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風起雲湧
北平，東交民巷，德國醫院。
瓢潑大雨宛若傾盆而下，鋪天蓋地，壓得心口喘不過氣來。
老天爺像是發了瘋，肆無忌憚的打著雷，駭的人心頭直跳。
漆黑的夜裡，柔和的白熾燈光照亮了周圍，看起來沒那麼壓抑。
二樓最深處的一間病房裡，一名穿著青黑色學生裝的少女，正靠在病床周圍，有些不安的發抖。
床上一位老者鬚髮皆白，卻不見頹色，大手輕輕的摩挲著少女的頭髮，口中念念有詞，看起來很是祥和。
「阿怡，別怕，爺爺在這兒呢。」
「不就是打雷么，別怕有爺爺在呢，普化天尊他可不敢欺負你。」
「普化天尊？」
「那是誰？」
「那可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有多了不起？」
「天上的雷霆都歸他管，你說他是不是了不起？」
「怎麼可能！爺爺你又騙我，哪有人能管的了雷霆？」
「而且，就算是真的有這樣的人物，又怎麼可能認識你。」
聽著老人的安撫，少女的不安逐漸褪去，反倒是對老人口中說的東西充滿了好奇。
「爺爺，你剛才說的普化天尊到是誰啊。」
「嘿！小傢伙，我虎頭少保說的話，豈能有假？」
「那……那爺爺是怎麼認識普化天尊的啊？」
「他啊，這事兒說起來那可是話長了……」
就在老人安撫少女的時候，一陣劇烈的喧囂之聲忽然響起，原本安靜祥和的醫院忽然變得嘈雜了起來。
樓道當中不斷有人大聲呼喊，嚷嚷著要讓德國醫院的主治醫生史蒂夫出來，給他們老大治病，活像是動物園的猴子，亂糟糟的。
「孫怡啊，你去看一看，外邊怎麼了？」
少女起身推門，稍稍看了一眼，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連忙關上門沖了回來。
「啊，爺爺！死人！外面有個死人！」
不等少女說完，病房的大門忽然被人直接踹開。
三名虎背熊腰，穿著黑衣的壯漢走了進來，在他們身後抬著一個擔架，上面不是別人，正是南街九爺。
此刻他的左臂和肩胛骨上，都中了兩個槍眼，上面還有鮮血正在流淌。
在他的身旁，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外國醫生，正皺著眉頭指揮著他們挪動擔架，將九爺放在適合推動的病床上。
史蒂夫醫生是這家醫院的主治醫生，他正在準備給南街九爺準備手術。
樓道里九爺的手下烏央央的站滿了空間，人聲鼎沸，醫院最後的一點靜謐也消失不見。
這些都是混江湖的青皮無賴，身上不是刀疤就是紋身，看起來很是駭人。
見這模樣，原本被安撫好的孫怡，又十分不安的靠在老人旁邊。
「晦氣！」
老人輕輕的啐了一口，眉頭皺起，很是不悅。
「老東西，你說什麼？！」
聞聲，九爺身旁，一個肌肉虯隆的兇悍之人朝著他們走了過來，雙手捏在胸前，嘎嘣嘎嘣的聲音亂響。
只是令人出乎意料的，
老人的眼中全無懼色，反而還有三分笑意。
見老人發笑，來人惡從心起，抬起手便攢成一拳，朝著老人的臉上狠狠砸來。
砰！
「生哥……」
「咳……咳咳……」
「我們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
雨夜下，周振生背著白世維正在奪路狂奔，在他們的身後十幾個穿著短衫，拿著鐵管的車夫正在惡狠狠的追著。
這是另一個堂口的混子。
此刻周振生和白世維的狀態非常不好，滴滴答答的鮮血正不斷的從白世維身上留下。
他胸口的那道刀口，在劇烈的震動下，裂開了！
鮮血滴落，白世維只覺得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冰冷，抱著周振生的手，似乎也快抓不動了。
此外，在他的大腿上，不知道怎麼還平添了一個槍眼，看起來很是滲人。
周振生同樣也不好過，他的胸口上平地足足有七個原型的疤痕，還有十三條白色的長條豁口。
那是槍傷和刀傷迅速癒合留下的傷疤！
一人沖陣，別說是幾百號人了，就算是幾百號豬好不好，踩也能踩死周振生。
要不是因為他們喪了膽氣，還有勇氣藥劑逆天的功效，周振生根本不可能從胭脂衚衕裡面衝出來。
此刻，天黑雨大，他已經找不到了方向，像是一個門頭蒼蠅一樣在衚衕裡面亂竄，竟是一不小心，引來了另一個大衚衕的追兵。
這些平日裡面黃肌瘦的黃包車夫，砍起人來，倒是毫不留情……
「世維！」
「不要睡！」
「千萬不要睡！」
「我們不會有事兒的！」
嗡～
長刀劃過，金鐵交織的聲音響起，周振生抬手一刀狠狠的斬在了一個賴子的身前，直接將他整個人帶著鐵棍都震飛了出去。
九爺遇刺，如今整個八大胡同都已經被這些混子圍的水泄不通，八個衚衕，八大堂口，城裡但凡是跟九爺沾點關係的青皮都到了這裡，搜查周振生他們的消息。
更不提……
還有英國人懸賞的那十萬大洋！
十萬大洋啊！
周振生一刀斬開一條前路，帶著白世維便朝著前方狠狠地沖了過去。
三分鐘后，連續繞過了四五個巷子口，周振生算是終於甩開了追兵，只聽到他們的叫喊聲漸行漸遠，像是追錯了方向。
嘩啦～
周振生感覺到身後一輕，白世維竟然是直接從他背後脫落了下去。
「世維？！」
扭過身，回頭看去，只見白世維此刻已經閉上了眼睛，臉色青的發白，簡直就像是快死了一樣，只剩下一口若有若無的鼻息。
「草！」
「世維！你別睡啊！你睡了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此地不可久留，看著白世維幾近於快要死掉的樣子，周振生狠狠地咒罵了一聲。
回首看了看身後的衚衕，後面似乎又傳來了喧囂之聲。
罵了一句，周振生重新將白世維掛在身上，一隻手扶住他，一隻手握著刀，朝著前面繼續前進了。
只是剛走沒多久，他便覺得十分不舒服，身上背著一個人，還要提刀對敵，實在是太過於艱難！
剛剛前行數十步，繞過一個巷子口，周振生便覺得視野豁然開朗，原本漆黑的世界，亮起了光明。
半條街道之外，一條燈火通明的巷子映照在了眼前，為首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築立在身前，令人忍不住駐足停望。
韓家潭，錦繡茶樓。
混混們搜查八大胡同，但是想這等奢華之地，他們也不敢太過造次，天曉得這些店面背後的老闆，能量有多大。
略作思考之後，周振生竟然不躲不避，背著白世維便沖了過來，一腳踹開了錦繡茶樓的大門，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
將門關上，街道上又恢復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