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神無意
男子將秦阿且的不屑看在眼裡,看上去年紀尚小且無什麼威懾力,他撫了撫指尖道:「現在你們可是我的俘虜,搞清楚立場。」
秦阿且冷冷的看著他道:「你也配?」
男子想來是第一次被這麼甩冷臉,他面上薄怒又心中思量,走到秦阿且前面上下看了一眼道:「她的血味道真不錯。」說完,那塗了墨色脂粉的唇彎了彎。
易夙游一陣頭疼,若是知道這陌生男子這麼麻煩,她還不如選擇自己想辦法解救。她倒不是擔心男子會作妖,而是被惹怒的秦阿且更難哄幾分罷了。
易夙游料想的沒錯,男子不是什麼好惹的善茬,秦阿且更不是。
聽到陌生男子的挑釁,他怒極反笑道:「姬神殿的走狗,做些苟且之事都不關門了嗎?」
秦阿且的回擊像是刺中了他的痛處,男子聞言色變,他一臉寒霜,金色的瞳孔之中彷彿有火花綻開,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你們抓來的還不清楚嗎?」秦阿且不為所動。
「呵呵……」男子收斂了怒意,皮笑肉不笑。
接著就見他一掌震開上去的木門,此時恰好一個身影倒在上方,吊著半個腦袋,脖子上的血也淌了下來。
正在打鬥的外面突然靜了許多,男子拿起那根珠釵擲出船外,穩穩地釘在那個已死之人身上。
此時,船上面一陣騷動,入口處跳下幾個白衣蒙面人連連跪到男子跟前道:「神無大人,請息怒。」
男子拂袖扇倒他們,比剛剛和秦阿且爭執時更憤怒幾分,就聽他道:「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大人啊?誰給你們膽子阻攔我的?」
幾人匍匐在地,沒人吭聲。
「神無大人,我們也不過是遵照殿主命令行事,何必遷怒無辜呢?」上方一個中年男子話音一落,人已到眾人身前,是先前未曾露面之人。
興許是這樣的場面已經有過許多次,中年男子對這所謂的神無大人並沒什麼尊敬之意。
中年男子才說完這番話,眾人就見錦衣華服的男子大步跨到他前方,二話不說就掐住他脖子提起,力道大到驚人。
「又是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和我講話的?殿主嗎?呵呵……」他心情差到極點,暗色的妝容也讓人看上去陰冷至極。掐住中年男子時,彷彿似一條毒蛇纏身,唯見瞳孔金光懾人心魄。
「姬……姬神無……你!」中年男子膚色染上一層暗紅,在他手中完全無法掙脫。
中年男子呼吸不暢,吐字不清,到嘴的話被姬神無掐滅在手心。而地上跪倒的人對於這位蘇醒的大人更是不敢吱聲,隱約可見肩膀都在顫抖。
雙方實力懸殊這麼大,易夙游這才明白這姬神無方才的承諾不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而是他想不想的問題。整了半天,她是解封了一個小頭目?
就在中年男子已經翻白眼時,姬神無突然放下了他,輕撫著他墨色的指甲道:「下面那幾個貨物就是你們精心挑選的?」
中年男子猛然轉頭,也不顧喉嚨疼痛,狠狠瞪著他,聲音沙啞:「姬神無,你若擅自行事,休怪我稟明殿主,讓你待在禁殿永生不得踏出!」
姬神無聽完,放下精心修剪的手指,冷笑一聲道:「你該不會以為殿主讓你看住我,你就可以真的能忤逆我了吧?」
姬神無的冷嘲讓中年男子眸光一閃,他又道:「殿主讓我等將你封印在玲瓏箱里,就是怕你中途拿貨物開刀,我等也不過是奉命行事。」
「哼,有瑕疵的貨物也敢放我跟前礙事?殿主真是越來越不忌口了呢。」姬神無冷嘲。
「你!」饒是姬神無如此挑刺,他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看樣子還是心存忌憚。
「出行任務的人真是越來越遜色了,什麼樣的貨色都能鬧得如此雞飛狗跳。」姬神無神色厭棄看了眼上方出口還在滴血的人,對於中年男子一行人的辦事能力再次懷疑。
在力量的碾壓面前,中年男子敢怒不敢言,只得低頭啞著聲音道:「臨近兌海,水匪也多了起來,實乃正常現象。」
姬神無可不管他過程如何,存心帶著挑事的態度道:「你這才出漠圖沒多久吧,區區水匪還要如此興師動眾?」他講話時,墨色的唇有意無意勾起,帶著一股子森然。
那陰陽不著調的態度讓中年男子握緊了拳頭,看了眼毫不相干的兩人一眼后,他撫了撫脖頸也不管不顧道:「此水匪並非一般修為者,得知薪火密令在此圍追堵截的同類數不勝數,順利抵達漠圖沒那麼簡單。」
姬神無聽完突然彎腰哈哈大笑道:「殿主如此高調行事,還怕這點蠢蠢欲動的同類?你連這關都如此狼狽,還想勝任更高階的任務?」
姬神無的意思再簡單不過,除了這艘船以外,其他還有幾艘船,本來一艘大船已經夠顯眼了,更別說七艘船同時前行。殿主要的僅僅只是完成任務嗎?恐怕是巴不得同類都提前知道,事情鬧大,提前做好威懾。
中年男子身子一顫,雖然早就在腦子中有過無數演練,但是從姬神無口中說出就完全不一樣了。殿主,終究是殿主,而下屬,也終究是下屬。
將他的變化盡收眼底,姬神無垂眸看著下方的門鎖道:「在下一批貨物抵達之前,我不想再看到瑕疵品。還有,我要見其他船上的負責人。」
「是。」中年男子妥協道。其他白衣蒙面人更是不敢懈怠,徑直上前打開木門。
易夙游消化完他們的對話信息,就看見白衣蒙面人押出了下方的六個孩子。上方的動靜這麼大,真真應該是聽到了七七八八,興許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外面的天空。
「神無大人,該怎麼處理瑕疵品?」領頭的蒙面人低聲問道。
姬神無冷眼瞥了下易夙游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一甩華麗的衣袖道:「聽聞兌海附近有喜食人肉的魚群,扔下去就當造福魚群吧。」
幾個孩子聽完抱在一起嚇得哭了起來,紛紛拉住年長的真真哭道:「真真哥哥,我們不想做那魚的食物……」
「真真哥哥,我好害怕。」
雖然說是答應易夙游放了那些孩子,但是哪能想到還沒著陸就放了,扔進未知的茫茫大海不是更危險?
說到底,姬神無就是心中有不平,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平息怒意的人,他倒是想看看易夙游要怎麼做?
易夙游如他所願,安撫了一下秦阿且,走向姬神無道:「大人果然說到做到,那麼就如你所願,將他們扔進大海吧。」
姬神無微微一怔,正視她平靜的臉,想從其中看出些蛛絲馬跡,畢竟他可不覺得這是個絕情的女子,她的這答案讓他著實有些意外了。
聽到易夙游這麼說,幾個被嚇哭的孩子紛紛都噎住了,真真看著易夙游背影出了神,一時也忘記了恐懼。
哪想到她,真的會那麼絕情?轉念又憶起她那充滿光的眼神,打破了牢籠的信念,他將恐懼驅除腦內。
易夙游半晌沒露出多餘的表情,淡定的同意他扔下海的決定像是在討論今天吃什麼。
姬神無撫掌連連道:「還愣著幹什麼,拖出去啊。」
蒙面人得令,紛紛抓起哭泣的幾個孩子飛出船內。易夙游握住秦阿且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抬頭認真看著他濕漉漉的眼道:「阿且,無論你想做什麼,我永遠在你身後。」
秦阿且心中震動,被旁邊的人挾持出船都沒反抗,久久沉浸在她溫柔的餘韻里。
「神無大人,你答應我放他們,沒說我不可以去送別吧?」易夙游也不管其他人怎麼看怎麼想,專註看一人時,那眼中全是那人的身影。以至於姬神無點完頭,才後知後覺跟了出去。
易夙游當然不在意其他人,畢竟一系列事情下來,最終的話語權全看姬神無心情。她也不可能帶那麼多孩子在不熟悉的漠圖停靠,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
姬神無饒有興緻踱步出來,船外黎明前夕,黑暗還未破開,海上蒙蒙亮。但是剛剛一番打鬥,船上已有多具屍體,清晨的空氣並不新鮮。
看著蒙面人將孩子們押到船舷,正欲扔下去,易夙游也跟了上去。
姬神無不發聲,其他人更加不敢對易夙游無規矩的行為做出什麼反應。
海面果然有魚群游來游去,隱約越出海面,甚至還可見鋒利的牙尖。
幾個孩子的哭聲讓姬神無心生不耐,呱噪到讓人不適。
「真真哥哥,我不要死……」
「嗚嗚……」
秦阿且垂眸看著海面,也不知在想什麼。若非要出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想到最後易夙游給他的那個眼神,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他應該,相信她的。
蒙面人察覺到了姬神無耐心達到了臨界點,手紛紛鬆開,毫不留情將他們推了下去。
他們剛放手,易夙游就攤開一手,海風驟起,她掌心燃燒了紫色火焰,幾張符紙在火焰中心快速燃燒,她向幾個孩子的身邊擲了過去。海風好似有力,托住了帶火的符紙,沒入了茫茫海水。
真真到底是不甘心,也不信這麼死去,淪為魚的魚餌。最後拚命抬頭望去,就看見船邊佇立著的直挺挺的身形。
好像很熟悉,也好像才剛認識,確實是阿且的姐姐。
看到了她的面容還有那火焰,臨近死亡,他才後知後覺,原來是易容了。
海風將她的衣吹得很亂,蒙蒙亮的天讓人看不清細微表情,她俯首,好似仙人帶著憐憫。唯見她手心跳動的火花,好似賦予了生命向他飛來,溫暖地將他包裹。海水的濕冷褪去,他漸漸沉溺其中,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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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還得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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