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王宮大殿，一個身高八尺，兩鬢微白的長者——燕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燕王，此刻正在大殿上，來回踱著步子，眉頭緊鎖。

「大王，秦國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又一個侍者進來傳報最新的情況。秦國大將李信率領20萬秦軍，一路浩浩蕩蕩直奔燕國而來。按照秦國的一統策略，偏遠的燕國本來可以再安安穩穩度過幾個春秋，誰能想到，一切來的這樣突然，一路凱旋的秦軍居然就在短短十天之內攻到了燕國都城。

「寡人知道了，下去吧。」燕王揮了揮手，示意侍者退下。

「眾卿有何良策？」燕王掃視了一下堂下的百官，緩緩開口問道。

群臣面面相覷，誰也不肯站出來說話。百官心裡都十分清楚，如今秦國的實力已經遠非六國可以比擬了，曾經還能和秦國一教高下的趙國如今也只能屈居於代，雖然代國已經自顧不暇，還是在不久之前派兵前來助戰，然而三萬人的軍力面對秦國虎狼之師也只是杯水車薪。此時此刻能夠迅速令秦軍退兵的方法只有一個。

燕王的那句「眾卿有何良策」回蕩在大殿之中，就這樣逐漸消失，良久都沒有人回應。

「能退秦軍者，寡人與之共國。」

還是沒有回應，偌大的正殿安靜的可怕。

「難道就沒有一個能替寡人分憂的人嗎？」燕王有些惱怒，更多的還是對於目前這個現狀無計可施的無奈。

「大王息怒！」殿中的百官一起伏在地下，久久不敢抬頭。

「臣可退秦軍，請大王息怒。」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聽聞此言，百官頓時鬆了口氣，紛紛轉頭看向了殿外。焦慮中帶著怒氣的燕王聽到這個聲音，臉上露出一絲震驚，很快又恢復過來。

「你們都暫且下去吧。」燕王揮了揮手，讓群臣都退出大殿。

百官很快就都離開了這個讓人窒息的大殿，殿外新鮮的空氣讓人暫時忘記了目前緊張的形勢。

「你們也都出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殿。」殿中的侍者們也很快退出了大殿。此刻，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燕王，還有一個，就是當今燕國的太子——姬丹。

「丹兒，寡人不是令你近期不要進宮嗎？你怎麼過來了？誰讓你來的？」燕王的語氣里有些焦急，更多的還是，局勢已經無法挽回的懊惱。

「父王，兒臣是燕國的子民，國難當頭，兒臣豈能求自保而不顧家國。」

「你難道不知道你此次前來，會有什麼後果嗎？」

「父王，我很清楚。」

「那你還……」

「父王，秦國此次派兵本就因我而起，兒臣堂堂男子，本該一人做事一人當，況且眼下已經沒有更好的退軍之策了。」

「丹兒，你讓寡人如何抉擇?寡人可是你的父親啊！」

「父王，請以燕國百姓為念，以兒臣一人一人之命換取燕國一時之安，此乃兒臣之幸也。」姬丹對燕王行跪拜禮，伏在地下久久未起，「請父王成全。」

不久前秦國派兵攻打趙國，趙國兵敗，都城被破，趙公子嘉帶著趙國殘餘勢力在代地建立代國，燕國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姬丹為了暫時遏制秦國的擴張，決定派人刺殺秦王，他遍尋天下勇士，最終選擇了荊軻，荊軻帶著樊於期的首級還有燕國的地圖奔赴秦國，等回來的卻是秦國氣勢洶洶的二十萬大軍。

「父王，此時唯一能退秦兵的，就是兒臣的性命。兒臣不肖，刺秦之事所託非人，天不絕秦賊，致使我國遭受如此大難。請父王縛我出城與秦軍講和，以我一人性命換我一國之生機。」太子丹語氣決絕的看著燕王。

「刺秦之事寡人早有所聞，這也是寡人默許的舉動。你是我燕國太子，怎可縛之於人以乞和。」燕王的回答中充滿著無力。

「父王，請以燕國百姓，宗廟社稷為重。為保祖宗社稷而犧牲，是兒臣的榮幸。請父王成全。」姬丹抬起頭看著他的父王，如今已經年邁，「父王，待秦兵退後，要注重民生，休養生息，姬氏母女，還請父王多多關照。」

一直端坐的燕王長長嘆了一口氣，他抬頭看了看堂下的姬丹，低下頭，一聲長嘆，他抬起頭，又一次看了看姬丹，欲言又止。眼神中，是滿滿的愧疚與無奈。

他的國小而兵弱，他的太子要刺殺當今最有權勢的秦王，那是一個擁有著大片土地，百萬之軍的大國，他從來沒有動過刺殺秦王的想法，他也從來不敢去想，而他的兒子，他的太子，毅然決然的這樣做了，這個行動的始末，他都一清二楚，他也抱有一絲絲幻想，萬一此次行動成功了，那麼秦國一定會暫時停止對六國的侵伐，有了喘息的機會，勵精圖治幾年，休養生息，百姓不受戰亂之苦，將士免於奔波勞役，文武百官能夠一心為國，招賢納士，廣聚英才，燕國何愁復霸。

想當年先祖昭王在位，內破齊國七十餘城，外卻東胡兩千餘里，國有百萬之師，府庫不盡之粟，何竟落魄至此。若不是秦國勢力發展過於迅速，年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能臣志士紛紛向秦，哪裡還有與秦國匹敵的機會。

然而局勢已定。

荊軻刺秦失敗。

這一切難道不是天意？這世間註定沒有這樣的奇迹。秦王自有天命，這是老天的安排。可是現在，秦國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揚言只要交出姬丹，即刻退兵。

秦人固然狡詐多變，秦國固然毫無信譽可言，作為一個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的小國，他還有什麼選擇。一面是他的長子，自己一手培養的燕國的接班人，另一面是自己的國家，是燕國千千萬萬百姓和將士們的性命，是祖宗留下來的基業，是他難以割捨的至高無上的權力。

「丹兒，勿怪父王。」經歷了許久的心理鬥爭，燕王最終還是做出了沒有選擇的選擇，不交出太子，秦軍勢必攻城，城破國亡，燕國蕩然無存，太子的性命依舊不保，現在交出太子，若秦國守諾，燕國還有一絲生機，他的國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太子了。

燕王走到太子姬丹面前，伸出手將姬丹扶了起來。「你是寡人的驕傲，是我燕國子民的驕傲。」

「父王，保重。姬氏母女，萬望父王垂憐。」

「來人。」燕王朝著大殿門口高聲喝道。

大殿的門緩緩打開，古老而又沉重的木門發出吱吱的聲音，一個侍者戰戰兢兢走了進來。

「宣百官進殿。」說這句話的時候，燕王又走回了自己的位子，端端地坐下。

「宣百官進殿。」侍者打開殿門，對著殿外侯旨的百官說道。

大殿的空曠很快就被陸陸續續進殿的百官驅散了，太子姬丹直直地站在大殿正中，不發一語。

「太子擅作主張，派荊軻刺秦，致使燕國遭此大難，本該受罰。如今秦王派兵來討，太子闔當認罪，勿累我燕國百姓。」

「大王，太子乃國之二君，請大王三思。」

「來人，縛太子出城，請秦將軍李信定奪。」說這句話的時候燕王緊盯著大殿外的天空，目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