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好人
「你不怕?」
「怕。」
「那你為什麼還給他包紮傷口。」
「你看起來像講理的人,我不想死。」
「講理的悍匪?!」
「……」
昏暗的房間內,小彩蝶正拿著一些白色布條,給白世維的傷口進行簡單的處理。
三個槍眼,一道刀傷。
周振生無法想象,白世維是怎樣從韓家潭的那一條小巷子裡面逃出來的。
「年輕,聰明,臨危不懼。」
「你是學生?」
「……算是吧」
油燈昏暗的燈光在房間里躍動,打在小彩蝶的臉上,映襯出那清秀的面容。
年輕的肉體在燈光下散發著迷人的氣息,窈窕而又清麗,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既然是學生,怎麼不在學校好好念書。」
「我不明白,你這樣的女人,為什麼來娼館……」
燈光下,周振生靠在床邊,隨意的將短刀放在身邊。
即便有著勇氣藥劑的加持,他也感覺到有些累了。
尤其是身上被雨水打的濕漉漉的,讓他很不舒服。
「生哥,哪有你這麼和人女孩子說話……」
「撕~」
「輕點,我的好姐姐。」
似乎是問題過於敏感,小彩蝶正在包紮的手有些不安的晃動了一下,疼的白世維差點就喊了出來。
「……」
「沒什麼不好說的。」
「進了八大胡同的女人,立牌坊給誰看呢。」
「我家窮,爹娘死的早,弟弟前幾年參軍了,讓人打成了殘廢。」
「我沒錢,我得照顧他。」
周振生皺眉。
「在戰場上弄的嗎,軍隊沒有給撫恤金么?」
莫名的,當著問題出口之後,周振生感受到了一道幽怨的目光。
昏暗的房間角落,小彩蝶正用一種讓人感到不舒服的目光看著她。
良久,方才散去。
「要是在戰場上弄得,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我弟弟恨外國人恨的要死,他巴不得去戰場上跟人一命換一命。」
「隊伍里自己人打的,人家讓他去倒洗腳水,他不願意,就被打成了這樣。」
「撫恤金?哼!」
一聲冷哼,道盡了不屑。
周振生和白世維沒有說話,坐在地上細細的品味著這幾句話。
「你弟弟參加的誰的部隊?」
「曹坤的?還是張學良的?」
「我不知道,他說是黨國的,說什麼要振興中華,肅清外敵,結果戰場都沒上去,就讓人打了個半死。」
「不過上了戰場也就那樣了,說不準還是跟自己人打。」
「反正我們已經打了好幾年了,不是么……」
白色的布條是用乾淨床單撕開的,一點一點纏繞在白世維的肩膀上,幫他止血。
「草,該死的世道。」
聽著黨國兩個字,周振生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厭惡。
卡殼的駁殼槍,混亂的軍閥割據,還有東三省的淪陷。
報紙上一切都在變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似乎這些底層的人依舊過得很苦。
就連一向喜歡為黨國,為復興社說話的白世維,此刻也陷入到了安靜。
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周正生搖了搖頭,準備轉移話題。
「你以前在哪念書的?」
「你眼睛里有股靈氣,我很喜歡。」
「北平大學,學的法學。」
「法學?!那可是厲害了,怎麼不去當個律師,那可掙錢了。」
「律師……呵!」
「我以為我法學是為民請命,可是他們要的卻是搬弄黑白。」
「……」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似乎無論周振生說什麼話題,最終的結果,都將是對這個社會的抱怨。
從政治到民生,從軍隊到學校。
周振生有些不壞好意的想,小彩蝶的父母死的原因是不是也……
他沒敢問,只是搖了搖頭。
民國,真是一個難以言喻的時代。
落後與開放,文明與野蠻,貧窮和奢靡。兩個時代碾過的交接點,真是讓人找不到吐槽的話。
「這個,你拿著。」
「去給你弟弟治病。」
淡淡的氤氳閃過,周振生的手上浮現出三枚純金色的金幣,在燈光下,散發著瑩瑩寶光。
上面用有些模糊的字體,鐫刻著日文,似乎是在訴說著坂本家族的榮耀過往。
這是周振生從戰利品寶箱當中開啟的獎勵,是具有極高收藏價值的貴重物品,可以和空間換成輪迴點。
「不必客氣。」
「就當是今晚在你這借宿的房費了。」
叮噹~
三枚金幣從他的手裡飛去,落在小彩蝶旁邊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這……」
「我……」
「爺,您這錢我拿的不安心。」
「太貴重了,買我都足夠了。」
三沒金幣!
小彩蝶似乎很是震驚,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在周振生身上看了好久。
白世維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那就當買你了。」
「給你弟弟治完病,就別再來這裡了,女兒家的,出入這等地方總歸是不好的。」
「你是學生,回學校去,將來好好振興中華。」
小彩蝶輕輕靠了過來,俯身弓腰,嘴巴非常貼近周振生的耳朵。
近到周振生能夠感覺到小彩蝶的鼻息,輕輕的吹過自己的耳垂和耳蝸。
酥酥麻麻的,勾的人心痒痒。
「女兒家的,沒什麼好回報您的,這……」
「要不然,您……」
窈窕身材,酥肩半露,若隱若現的朦朧感,還有耳邊輕聲的吹拂。
周振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溫柔鄉里仙人醉,難怪白世維總是嘴上叨叨著八大胡同。
這裡的女人,真的有勾人心魄的力量。
「小彩蝶,爺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怎麼了,爺?!」
周振生的聲音忽然變的有些冷漠,遠沒有剛才可憐她的那種溫和。
「你說,你是因為生活所迫,要給弟弟治病才來的八大胡同對嗎?」
「是,這世道不好,黨國不行,我一個女人家的沒辦法了才……」
「那你恨這世道么?」
「恨!」
「那你恨我么?」
「不敢,您給了我三枚金幣,讓我去給弟弟治病,我感激都來不及。」
「那我侮辱過你么?」
「沒有,您一直勸我回去上學,當個正經人家。」
「哦,這樣啊。」
「那你不拿刀斬了這世道,你拿刀要斬我?!」
唰!
一道驚雷閃過,蒼白的雷光映照萬物。
狹隘的房間內,風情萬種窈窕勾人的小彩蝶,此刻周中正握著剛才周振生放下的短刀,正對著周振生的心口。
蒼白的雷光映照在刀口上,反襯出一片銀光。
「為什麼?」
「英國人懸賞十萬大洋,要你們命。」
「我幫了你,這不是你殺我的理由。」
「……」
「因為你是好人……」
「就因為我是好人?」
「對,就因為你是好人,殺了你,你不會埋怨我。」
皺眉,怒從心起。
「這是什麼特碼狗屁道理!就因為我是好人,我就要讓人拿刀對著心口?!」
「你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無聲,寂靜,小彩蝶沒有回答。
白世維說的很對,街對岸是什麼?
是地獄,是滿身慾望纏身的惡鬼。
可憐的惡鬼。
「對不起了,爺!下輩子小彩蝶給您當牛做馬了!」
嗡~
冷光劃過,罪洗切死死的插入到了周振生的心臟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