了起來。

一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HUELI的director（董事）致完了歡迎辭，兩位老師又大致介紹了一些泛泛的情況后，就請大家留在了偌大的教室里，寫了一篇命題作文。等作文寫完了，又分成小隊，由一些老師和已經就讀的同學帶著新生們在學校走了一圈，一個緊湊的上午就算結束了。

吃完了HUELI提供的免費午餐，老師又分批邀請大家去電腦房設置自己在HUELI學習期間的賬戶。負責講解操作的老師似乎忘記了在座的學生語言的問題，直接用平時的語速在和大家講解。設置賬戶本身不難，很多電腦用得比較好的同學沒等老師說完，已經按照電腦旁的那張簡易說明自己操作完了。但是對於小婉，娜娜和小乖三個女生來說，則是不知道從哪個步驟開始，就沒跟得上老師的節奏了。

小婉抓了抓腦袋，看了看小乖的電腦也是停在了一半，正想要舉手請老師的時候，娜娜回頭看了一眼背對著她們坐的那排電腦，和她的位置相對的一名中國男生忽然回過頭，對著娜娜說了一句：「我幫你！」娜娜很平靜地點了點頭，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像得到了某種肯定一樣，飛快地幫娜娜把賬戶申請好了。小婉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娜娜，輕輕問道：「你認識？」

娜娜無所謂地微微抬起眉毛，搖了搖頭，卻又好像熟人一樣，對那位男生說道：「那就麻煩你把我這兩位朋友的也一起弄了吧！」

Orientation就這麼平淡地結束了。三個人出了電腦房的時候，小婉和小乖的眼神還在交流著對剛才那一幕的驚嘆。剛才幫忙申請賬戶的那個男生忽然跑到了三人的面前，對著娜娜漲紅了臉說道：「你好！請問能加個你的微信嗎？」

小婉和小乖同時吸了口氣，眼裡的驚嘆更多了。娜娜卻滿不在乎，平淡地說道：「今天有點忙。下次再遇到的話，再加吧！」說完了，就拉了拉小婉和小乖，一起往前走去。把那個男生一個人留在了身後。

三個人又往前走出了不到二十米，小乖正要開口說話，那個男生忽然從後面又跑了上來，站在娜娜面前再次問道：「這已經是第二次見面了，這次能給了嗎？還是要再等幾次？等幾次我都等！」

小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瞬間爬滿的雞皮疙瘩，小婉也笑了起來。這對於她倆來說，可能是電視劇里才看到的情節，娜娜卻很無所謂。她呼了口氣，好像不知道要怎麼拒絕眼前這個人。又聽他說的話，感覺今天不加這個微信，就要一直纏著她們了，才勉為其難，加了他。

「娜娜姐！」那個男生剛走，小乖已經抑制不了自己的激動，尖叫了起來，「這算是追求你嗎？」

「哎！」娜娜瞪了小乖一眼，又回過頭看了看那個男生，好在那個男生可能有點緊張，已經快步走遠了。「這有什麼好激動的？難道你沒被人追過？」

小乖被娜娜一凶，忽然安靜了下來，苦惱地說道：「我真的沒有！誰會追胖女生！」

小婉一聽小乖的聲音一下子跌了三個調，趕忙安慰她說：「那有什麼！你還這麼小，沒人追是正常的！和胖瘦沒關係！我比你大很多，也沒人追過。」

這次換娜娜和小乖詫異地看著小婉。娜娜把小婉渾身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心裡便有了自己的結論。只是礙於第一天認識，還不是很熟，便沒有說出來。

「你比我大很多？」小乖看著小婉問道：「那你是几几年生的？」

這一問，讓三個女生又彼此交流了一些信息，原來娜娜也是來讀研究生會計專業的，情況和小婉差不多，只是大學畢業以後，就直接申請了過來讀研究生，中間沒有工作過。而小乖是高中畢業，高考考得不理想，復讀了一年，考試結果也沒什麼變化。與其花高價在國內讀個民辦的本科，她媽媽只能心一橫，讓她通過合作辦學，出國拿一個聽上去更好聽的外國文憑。

茫茫人海，緣分總是奇妙。一個南京人，一個蘇州人，一個太原人，要是在中國，就算碰見可能也不過是一面之緣的外地朋友，到了這裡反倒是覺得大家都來自一個地方，說什麼都親切。

小乖初初見識了娜娜的魅力，忍不住問道：「娜娜姐姐，你這麼漂亮，還要過來留學？」好話永遠都是不嫌多的，娜娜的臉上浮現了理所當然的笑容，又有些嗔怪地說道：「為什麼長得漂亮就不能留學？」。小乖突然冒了一句，「你長得又漂亮，年齡也不小了，為什麼不在國內找對象結婚？」娜娜連眼睛都來不及瞪，瞬間覺得被什麼噎住了，居然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小婉看了看娜娜的臉色，趕忙解圍說：「我年紀才大，娜娜還小。」小乖又被小婉說得好奇了，轉向她問道：「是啊，那麼你為什麼又要留學，小婉姐？」小婉聳聳肩，平靜地說：「我無所謂，我不想找對象結婚。」「為什麼？小婉姐？」小乖大寫的問號放在臉上，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小婉姐，你給我感覺很聖潔。帶個頭巾，簡直就是修女。」。娜娜看不下去了：「你夠了啊，才見面。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小婉笑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小乖的這種形容很是新穎，又鼓勵她說：「你好好學習！還有大把時間學。聽說越小待在英文環境里，英語掌握起來越快。」小乖搖搖頭說：「我媽說了，過來學習只是手段。目的有兩個：一，拿個國外大學的文憑，二，」她沒有好意思再說下去。「二是什麼？」娜娜也湊過來，好奇地問道。

「二是，」小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聲音都壓低了好幾個分貝，「我媽說，能出國留學的，大部分家裡條件都不會差。叫我在這裡找個家裡有錢的男孩兒回家。」說完了，又眨巴著眼睛，看了看小婉和娜娜。

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小乖，隨即又笑了起來。娜娜打趣地說道：「哈哈哈！哎，小婉，咱們得開始存錢了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給小乖送嫁妝了。」小婉也附和地說：「好！我努力！」

娜娜回想到吃午飯的時候，小乖吃著三明治的節奏和食量，又趁勢說：「小乖，我想好了，等你結婚，我出點血本，給你送一車全世界各地的美食作為禮物。有多少給你買多少好不好？」小乖被他們說得又急又氣，生起氣來：「娜娜姐，你夠了啊！」說著追著娜娜要堵她的嘴。娜娜趕忙繞到了小婉身後說道：「哎，咱么說了半天，新郎究竟在哪裡啊？乖？」小乖氣得直跺腳，拉著小婉的衣服，叫小婉評評理。沒想到旁邊的小婉又補了一筆：「應該被埋在零食堆里，爬不出來了！」

語言樓四樓，一個身影從一間房間里走了出來，是大平頭。他一眼看見小婉和今天的新朋友正在一樓中間的休息區說笑，臉上本來微微皺著的眉頭突然又舒展了，「年輕真好！」大平頭心裡想著。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三點鐘。語言樓里滿樓的清涼，外面卻是驕陽似火。小乖看了看手機，無奈地說道：「哎，我得走了。Homestay（寄宿家庭：房東一家人會與寄宿的留學生住在同一幢房子里，管吃管住。安全係數比較高，但是收費價格也不便宜。通常年紀比較小的留學生在剛剛開始留學的時候會選擇寄宿家庭。）的房東說，這會兒來接我，接不上我，就得我自己回去，那我還得搭兩塊八的車票。」

小婉和娜娜看著小乖的表情忽然低落了些，心裡的興奮好像也一下子被澆滅了，兩個人繼續待下去也無趣。娜娜想了想，說道：「小婉，你接下來有事嗎？沒事我們倆去逛逛超市吧？」

三個人走到了外面，正要分手，小乖看著小婉和娜娜，羨慕了起來：「我也好想找個房子趕快搬出來！homestay巨貴！而且天天吃得也不合口味。我來了這些日子，不是三明治，就是pasta！」

「要不要來我家看看？」小婉一聽，便對小乖說道：「我旁邊屋子住的那個女生很快就要搬走了。」

告別了小乖，小婉和娜娜坐tram去了LindleHighway上面的一個小的購物中心。Tram路過小婉家那一站的時候，她要回家拿小推車的提議被娜娜一口拒絕了。當然，拒絕的後果是慘重的：兩人只不過買了點生活必需品，已經把一輛超市的推車給塞滿了。離開了超市，從超市推車裡把東西拿出來拎在了手上的時候，娜娜巴不得把剛買的東西全扔了。旁邊還有一位西人大叔開車經過她倆的時候，嫌她們走得太慢，耽誤了自己開車，從車窗露出腦袋，對著兩人高聲嚷道：「Youshouldknowthiscountry!（你們應該學會這裡的生活準則！）」兩人也無心在意了。娜娜想了想，叫住往前走的小婉，在路邊停了下來，打了個電話給剛才認識的那個男生。

「你等等我啊！我現在馬上坐tram過去！」電話里，男生對著娜娜認真地說道。

「坐tram？」娜娜一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就不用來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姐妹兒，在這個地方生活，得有車啊！」娜娜感嘆了一句，「這地方什麼都慢，提個車要等那麼久！我的車什麼時候才能到啊！」說歸說，嘆氣完了，她也只能無奈地和小婉又站了起來，重新邁出了艱難的步子，往tram走去。

Orientation雖然很無聊，但是能認識兩個聊得來的好朋友。三個女生的心裡都覺得比剛來的時候踏實了不少。尤其是娜娜，雖然回到家的時候，兩隻手已經勒出了又粗又紅的痕迹，但是今天的她卻很開心：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她好像也越來越沒機會去結交一些談得來的女生朋友了。原來和仰慕自己美貌的女生在一起也這麼好玩兒！娜娜想到白天的那一幕幕，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隨即發了個信息給小婉和小乖：周末你們幹什麼啊？要不然我們去逛街？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都是在逛街中度過。雖然逛的地方不一樣，但是每天的經歷和節奏都差不多。小乖看上的衣服，總沒有合適自己的尺寸；小婉捨不得錢，也對買衣服不感興趣。逛了沒一會兒，兩個人就變成了幫娜娜拿包和衣服的角色。等娜娜在裡面試衣服的時候，才能逮個機會歇歇腳。

到了中午，小乖一個勁地喊餓喊累，三個人決定去買午飯。來到foodcourt（購物中心裏面的美食廣場），娜娜說：「你倆上午也是辛苦，幫我拎了那麼久的包，我請客，想吃什麼？」小乖一聽吃，終於眼睛放光了，「每家看著都挺有特色。你買啥我吃啥。」說得娜娜笑了起來，摸了摸小乖的腦袋，徑直往有薯條的那家店走去。

這裡的服務員很可愛，點完餐了，還問娜娜叫什麼名字。娜娜愣了一下，說：「Nana。」服務員很客氣的問：「N-a-n-a，orl-a-l-a?（是N-a-n-a，還是l-a-l-a啊？）」娜娜解釋完，回來和小乖他們說：「這挺有趣啊！買個吃的還要問名字。也就是等會兒東西好了，不是叫號，而是叫名字。嗯，還挺好玩兒！」

說起名字，小乖想起來，「娜娜姐，小婉姐，你們要取英文名字嗎？我去很多地方辦事情，除了本名，人家都問我還有沒有preferredname，是不是就是問我英文名字？叫什麼好呢？」

娜娜接過話來說：「那是問你希望別人怎麼稱呼你，你覺得比較舒服吧。你不就叫小乖嗎？人如其名，我覺得蠻好的，不用改了。我反正是沒打算改。」

「你當然不用改，你就是叫個一百多字的拗口名字，別人也能記得。」小乖總覺得娜娜的話里隨時都是一種得瑟，忍不住回了她一句。轉而又問小婉，「那你呢，小婉姐？」

小婉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突然被問到了，心裡也沒什麼答案，「取個英文名字，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也許她心裡想表達的是不同的名字表示了不同的性格，又或許想表達些別的什麼。總之事在小乖聽得懂的範圍之外，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的天，這是個外星人姐姐。」

過一會兒娜娜去取了食物回來，塞給小婉和小乖一人一杯汽水，「我定了，我們三個就保持現在的名字，不改了。必須得有那麼點個性！」小婉忍不住笑著點點頭；小乖猛吸了一口汽水，打了個很響的嗝兒。剛才的急躁好像瞬間被碳酸帶出了身體，「好嘞，聽娜娜姐的！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