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有人將安禾一把扯開,那丞相的左右侍從衝上前去,伸手就要將姜尚擰住,姜尚只將肩膀一矮,便躲了過去,他一隻手抓著女子的手腕,另一隻手捉住襲來的拳頭,輕輕一送,一個侍從便翻飛去一丈遠,輕飄飄落了地,幾個人又輪番上前捉那姜尚,姜尚位置不挪,竟也沒被捉到半片衣角。

那老爺見此情景,揮手喊了一聲:「停。」

那幾個侍從便停了手,灰溜溜回到老爺身邊,聽老爺道:「你有如此本事,任你隱修入朝不好,何必做這傷天害理之事?」

姜尚回道:「敬拜丞相,請聽姜尚細說,這女子乃是妖物,到朝歌城中不知有何勾當,被姜尚發覺,因而將她擒住,免叫她傷生害命。」

那漢子爭辯道:「妖言惑眾!若這女子真是妖物,你將她打殺也就罷了,如何還抓著她手腕不放?分明別有居心,還在此狡辯。」

姜尚看那漢子一眼,向丞相點點頭道:「正因這女子是妖物,才能死而不僵。方才姜尚砸她一下,若是常人,定當殞命,若是妖物,便只是傷重。她如今看是死了,卻只是作假,哄人放她,若我真將她手腕子放開,她頃刻便逃了,因此不敢放。」

丞相轉著他鵝卵石似的眼珠子,把眼光從姜尚臉上劃到漢子臉上,在琵琶娘子臉上兜了兩圈,閉上眼睛猶疑一會兒,道:「既然你二人各執一詞,實難分明,不如隨我到午門對質,待我稟明王上,請大王定奪。」

那漢子乍聽要去午門面見大王,一下子白了臉,跪在地上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用力揉捏著,早聽聞大王如今性情大變,暴虐無常,尋常百姓哪有膽子去觸大王的霉頭?實在叫他心直跳,幾乎要昏迷過去。

安禾上前去,將手搭在漢子的肩膀上,向丞相道:「老爺,我看這位大哥有些不適,我對此事也有所知,不如我替他去。」

漢子瘋狂點頭。

丞相低頭看見漢子滿臉冷汗,上下嘴唇瘋狂打顫,便點頭道:「也好,你既有此心,便同往吧。」

姜尚是絕不肯放開手的,於是幾個侍從將琵琶娘子軟綿綿的屍體抬上桌案,又將桌案抬起來跟在姜尚身後,安禾抱起案上的琵琶跟上,水吒在原地靜靜站著,看見安禾跟著隊伍走遠,才匆匆跟了上去,安禾低頭看她,拉住了她的手。

丞相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頭,不多時便到午門前,他叫餘人在此留候,自己進去,待一炷香才又出來,叫姜尚安禾等人入內,有宮人引至一座巍峨樓宇之下,又入樓宇,上九層,見一大殿,殿上中央台上置一王座,安坐其上的,正是商王帝辛,他摟著一位美人在懷,手搭在美人腰間,那美人有一雙上挑的狐狸眼,那眼裡波光瀲灧,眼光在眾人臉上掃過,她把頭搭在帝辛左肩上,合上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帝辛道:「階下所伏者何人?」

姜尚應道:「小民姜尚,乃東海許州人士,自幼拜於名師門下,雖資質平平,也略識妖魅,居都城南門賣卜度日。今日正午入城,正見此妖孽作祟將其打殺,因受屈枉,被誣姦殺民女,到此請王上明辨。」

帝辛問道:「依你所言,這女子乃是妖魅?」

姜尚答道:「正是。」

帝辛道:「為何孤瞧她只是一介民女?除卻美貌過人,無甚異處。」

姜尚面無懼色,只說:「大王肉體凡胎,自然不能察其真假。」

帝辛怒道:「放肆!孤乃天命之子,自有辨邪明非之能。孤觀這女子乃是常人,如何到你嘴裡便成鬼祟?若當真是妖精,豈無破綻?你若無證據,休得信口雌黃。」

姜尚道:「若要此妖女現形,只需以柴火燒烤,便知姜尚所言非虛。」

帝辛收緊了握在美人腰上的手,低眼將視線從她的脖頸肩膀處掃過,美人靠在他肩頭,吐息微微,只是張嘴輕喊了一聲:「大王……」

帝辛將手鬆了松,低垂著眼,眉間微蹙著,唇角上翹,臉上似乎鍍了一層陰冷的笑意,他用手勾起美人的一縷頭髮,勾纏玩弄著,漫不經心道:「那便依你所言。來人,拾柴上殿,燒此妖女,便見分曉。」

美人輕輕收了收扒在帝辛胸口的手,緊閉著眼睛。

宮人道:「大王。殿內恐不好點火,若是不察,叫摘星樓失火怎好。」

帝辛笑道:「怎麼不好?燒了這摘星樓,連孤也一同燒了,也算是個好的去處。你說是不是,美人?」

美人顫著睫毛,把手圈在帝辛脖頸上,撒嬌似的輕輕蹭了蹭,喊了一聲:「大王……」

到底還是怕殿內失火,一干人輾轉到摘心樓下,堆起大捆木柴,姜尚解開女子的衣服,在她前心貼了一道符,才把她送上乾柴,並鬆了手。

宮人點起火來,熊熊烈火捲起烈烈熱氣,裊裊升騰而上,直上青天,空氣都因熱氣扭曲,微微抽搐著,那女子的身體架在柴上,燒了渾身衣物,頭髮卻沒焦著半點,肌膚仍是凝脂樣的色澤,一張漂亮的臉浸在烈火中,紅光艷艷,亮得驚人。

這一燒就是兩個時辰。

帝辛坐在步輦上哈哈大笑:「有趣,果然有趣,若是常人,在這火中燒上半個時辰就已成飛灰,這女子竟毫髮不損,果然妖怪,只是不知此妖是何物成精?」

姜尚拜道:「若要叫她現出原形,卻也不難,只要小民用三昧真火一燒,便知端的。」

那美人原先枕在帝辛肩膀上,這會兒猛地坐直了身體,驚叫一聲:「大王!」

姜尚便抬頭看她一眼,被帝辛眼光一掃,連忙又把頭低了下去。帝辛摟緊懷裡的美人,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隨口道:「依你,燒。」

姜尚領旨,到那大火跟前,口中念念有詞,手上捏個訣兒,一張嘴便從口裡噴出大火來,那火顏色與眾不同,是極純粹的紫紅色,甫一噴出便掀起滔天熱浪,颳起大風來,帝辛步輦上的布料獵獵響著,美人蜷起身子,虛虛扣住帝辛的肩膀,指節發白,卻連他身上的衣服也沒揉皺。

那女子彷彿終於清醒過來,用力掙動四肢,卻好似被狠狠釘在那裡,不能解脫,她發出尖厲的嘶叫,模糊地辨認出她喊的是:「痛啊!痛啊!姐姐!救救我!救救我啊!」

那姜尚喝道:「大王注意,雷來了!」他鬆了手上的訣兒,便聽天邊一道霹靂響過,「轟隆」一聲,柴上大火滅個乾淨,冒起濃濃的白煙,白煙散去,裡頭露出個玉石做的琵琶來,色澤青翠,雖沾了黑灰,仍然好看得緊。

安禾懷裡的琵琶忽地碎開,化成飛塵叫風吹去了。安禾拉著水吒一隻手,另一隻手悄悄捏起個訣,團起一團青光,收進袖裡。

姜尚拜道:「大王!此妖物已現形,請大王鑒明。」

帝辛笑道:「果然好本事!」他低頭湊在美人耳邊,輕吻美人的耳尖,把氣息吐進她耳廓里,低聲道:「孤見這琵琶翠綠可愛,不如拿上來送予美人,你說可好?」

美人眨眨眼睛,眨出兩串珠淚滑進領子里,帝辛又低頭吻那兩道淚痕,問她:「美人,你說可好。」

美人咬著下唇,輕聲道:「大王英明,請將這玉石琵琶送予臣妾,待臣妾將其上了弦,便拿來為大王取樂。」

帝辛大笑起來:「美人有心!來人!將那玉石琵琶拿去洗凈,送去美人宮中。」

又看著姜尚三人道:「你們也算是奇人異士,頗有義氣,不如留在宮中歇息,待過幾日,孤再為你們封官加爵,為我商湯效力。」

姜尚拜謝。安禾拉著水吒,行了個禮,低聲應了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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