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推辭不掉的火鍋聚餐
終於到了晚上的聚會。小婉從副駕駛的位置下來的時候，聽著從後座上下來的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感嘆了一句髒話，又對著Allen說道：「到你家一次，就覺得你豪一次！要不要這麼有錢！」
Allen完全無心答應，還是暗暗地注視著小婉的反應。小婉顯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光是這個車庫，就空蕩蕩的，感覺停四輛車都綽綽有餘。出了車庫，眼前是一片寬闊的草坪，草坪被隔成了三塊。兩邊的比較高，各自用方形大理石高高低低地圍出了前後三塊正方形，每塊正方形的周圍都種了一圈矮灌木，中間種著一棵高大的樹。除了兩邊的修飾，中間的一塊四四方方的大草坪修整得很整齊，正中間還立了一塊會冒噴泉的大花瓶。幾個人從邊上的小路走過了這一塊，接下來是一段平整的磚頭鋪成的寬路，路的旁邊還種了各種稍矮一些的樹，這條路一直蜿蜒到了房子前，又岔出了一條細細的石子路，通向房子旁邊的一個小小的水塘，水塘周圍開滿了姿態各異，色彩斑斕的花，讓整個院子顯得非常有生氣。小婉還來不及去水塘看一眼，自己的腳步已經跟著大家走到了房子里去。
走進這間二層樓的別墅，房子里的整體色調也是米白色，和剛才外面的大理石顏色非常匹配。小婉換了鞋，隨著大家一起走過一段兩邊是關著的門的走廊，就來到了客廳。客廳和廚房之間沒有間隔，這讓整個空間看上去更加空曠。隔著飯廳餐桌後面的玻璃門，還可以清晰地看到後面還有一塊休息的地方和一大塊露天的草坪。小婉忽然覺得自己手裡的那盒超市買的打折巧克力有點寒酸，正在想還要不要送出去的時候，已經聽到Allen問自己了，「抱了一路了，是要帶來給大家吃的嗎？會不會已經化了？」
小婉尷尬地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巧克力，又猶豫了一下。Allen已經一把拿過來，又拿著巧克力盒子輕輕拍了拍小婉的胳膊，對著她說道：「隨意點，自己照顧自己！」說完了，就拿著巧克力，不知道拐去了哪間房間，不見了人影。小婉正覺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時候，Daisy從廚房的吧台走了過來，一把拐住了小婉的胳膊，帶著小婉往飯桌走去，「小婉，來這裡坐！馬上就能吃了！」
那頭鑽進了影音室的Allen也輕輕呼了口氣。Brad在廚房正忙，又不能問他。他只能自己問了自己一句：「剛才這樣算正常了吧？感覺不嚇人了吧？」
大家陸續在飯桌上坐齊了，這張暗紅色的飯桌也很大，為了照顧到大家都能夾到，Brad做了兩個鍋，一鍋清鍋，一鍋辣鍋。大家都很隨意地坐到了自己喜歡的口味面前，顯然還是辣鍋更受歡迎一些。
「小婉，你能不能吃辣啊？」落座前，Daisy又好心地問了小婉一句。
小婉還是有些拘謹，看著一桌子的人，明明白天還坐在一個教室里學習，現在看來，卻像是一桌陌生人，便說道：「我無所謂，我坐你旁邊就好了。」Daisy看了看小婉，把靠在兩個鍋之間的一張座位後背上的外套拿了下來，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對著小婉說道：「那你坐我這個座位，兩種口味都嘗一嘗。」
沒想到在夏天裡看著熱氣騰騰的火鍋竟然也有種酣暢的感覺，大家對著升騰的熱氣一起舉起了杯子：「歡迎小婉！」乾杯完了，也沒說什麼，各自吃了起來。
吃了幾筷子解了饞以後，Brad看著坐在主座上一臉欲言又止的Allen，趕忙打開了話匣子。「小婉，今天大家介紹那麼快，你還沒搞清楚誰是誰吧？」Brad一邊給大家續飲料，一邊說道。
小婉尷尬地笑了笑，想說是，又覺得這樣說好像對周圍的人不禮貌。只好對Brad說道：「我記得你的名字，你叫Brad。」
「包子！」Allen忽然又補了一句，只是聲音聽上去，還是冷冷的。
「哎，你不能在新同學跟前給我留點面子啊！」Brad佯裝不高興地對著Allen說了一句，語氣明顯是在和Allen開玩笑。幾個女生都笑了起來。只可惜小婉感受不到他們之間的節奏，為難地看著Brad，又低下了頭。
「Allen，Brad，Wendy，Zoe，Chloe，Daniel，Jason，還有我叫Daisy，中文名字叫沈玉竹，玉鐲子的玉，竹子的竹。」Daisy熱心地給小婉介紹了一圈。每介紹一個人，小婉都鼓起勇氣沖對方點點頭，笑一下，不過大家的回應也不過是輕輕點了個頭，或者說，大家都已經適應了隨意的相處方式，只是小婉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除了Daisy之外的另外三位女孩兒好像是三胞胎姐妹一樣，都是一頭染了色的長發，臉上帶了比較濃的韓式妝，身上的衣服也很時尚，看著不便宜；叫Daniel的那個戴眼鏡的男生一張口必是髒話開頭。幾個人湊在一起，談來談去都是奢侈品和機場退稅相關的事情，小婉一句也插不上嘴。小婉旁邊的那個男生一直很安靜，盯著手機誰也不理，又是個異性，小婉就更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了。
Daisy介紹完了，又幫小婉撈了點菜到她碗里。小婉還沒說謝謝，Daisy忽然拍拍小婉的肩膀，說道：「我才發現，你可以當小丸子，我可以當小玉啊！是不是？還有......」她又掃視了桌子一圈，說道：「Allen，你是不是叫什麼倫？那你是花輪同學啊！」
「呵！」Allen輕輕哼了一聲，好像很不喜歡這個聯繫，其實心裡還挺高興，彷彿借著動畫片里的人物關係，兩人之間的距離又可以拉近一點。
小婉又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了，憋了半天，問了Daisy一句，「你名字裡面帶了個『竹』字，為什麼要叫Daisy呢？Daisy不是鄒菊嗎？」
「那難不成她還要叫Bamboo（竹子）?」Allen又接了一句，大家全都笑了，小婉就更尷尬了。
Daisy倒是無所謂，「因為我剛來的那天，看到鄰居家花園裡的鄒菊開得實在是太美了！是那種傾瀉下來，怒放的感覺。為了紀念那天，所以就叫Daisy了。」說著，她又輕輕拍拍小婉，「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何必那麼認真？將來回國，誰還知道我的英文名字，你說是不是？」
小婉微笑著沖Daisy點點頭，在座的所有人當中，她最喜歡這個女生，她總是能很體貼地照顧自己的感受。如果她可以當小丸子，而Daisy可以當小玉，她會很開心。不過花輪同學就算了，這種由動畫片延申過來的人物關係，只限於兩個女生之間就好了。
桌子上的其他人還在各自聊得火熱，安靜的只有小婉和坐在小婉旁邊的Jason。Jason還是一如既往地盯著他的手機在玩遊戲，好像除了把食物放進嘴裡，完全沒有要和周圍的世界有更多的交集。Daisy在和別人聊天的時候，小婉就顯得很孤單，除了偶爾吃一口碗里的食物，更多的時候就是盯著自己面前的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Allen看著小婉，很想和她開開玩笑，又怕引起她的反感。旁邊的Brad看了二人一眼，又撈了點肉給小婉，說道：「看你不怎麼吃，是不是不喜歡吃火鍋啊？你哪裡人啊？你們那裡一般吃什麼菜？」
小婉抬起頭，謝過了Brad，又說道：「我是南京人，我什麼都吃。火鍋也喜歡！」
「那就多吃點！給我點面子！」Brad說著，又給小婉撈了一勺。撈完了菜，又指了指Allen說道：「這是你老鄉！他也是南京的！」
「是嗎？」小婉警覺地看了Allen一眼，輕輕回了一句，連再接下去說兩句的想法都沒有，便又把頭低了下去，默默吃起了碗里的食物。
小婉這麼一說，Allen倒是忽然想了起來：原來那裡是棲霞寺！雖然作為南京人，他根本沒去過，但是電視里還是見過幾次。
「你南京的啊？我嘉興的！」坐在對面的Wendy忽然說了起來，「我們離得很近啊！但是你既然上過班了，為什麼還要來學習呢？是進修嗎？」
「是啊！今天Sarah說的時候，我以為聽錯了。你看著真小啊！我以為你來讀本科的。」Daisy也說道。
「我本科學的是電氣工程，但是我不是很喜歡，所以還是想出來看看。中介幫我報的是會計，但是他們當時說，如果想轉去學教育，向學校打個申請就可以，是這樣嗎？」小婉正好想起了心中感興趣的事情。
「靠！」Daniel推了推臉上的眼睛，直接說道：「電氣工程、會計、教育，這三個專業哪也不挨著哪兒啊！你怎麼想的！那你人生前面幾年不是全部浪費了？」
這句話確實沒錯，只是在這樣熱氣騰騰的氣氛里，顯得非常地煞風景。Daisy打抱不平地說道：「小婉比我們大，對小姐姐能不能客氣點！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Daniel沒有再說什麼，倒是Allen接著前面的話題又問了下去，「所以其實你想當老師？小學老師，還是中學老師？」
「幼兒園老師。」這是小婉第一次認真回答了Allen的問題。
Allen點點頭，正想往下說，旁邊的Daisy擔憂地拍了拍小婉的胳膊，說道：「teaching（教育學）的話，最後考試要70分以上才能從EAP畢業，你知道嗎？」
「是嗎？」小婉一聽，心裡一緊。今天上課時候聽Sarah講話時的那種感覺一下子又浮現在了心裡。
Allen看了她一眼，悠悠地說：「70分有什麼了不起！想學什麼就學什麼！」見小婉沒有再抬起頭，他便說道：「吃得也差不多了吧？要是差不多，幫我們畫一張吧！你不是會畫的嗎？」
這句話把小婉從擔憂的情緒里又拉了回來，她點點頭，從書包里拿出了畫本和筆袋，坐在旁邊的地上，問道：「你想要一幅認真寫實的素描，還是輕鬆幽默一點的？」
Allen還沒說話，Brad已經接了過去，「肯定不能太認真！你看他從頭到尾哪裡像個認真的人？」說完了，連Allen的白眼都懶得接，直接站起來，收拾了一些桌上空掉的盤子，拿去了廚房。
桌上的位置稍微空了些，Daniel坐到了小婉的位置上，一邊嘗了嘗清鍋，一邊問Allen：「你家是搞什麼生意的？怎麼能這麼有錢！這房子多少人努力一輩子也買不起！」
「你畫得怎麼樣了？你不是說是speeddrawing嗎？」Allen假裝沒聽到Daniel的問題，直接繞到了小婉的跟前。
拿著畫筆的小婉明顯比剛才坐在火鍋前自在了許多。她全神貫注地揮動著手中的筆，並沒有回答Allen的問題。Allen一看，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還在草稿階段，卻可以看出來，小婉的畫上圍繞著兩盆火鍋的，是八隻小老鼠和一隻小豬。
「你不覺得比起豬，畫只熊貓更合適？黑白分明的！」話一說出口，Allen有些後悔，不知道小婉能不能理解自己的笑話。
好在小婉的注意力並沒有在Allen說的話上，她輕輕「嗯」了一聲，不知道是答應，還是疑問，又或者，只是敷衍。
「你畫吧！要是有空，再幫我的烏龜兄畫一張！」Allen慶幸小婉沒聽到剛才自己說的話，趕忙撂了一句，就離開了小婉。
那頭的Daniel看Allen回來了，又開始發表自己的感慨，還是以髒話開頭，「操！你人生不要太完美！正宗高富帥！還有PR（澳洲永久居民的簽證）！我都巴不得自己是個女的來追你！再說你英語說得和Sarah也沒什麼區別，還跑到EAP來湊什麼熱鬧？是不是想多認識幾個妹子？」
最後一句話說完，Allen巴不得馬上堵上他的嘴。好在小婉手中的筆還是動得很快，應該是沒有聽到。Allen微微皺著眉頭，喝了一口水，還是沒回答他的話，
「今天沒喝酒啊！」Brad拍了拍Daniel的肩膀，「怎麼一嘴胡話？」
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小婉也畫完了聚餐的畫，把畫交給了Allen。其他幾個人湊過去看畫的時候，小婉看到一個人忙著收拾餐桌的Brad，走到他身邊說道：「Brad，我來得晚，什麼都沒做。乾脆我來洗碗吧？」
「嗨，吃頓飯而已！我弄就好了！別客氣！」Brad想要婉拒小婉，沒想到坐在客廳的Allen卻說道：「那就你洗吧！你說得也沒錯，別人都勞動了，就你還沒有！」
「人家不也畫畫謝你了嗎？」Brad撇著嘴說道：「天也不早了，你送她們女生回去吧！」
「先到的人當然先走！我的車也裝不下那麼多人啊！」Allen拿起了鑰匙，看了看客廳里的四個女生，「走吧！」
「沒關係，我可以等下一趟。」小婉沖這間房子里她覺得沒什麼距離感的Brad微微一笑，真的走到了廚房，認真洗起了餐具。吃完了火鍋的洗碗工作不是一般地艱巨。從滿是辣油的鍋底，到各人吃剩的碗盤，整個吧台幾乎都被堆滿了。小婉看了看吧台上的場景，瞪著眼睛，內心驚嘆了一下，就低著頭，開始洗起來。
「哎，小婉姐，我可以這麼叫你吧？」Brad想想剛才Daisy的話很對，畢竟小婉大了一歲，還是應該更更尊敬些。
「可以啊！」小婉回過頭，笑著看他一眼，「你也忙了半天了。休息休息吧！」
Brad無奈地點點頭，眼睜睜地看著小婉用洗碗布沾著洗碗液，認真地刷著一隻碗，刷完了，便打開水龍頭，把碗沖乾淨。再拿起第二隻碗，如此重複上面的動作。他想對小婉說其實家裡有洗碗機，或者讓自己來洗可以快上好多倍。但是看了看Allen臨出門口的表情，只好閉了嘴。
等Allen出門一會兒了，Brad還是站在小婉的身後，不自在地看著自己的領地忽然被一個外行給佔領了，而且這個外行做的每一個動作都讓自己有些跳腳。他幾次忍住了自己想說的話。但是看到小婉洗了二十來分鐘，吧台上的碗碟好像幾乎沒少，還是說了一句，「小婉姐，其實這麼多碗的話，可以換另外一種洗法。」
小婉能感覺到只要一讓Brad拿上洗碗布，他就不會再還給自己了。她便頭也沒回，一邊洗，一邊說道：「今天就按照我的方法洗吧！我肯定給你洗乾淨！」
Allen送完了那四位女生再回來的時候，Brad想叫小婉一起跟著回去。Allen又用眼神制止了Brad，看了看小婉背對著自己認真洗碗的身影，又覺得有些好笑。直接帶著兩位男生也出了門。
小婉終於洗完了，洗碗架上早就不夠放了，她索性把吧台擦乾了以後，把多下來的碗都一個一個倒扣著放在了上面。等她再回頭看向客廳的時候，客廳里只剩下了Brad一個人在搞電腦，其他人都不見了。小婉內心忽然有了一些不安。所幸Allen也不在，小婉和Brad交待了一句，便急忙拿起了書包，往門外走去。
「哎！小婉，小婉姐！」Brad一看小婉在門口穿鞋，趕忙也拿起了自己的書包，往門口走去。「小婉姐，Allen馬上就回來了。讓他送你吧！天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很不安全啊！」
「沒事，安全的！別擔心！」小婉草草敷衍了Brad一句，趕忙把鞋子穿好了，便快步往門外走去。
「小婉姐，其實你別害怕，他人很好的！除了他，這個班沒有第二個人能把大家聚在一起。咱么中國學生其實沒有那麼團結。」Brad也知道小婉擔心的是什麼，無奈自己又想把涼鞋穿好，又想追她，又想解釋，一時間好像做哪樣都不對。只好趿著涼鞋，跟在小婉的後面往院子走去。
兩人很快走到了外面的街上，Allen的車還沒有到。Brad一邊跟在小婉後面，一邊大聲說道：「哎呀，你真的不能自己走啊！你家那段是真的出過事。不止一次！」
小婉沒有回答Brad，他只能無奈地跟了一小段，一邊跟著，一邊又問道：「哎呀！那，那我跟在你的後面行嗎？」
小婉回過頭，緊張地看著他。Brad只好停下了腳步，「好的，好的，我保持這個距離行嗎？」兩人之間隔了有三十米的距離。又走了一小會兒，Brad見小婉的速度放慢了些，趕忙打電話給Allen。
「把實時定位打開！跟著她！我馬上就到了！」Allen在電話里飛快地回復了Brad，就掛了電話。
兩人走了半天不過走了三五分鐘的車程。Allen找到小婉和Brad的時候，兩人也不過剛剛走到了小路和大馬路交界的位置。
一旦走到大馬路上，再想停車就不容易了。Allen沒有解釋的時間，便直接跳下車，一把把小婉拉了上去。「包子，離你家也就兩分鐘了，我不送你了。」
「你幹嘛？」小婉被拽上了車，一臉的吃驚和害怕寫在了臉上。想要打開車門再下去的時候，Allen已經按下旁邊的鍵，把車門鎖住了。
小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看了Allen一眼，就趕忙把頭轉向了車窗，默默地放下了肩頭的書包，放在了自己和車門之間的縫隙，想要偷偷把手機拿出來。小婉的表情動作，Allen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輕輕笑了一聲，說道：「幹嘛？送你回家啊！難不成你以為我看上你了？那你是想多了！」
Allen一把這話挑明，小婉更緊張了，在這個陌生的空間里，又不敢叫出來。只能寄希望於早點找到自己的手機。
「安全帶系好！」Allen無視了小婉的表情，直接啟動了車，「這麼晚想自己走回去，膽子夠大的！既然你膽子這麼大，為什麼不敢坐我的車？」
小婉沒有回答他，只是集中精神在翻自己書包里的手機。一邊翻著，一邊在思忖究竟應該打電話給誰。
「安全帶系好！難道叫我給你系？」Allen見小婉沒有動靜，大聲重複了一遍，小婉緊張地看了他一眼，趕忙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開始系安全帶。
Allen忽然想到了Brad下午在教室里和他說的話，又耐下心來解釋了一句，「這裡的車速比南京快，不系安全帶很危險。」
小婉根本沒聽清Allen這句說的是什麼，她只恨自己的書包軟塌塌的，只憑左手，又不能看著書包，此刻好像怎麼摸，也摸不到書包深處的手機。好不容易拿到了手機準備開始找號的時候，Allen也已經開到了小婉住處。看著家裡透出的熟悉的燈光，小婉暗暗鬆了口氣，把手機又默默地放回了書包里。等著Allen開鎖，好讓自己開門下去。
等了半分鐘，Allen看著車窗外，好像在沉思什麼，就是沒有動。小婉只好硬著頭皮說道：「Allen同學，今天謝謝你！你可能忘了，車門鎖上了，能不能幫我開個鎖？」
Allen回過頭來，還是一樣的目光盯著小婉，又不情願地按了車旁的開鎖鍵。小婉聽到「噠」一聲的解鎖聲，覺得自己的心忽然鬆快了下來，趕忙打開了車門。正要往車外走的時候，Allen忽然喊了一聲：「等等！」
小婉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Allen忽然打開了車裡的燈，盯著她的後腦勺看了一眼，又飛快地拉過她靠著自己這邊的右手，打開了手心，看了一眼。
「你幹什麼啊！」小婉嚇得尖叫了一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抽回了手，打開車門，跑回了家。
終於到了家！小婉長呼了一口氣，房子里講電話的聲音和電視連續劇的聲音一下子驅散了剛才的那種恐懼感，小婉看到大姐包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走出來，忽然覺得無比地親切。
「婉啊，回來啦？飯吃得怎麼樣？」大姐夾著小碎步往前快走著，一邊握著頭頂的毛巾，一邊側臉問了小婉一句。
「大姐！」小婉快步走上去，一把抱住她，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剛才的遭遇告訴她，只是伏在大姐的肩頭，輕輕嘟囔了一句，「你覺得我要是現在回南京，我爸媽會不會罵我？」
「哈？你說的什麼？大點聲！」大姐推開了小婉，盯著她看了看，「吃飯吃累了？怎麼吃到這麼晚才回來？你剛來，還是小心點地好！」
小婉重重點了點頭，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光是留學中介，上語言，機票和最近住宿的錢就不便宜，這些錢都是自己上班和爸媽這些年不容易存下的錢。這些錢都已經花了，現在自己竟然被一個怪同學就嚇得要回去。大不了從今以後不理他就好了！小婉心裡想。
Allen看著小婉飛快跑進去的身影，並沒有馬上開走，而是停在了原處，回憶著剛才看到的小婉的手心的那一幕。他很期待在接近手腕、靠下方的地方會看到一塊小小的疤痕，結果看到的只有一小塊厚厚的老繭。這讓他有些失望。
也許後來又經歷了什麼事？Allen一路開著，一路又想通了：如果那裡很光滑平整，那才麻煩。既然那裡有東西，那就必然有故事。這樣一想，他又不經意地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一顆心又跟著澎湃了起來。回想著今天一天，他有著說不出的滿足。
Allen剛到車庫，Brad的電話就進來了，「送到了？你應該紳士點，怎麼能把人直接拉進去呢？她沒被你嚇著吧？」
Allen「嗯」了一聲敷衍過去，沒有再告訴Brad後來發生的事，省得他又大驚小怪。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太著急了，但是自己又實在控制不了自己。哎！她會不會被剛才那一幕嚇得轉班呢？Allen想到這裡，心裡又擔心了起來。
大家都走了，房間也收拾乾淨了，整間房子一下子又恢復了平時的寂靜。Allen走進了房子，順著各個房間，打開了所有的窗戶，想要把殘留的火鍋味道吹散。走到廚房吧台的時候，看著吧台上一個個倒扣著的大碗小碗，他又忍不住笑了，伸出了手指，對著當中的一隻小碗彈了彈，小碗立即發出了「當」的一聲清脆的聲音。這讓Allen很滿意。
之所以來Howard上學，是因為這所大學的金融專業在全澳名列前茅。之所以上語言，是因為以前本科的同學畢業了之後已經四散分開，剩下的幾個澳洲朋友都是酒友，現在的他又要保持距離。作為一個孤家寡人，留在這裡實在太孤單了！上語言雖然花點錢，卻是認識同齡人最好最快的方法。果不其然，上語言的第一天就認識了Brad，生活一下子變得沒那麼孤單了。他便索性跟著讀了下去。當然，就算讀著書，也不代表他可以拋下一切不管了。南京，他是必須要回去的。但是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想去面對。
此刻的他，就更不想回去了，因為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EAP4的第一天就找到了小丸子！他走到飯桌邊，又拿起了那張素描，躺在了沙發上好好欣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