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決心

四五個穿戴整齊，背著大小背包的年輕男人，手持著鐵棍木棒，從對面的樓里沖了出來，互相依靠著一路跑向停車場。

提前扔出來的應該是個收音機，放著最大的聲音，隱約還能聽到幾句熟悉的歌詞，將喪屍們都引到了一旁，幾個人動作迅速的衝上了某一輛車，有驚無險的順利離開了小區，連帶著圍觀的江泉溪，都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收音機沒能堅持多久就被喪屍們給踩碎了，失去了聲音，吸引來的喪屍又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小區里有不少人都在組織倖存者聚集在一起，甚至還有人穿過了江泉溪堵在樓梯口的那堆桌子板凳，敲響了江泉溪的房門，問江泉溪家裡的食物夠不夠用，要不要下樓和他們住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

因為是個不認識的陌生男人，江泉溪不敢信任，就沒有開門，只說自己家裡的食物夠吃一段時間，不用擔心，對方留下了倖存者聚集在一起的樓層地址后離開，後面沒再來找過江泉溪。

畢竟像江泉溪這樣的人不是少數，不過多數是上了年紀的人，家裡大多都有儲存的食物，短時間內不會擔心沒有食物吃，而年輕人吃慣了外賣，家裡的一般食物很少，為了找吃的，才會聚集在一起。

江泉溪在剛剛離開的隊伍里沒看見上次過來拉攏她的男人，便猜到應該是對面樓里的另一隻年輕人隊伍。

不過，自出現紅色的太陽開始，現在才不到十天，食物不應該這麼快就吃沒了才對，怎麼就有人著急現在就跑了。

和江泉溪一起圍觀的人不少，起碼江泉溪就看到了對面四樓的窗戶，有個年輕女人也在觀望著這夥人。

最讓江泉溪吃驚的是，對面樓的窗戶，肉眼可見的，有五六家用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封上了，只露出來一些縫隙照明或者用來觀察。

江泉溪有些許的明悟，八成是昨天夜裡，那群喪屍家雀衝破窗戶的事情被看到了，今天才緊急都把窗戶都封上了。

再一想，那些離開的年輕人可能就是受到了這份刺激，才會顯得有些匆忙的離開，不止是喪屍，甚至連喪屍鳥都會襲擊人類，與其住在一個被封住的密閉房間里心驚膽戰的活著，還不如趁著現在食物充足，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總比後面沒了食物再走要好。

江泉溪回頭看了眼小鹿，她一向是個孤僻的人，或許是自卑，或許是其他原因，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很少會和別人有什麼交際，連和父母相處都覺得很是束縛，無法和她溝通卻能夠保護她的小鹿，反而能讓她真正的卸下心防。

她會離開嗎？會有勇氣離開嗎？會丟下小鹿一個人離開嗎？

拍拍小鹿延伸出來的像是藤蔓的無刺莖幹，江泉溪轉回身子，繼續收拾房間。

在前天，手機信號就已經斷了，江泉溪還是沒能收到父母的電話，通訊錄里的僅有的幾個朋友的聯繫方式，也一個都沒有打通，大部分都是手機已關機，無法確定是什麼情況，江泉溪也就只能默默祈禱大家都還活著。

在有人領頭率先離開后，接下來的幾天陸續也走了不少人，都是選擇的白天出門，畢竟白天的時候喪屍的反應會很慢，只要不發出巨大的聲音就不會吸引太多的喪屍，零散兩三隻喪屍，都是些青壯年，只要合作的好，解決起來不難，隨便找個發出大聲響的物品也能把喪屍吸引開。

江泉溪圍觀了幾場突圍喪屍的行動，全是些青壯年的隊伍，身體素質明顯很強大，只有一兩次是出了意外，直接和喪屍對上了，但是在幾個人的合作下，還是全員安全離開了。

也是在這場戰鬥中，江泉溪發現喪屍除非沒了頭，否則缺胳膊斷腿都不影響它的行動，對付喪屍最好一擊就把頭打碎或者打下來。

當然，喪屍體內是沒有什麼晶核的，江泉溪雖然沒有去掏過喪屍身體，卻看見有個勇士嘗試了，畫面血腥，還很噁心，最終一無所獲。

喪屍並不進食，它們雖然會對活人進行追逐，用手抓撓、牙齒撕咬，卻更像是本能的行為，有人見過喪屍抓到活人撕咬的場景，在那個被咬的人昏倒后喪屍就各自散開了，被咬完昏迷的人，本以為死了，結果半天之後就爬起來成了新的喪屍。

江泉溪雖然一直都是一個人在生活，但是也沒有真的隔絕了和其他人的溝通，她還是清楚在末世消息有多麼重要的，從其他倖存者那裡，了解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如果從時間上來細說，就是在6月1日的中午十二點整，太陽在瞬間轉變成了血紅的顏色，大部分照射到太陽的人都陷入了突然的昏迷，醒來后就成了那些喪屍，只有少部分的人在醒來后沒有成為喪屍。

和江泉溪聯繫的是位阿姨，悄咪咪的告訴江泉溪，說是那些醒來的人，或多或少都變得不一般了，什麼力氣變大、視力變好，和普通人不一樣了。

江泉溪沒有聽說過其他人有超能力這種事，便猜到她這個情況應該是那種更稀少的極少數。

因為阿姨又說，大部分昏迷的人，都只昏迷了一天多，還沒有聽說小區里有誰昏迷了兩三天的情況。

曬到了紅色太陽，除了一小部分免疫陽光的人，大部分人要麼暈倒變成喪屍，要麼醒來后體質增強，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除了這些人，還有不少人是那種一開始就躲在陰影中，沒有被陽光直接照射到的，後面也不敢賭那成為喪屍的幾率，就一直躲藏著陽光生活。

像是前幾波突圍喪屍，率先離開小區的青壯年小隊，大都是照射了血紅色陽光后，增強了體質的人，才能在白天出門，那些一直躲著陽光的，便只能選擇晚上強行突圍了，還要在太陽升起之前找到能遮蔽陽光的落腳點，而這部分人，更多是一些中年人和老人，想要突圍喪屍更加困難，阿姨說起來時，心有戚戚，畢竟她就是沒曬到陽光的，而且後面也不敢去曬陽光，能活著誰又有勇氣去賭會不會死呢。

江泉溪自從那次被喪屍家雀襲擊后，就從卧室搬了出來，打地鋪住在客廳，就住在離小鹿不遠的位置，沒有把陽台上的玻璃重新安裝，反正有小鹿在要更安全。

樓下乍一出現聲響，第一時間就把江泉溪驚醒了，抱著被子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不是自己又被襲擊了。

熟練的趴在陽台護欄上往下看，身後有個小鹿作為遮掩，不太能發現她，順著聲音看去，是背後的那棟樓有個隊伍冒黑沖了出來，五個人，一個三四十歲的大叔和一個五六十歲的大爺，一前一後的舉著大柴刀，中間夾雜著抱著孩子的大嬸大娘，雖然手忙腳亂，卻也提前有了安排，扔出去一卷點燃的掛鞭，噼里啪啦的聲音，倒是真的把那些喪屍都吸引走了，連跑帶打，對付那些不算靈活的喪屍也還可以。

江泉溪的聽力好，哪怕在鞭炮聲中也聽了清楚，那個不停咳嗽的孩子，和抱著他不挺安撫的嬸子：「再堅持會啊，媽媽帶你去找醫生，一定會沒事的，咱們馬上就出去了。」

江泉溪默默無語，看得出來那是一家人，孩子生了病，有可能危在旦夕，孩子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為了孩子，才會拼著危險出門，哪怕不能去醫院看病，能找到一個醫生也行啊。

江泉溪在心底為他們祈福，看見這一家人已經靠近了側方的停車場位置，馬上就可以上車離開了，不由得鬆了口氣。卻在一瞬間突然感覺不太對勁，感受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惡意，如同開了夜視功能的雙眼，敏銳的看到了，在某一棟樓後面，有一個特別巨大的身影。

身高約有兩米多近三米，體長能達到四五米，四肢著地，有耳朵和兩米多長的尾巴，眼睛在夜裡閃爍著野獸的光芒，並不是喪屍化動物能有的眼神。

「喵嗷！」一聲不低的叫聲過後，那個堪稱恐怖的巨大野獸撲向了那一家馬上就能離開的人。

「不！」江泉溪瞪大眼睛，下意識伸手想要阻攔，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她無法提供一點的幫助，只能扯開嗓子大喊：「快逃！！！」

正準備上車的一家人也看到了那個恐怖的巨大野獸，在片刻的安靜后，爸爸和爺爺主動沖向了那個怪物，奶奶一邊推著抱著孩子的媽媽一邊大喊快跑。

只是他們的應對卻毫無作用，那個怪物一樣的巨大野獸，無論是速度還是體型，都佔據絕對優勢，就像是抓捕玩具一樣，隨手一拍，就足以把人拍死在那裡，輕輕一躍，就能追到費力逃跑的人類。

江泉溪看著那個似乎是貓的巨型野獸，在抓到媽媽后，並不將人殺死，而是玩弄一般，在媽媽的眼前將那個生了病的孩子抓起，扔入口中吞吃入腹，抹去嘴巴上的血跡，又舔了舔爪子，才回頭把其他幾個人撕成幾份，慢慢的咀嚼進食，只留下部分血跡和斷肢，優雅離開。

只是離開時，目光朝著曾發出聲音的江泉溪看了過來，有著人性化的挑釁。

江泉溪跪在地上，那短短几分鐘的場景不停的在腦海里回放，幾乎閉上眼就是那個被吃掉的孩子，那個哭喊著的媽媽，那些被撕成碎片的活人……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胃裡一陣一陣的往外返著酸水，吐的無法自控。

她沒親眼看見過活人是怎麼變成喪屍的，所以她沒有對那些喪屍產生什麼憐憫的感覺，或許心裡假惺惺的為他們可惜，卻更慶幸自己沒有變成那種樣子。

那些喪屍也不是她的熟人或者認識的人，甚至它們每天在那裡轉悠著，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很難讓她產生同理心，她熟悉的隔壁的叔叔，在變成喪屍后，也僅僅只是被她用一個音樂球就騙走了。

她一直以來，都不曾對這個末世有什麼真正的認知，她活著，有特殊的能力，且不愁吃穿，安全也有小鹿保護著。

她見過的，是那些在房子里同樣活著的倖存者們，是那些有了強大力量安全離開這裡的年輕人們。

她一直，都沒有親眼目睹到死亡。

腦子裡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清醒，那些渾渾噩噩的度過的日子中，腦子裡接收到的零散的消息都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個大膽的結論。

紅日，即突然出現的紅色太陽，是末世的開端，它會影響所有生命的變異——是所有生命，包括人類、動物和植物。

變異失敗的生物，就是喪屍，比如說那些喪屍人類和喪屍家雀。

而變異成功的人類，會增強體質，極少數甚至能夠獲得特殊的能力，比如江泉溪自己。變異成功的植物，就比如說仙人掌小鹿，已經明確它擁有一定智慧的意識了，還擁有自由控制軀體增長的能力和產生腐蝕作用的粘液。

變異成功的動物，如剛剛那個體型巨大的貓是一個，雖然除了體型巨大之外不能確定它是不是還有別的能力，但是很明顯，它不是喪屍，還擁有了極高的智慧。之前那群半夜來襲擊江泉溪的喪屍家雀，裡面的領頭鳥應該也算半個，它同樣獲得體型巨大的進化，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變成了喪屍鳥。

江泉溪抹了把嘴，從地上起身，腦子此時清明的厲害，任何非人類的生物，一旦吃了人，就必須要殺死，如果不殺死，那麼它們就會在基因中留下人類的記錄，後代也會把人類列在食譜當中。

那隻變異貓，明顯早就把人類當成了食物，不止熟悉人類的動作，甚至和人類外表沒有區別的喪屍它碰都沒有碰，江泉溪住的小區一直都沒有流浪貓狗的存在，飼養的人很少，丟棄的也少，它必然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而它離開原本的地方狩獵，要麼是有另一個它打不過的對手，要麼是它已經把那個地方的食物吃完了。

江泉溪沒有看到那個變異貓身體上有什麼傷口，所以只可能是後面的選項——它最少吃沒了一個小區的人類，才會跑到這個小區來。

這也代表，它不是只狩獵這麼一次就會收手的，等到它下次餓了，它還會來這裡尋找食物，以它的體型，和展現出來的力量，不只是單薄的玻璃，恐怕連牆壁都能被它打破，雖然它的龐大體型進不去房間，只伸出爪子把人抓出來還是很容易的。

不能讓更多人死在它手裡了，她救不了剛剛的那一家人，但她至少要救下其他人，她明明擁有著別人沒有的能力。

「你會保護我的對吧，小鹿。」江泉溪打開房門前，回頭朝著陽台上的小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