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妲己匆匆出了偏殿，借著夜色回到寢宮，滿身的血漬灰土，宮內無人，靜悄悄的，她鬆了口氣，進了卧房，關好門，轉過身，看見有人坐在那裡，幽幽地嘆出一口氣。

妲己嚇了一跳，忙問她:「雉雞，你怎麼在這裡?」

那女子坐在榻上，耳邊插著三根斑斕的羽毛，穿一身青衣，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嘴上一抹菱角紅，伸舌頭舔舔上唇，頗有些妖異。

雉雞表情複雜，反問她:「姐姐，帝辛當真是個肉眼凡胎?」

雉雞道:「今夜姐姐你出門之後，我便扮成你的樣子留在宮內，那些宮人內宦皆是凡夫，半點不曾看出端倪來。半個時辰前，那帝辛遣人來請，我便同使者去了摘星樓，誰知那帝辛甫一見我，就變了顏色，眾目睽睽便狠斥我一頓，命令我將你帶來。」

那帝辛端坐在摘星樓大殿上，看見雉雞頂著一張妲己的臉走了進來，一行一止皆同妲己相類，他隨手抄起一邊的香爐蓋子，向雉雞砸了過來，那蓋子在雉雞身前落地，噹噹響了兩聲，砸在雉雞腳面上。

雉雞連忙跪了下來，向他哀道:「不知妾如何惹怒大王，請大王恕罪。」

帝辛看著她，眼裡又冷又硬，半晌撇開眼，道:「滾，給孤將蘇妲己叫來。」

雉雞含淚道:「妾就是妲己，妾不知因何惹來大王疑竇，若妾有什麼過處，還請大王明示。」

帝辛拎起香爐一邊兒，又向她砸過去，這一手算下了狠力，照著雉雞的腦袋，若砸實了，定是個頭破血流的結局，雉雞被這一嚇，下意識跳了起來，恐帝辛詰問不能交代，一時心虛化作一道流光飛了出去，臨行仿似聽見帝辛又說:「去將妲己叫來。」

神情之冷厲，叫雉雞如今想來還有些發憷。

妲己沉吟道:「是了，他畢竟是人間帝王，許有王氣護體也未可知。」她握住雉雞的手，嘆息道:「苦了妹妹，我即刻便去大王處，必不叫他疑心。你在此不能助我，不如同琵琶一同回去軒轅墳，好生修鍊，我才能安心。」

雉雞頭上那三根羽毛根根炸了開，毛茸茸豎了起來，她急道:「姐姐這是什麼話，我們姐妹三人自小相識，也是拜過金蘭，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若非琵琶險些魂飛魄散，我也不會同意姐姐將她送回去，我們姐妹三人合該共甘苦。姐姐這樣生分，叫我和琵琶情何以堪。」

妲己抬手摸她的頭，道:「姐姐知道你同我親厚，只是今日你已露了端倪，若留在宮中，恐叫大王再生疑竇。你二人修為不深，還是回去多加修行，才好助我一臂之力。況且琵琶如今性命堪憂，我要你去照看照看她，總不可勞煩恩公寸步不離。」

雉雞有些猶疑，妲己向窗外一招手，一隻翠鳥便從外頭飛了進來，穩穩停在她手指上，可勁兒蹭她的臉。

妲己道:「軒轅墳離此不過三千餘里，你們若盡全力，不怕一日內不能趕來。我若當真有事求助，自然叫小翠為你們去信，你們便可趕來相助，不是正好?」

雉雞拉著妲己的袖子，輕輕喊她:「姐姐……」

妲己又道:「況你二人不在此處，便是我手上一枚底牌，到時我若當真被困，你們一到，便可裡應外合，打敵人措手不及，到時才算真正幫上姐姐了，是不是？」

雉雞踟躕著點了頭，應道:「既然姐姐這樣說，那我便同琵琶回去，姐姐還請保重。」

妲己點點頭，笑道:「恩公早不過明日便會啟程，你明早便去找她，同她們一同回去。記住，不能冒犯了?」

雉雞點點頭:「我自然不會冒犯的，請姐姐放心。」

屋外忽然起了嘈雜，音樂聽見有人喊:「娘娘！娘娘！」開了窗戶向外一望，便看見星星點點全是燈籠的火光。

妲己道:「這怕是大王遣人來找我了，你快快離開，現在去恩公那裡也可，只是不要在這屋裡呆了，若叫人發現，恐怕不美。」

雉雞猛地抱住妲己，眼裡蓄起淚來，纏纏綿綿落在妲己的肩膀上，低聲道:「姐姐保重。」便打開門，回頭又看妲己一眼，張開翅膀，化一隻尾羽修長的雉雞，展翅飛了。

妲己站在屋內，慢慢斂了笑意，上前關上門，換了身乾淨的衣裙，坐在榻上，嘆出一口氣來。

那些宮人內宦尋了整個王宮，忽然誰一拍腦袋說:「娘娘會不會回了寢宮?」於是三個宮人人提著燈籠到了寢宮，見寢宮燈火亮著，卻也不覺有疑，只是摸索到了卧房，敲了敲門:「娘娘?」

妲己答道:「何事?進來。」

這三個宮人大喜過望，急忙推了門進去，行禮道:「娘娘！大王正找您呢，您快去瞧瞧吧。」

妲己點點頭，起身道:「帶本宮過去。」

於是三個宮人打起燈籠，帶妲己出去，領頭那個向另外兩個吩咐道:「快去叫人準備步輦。」

那兩人頃刻跑了出去，妲己走出房門，那領頭的點頭哈腰跟前跟後，兩人到了寢宮門外，便瞧見一架金閃閃的步輦停在那裡，宮人們手裡的燈籠照得恍如白晝，臉上個個都是死裡逃生似的興奮表情。

妲己坐上步輦，到了摘星樓，獨自走進大殿，帝辛坐在上位，周邊一片狼藉，木頭架子到了一地，地板上黑乎乎有香灰的痕迹，倒不見慘叫的內宦了。

帝辛看見她，臉上透出一點笑意，向她招招手，妲己便緩緩向他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把臉靠在他胸膛上，閉上眼。帝辛摟住她，唇輕輕碰在她的耳廓，在她耳邊低聲笑道:「美人，你那琵琶呢?」妲己沒有回話。

帝辛便把她抱進懷裡，道:「美人，別用你那姐妹們騙孤，如何？」

妲己抬眼看他，眼睛里水盈盈的，映出他的模樣，那些狠厲的輪廓在水色里也彷彿柔化了，半晌，她重新把眼閉上，沒有說話。

帝辛將她的肩膀扳過來，迫使她同自己面對面，手指掐在她左肩上，妲己一時皺了眉，左肩微微縮了一下。

帝辛問她:「美人是怎麼了？」

妲己搖頭，帝辛盯著她看，忽然大笑出聲，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把她的外衣剝開，扯下她肩頭的布料，露出肩上那兩個紅印子來，他輕輕捏了一下，妲己的左肩便不自覺縮了縮。

帝辛咬著她的耳朵，柔聲說:「告訴孤，是誰做的?」

妲己搖頭，帝辛皺了皺眉，臉上浮起一層陰冷的神色，高聲道:「來人！」

從殿外跑來一群侍衛，行禮跪在地上，口答一聲:「在！」

帝辛道:「即刻去王宮偏殿，將幾日前那兩位住客給孤拿來。」

妲己猛然抬頭看他，叫一聲:「大王！」

帝辛笑了笑，臉上那層陰冷卻沒褪去，他摸著妲己的頭髮，斥道:「去！」

「是！」侍衛得令，披著夜色衝進了深黑的宮苑，妲己抿著嘴，靠在帝辛胸膛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