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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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經3052年上九

推開門扉的一剎那,男人微微皺眉,肆意滲透的血腥味隨著空氣侵襲而來。

潔白的床褥,此刻已染成乾枯了的紅褐色,男人只好繞過地上的狼藉,輕聲緩步走到離床沿兩米遠的距離。

他恭敬站立,靜候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微的呢喃,然後是女人起身後稀稀疏疏的聲音。

男人始終微微彎腰,恭敬且疏遠地站在那裡,並不敢與之直接對視。

「幾點了?」

「回主人,已經上午九時了。」

女人聽后並未有任何反應,而是掀開一旁的薄被,她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身旁那張早已沒有生氣的臉,緋紅色眼眸里的瞳仁,宛若野獸般垂直豎立著。

失血性休克。

「人類還真是脆弱,」女人語氣憐惜,可神情卻宛若寒霜,她勾起身邊人那烏黑的髮絲,問向眼前自己最忠實的僕人,「道雷,你說這人類一旦有了貪念,下場一般都很慘。」

「是的,人類本就如此貪婪。」名叫道雷的男子尊崇地回答著。

她微微眨動著睫毛,頃刻間眼睛恢復成了漂亮的金褐色,「就憑她,也想做我的情-婦,真是不自量力。」

女人說完,略是嫌棄的放下了手裡把-玩的頭髮,她的語氣里似乎充滿了不忍心,「要怪就怪你選錯了效忠的家族,還很愚蠢。」

道雷看向那個人類女子,對方的血脈已然僵化,過不了多久,大概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家主在其心臟殘存的一滴血會讓弱小的人類體格因承受不了異血入侵而死。

唯一能救活對方的辦法只有兩種,穆斐的初擁亦或是將那滴血抽取出來。

而很顯然,沒人能有資格能獲得主人的初擁,所以這個愚昧的女子只能付出歡-愉后的惡果。

穆斐定睛凝視著女子的詾口,然後用指尖戳進了對方心臟口的位置,人類的心臟只用她輕輕一觸碰,就會沒了生命跡象。

當然,她並沒有打算取走對方的性命。

下一秒她便抽離了對方心口,頃刻間休克的女子瞬間恢復了心臟跳動,全身的血液開始流淌著,她的氣息平穩脈搏正常,只不過她的身體起了某種肉眼可見的慢性變化,眼窩凹陷、皮膚鬆弛,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歲。

穆斐冷然地看著這個美貌消逝的人,只是稀鬆平常地望向自己最忠實的老管家,「等她醒來之後,當作給榮家那些東西的警示遣送回去,告訴他們該有的尊敬,以後別動這些歪心思把這樣提不上檯面的人送往我這,一點都不新鮮。」

「是。」

道雷看著床上已然不再年輕的人類女子,他小心翼翼地從柜子里拿出一條整潔乾淨的薄毯,非常紳士地蓋在了這個人類女人的身上,吩咐手下處理。

說實話經歷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習慣自己的家主處理事件冷漠且隨性。

女人金褐色的眸子盯著窗外那透射過來的微弱陽光,略是不悅地蹙眉。

她討厭陽光,心底沒來由地煩躁。

她起身,光潔如白紙一樣的冷白肌膚暴-露在外面,道雷主動地將乾淨的睡袍遞上前去。

「這種洗衣物的香氣我不是很喜歡。」她淡淡地笑了下,伸出手將睡袍就地解開脫掉,並沒有再套上去,然後冷著臉進了洗浴室。

宛如維納斯女神像般美麗絕倫的臉上時常帶著最聖潔的笑,就連剛剛刺入胸膛抽離的那滴血時也如此優雅,這就是道雷服侍了七百多年的主人穆斐可怕之處。

老僕人道雷無奈嘆息了一聲,看來又要重新撤掉酒店的全部洗護用品了。

待穆斐沐浴結束之後,她拿起一旁的浴巾隨意地裹住自己的身子,慢慢走了出來。而此刻的房間內,整潔明亮,所有物品都擺放地整整齊齊,床上已然全部換新,誰能想象到剛剛這裡經歷了一些驚悚的事情。

穆斐站在一旁,看著客房小姐彎著腰肢,理平了換新的床單,然後微微低頭跟著道雷恭敬地彙報著:已經收拾好了。

道雷點頭示意對方可以走了,女孩應聲附和著,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側前方裹著浴巾的美麗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她臉紅地趕緊低下頭,不敢直視。

經理嚴肅交代了她要小心做事,這間套房的客人是這家酒店的擁有者。

所以不管她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要保持緘默,不能說任何多餘的話,更不能直視這間房間客人的眼睛。

可是當她剛開始看到屋內的一切時,整個人都嚇蒙住了。她只能壓制住內心的慌張,忍住想要跑出房門的衝動,將房間快速收拾乾淨。

而她也沒想到房間的客人竟然還有一位女人,而且還是一位長相極好的人。

「害怕嗎?」穆斐走上前去,友善地關心了一下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客房女服務員。

她搖了搖頭,總感覺身體發冷,像是被野獸盯著的不寒而慄感。

「哦,」穆斐眯著眼盯著對方的脖頸,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然後皺著眉移開了視線,「那就趕緊滾。」

突然聽到對方毫無起伏的冰冷音調,女孩額頭上冒著冷汗,心底油然而生的巨大恐慌讓她立馬點頭,然後微微彎腰趕緊退出了房間。

「各種藥物充斥的身體,這種血液一點都不新鮮。」穆斐徑自著說著,然後穿上衣服,將長發別在耳後,她笑著問一旁默默不語的管家,「你剛剛是在默許我進食的慾望?」

「我相信您的判斷力,再說您昨晚已經享用了榮嫻小姐主動提供的甜品了,我想這幾日您並不需要再次進食。」道雷說著,將高跟鞋遞到對方的腳邊。

「哦,她叫榮嫻。」

「是的,榮家的二小姐。」

道雷回答著,他這個主人是真的冷血無情,發生了一夜-情甚至差點使其斷了氣還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穆斐笑了下,她有生以來解決情-欲的次數並不是很多。

但是昨晚在酒宴因為迷醉,竟然被這個叫榮嫻的女人勾引上床,對方主動獻-身她當然欣然接受。只不過對方的血液里夾雜著高濃度的烈酒,向來挑食的她,醉意上頭竟大量吸-食這個女人的血,甚至還讓她不小心將自己血迴流到對方的體內,這不得不讓她身體反胃。

純種貴族的血,人類是無法承受的。

「含有酒精的血液不適合我,道雷,我很挑食的。」

但您也很享受。當然這句話,道雷這個服侍多年的老狐狸也不敢說的。

外面突然開始飄起了雪,原先的晨光似乎也被這個陰冷詭譎的城市渲染到只能躲在了雲層里,只照亮一點點小小的陰暗角落。

「下雪了。」穆斐說。

她戴上紫色的絲絹手套,拉開了全部窗帘,果然最後一絲光亮消散在了這冰冷的城市裡了。

穆斐微微勾起嘴角,不得不說,她比較喜愛這樣陰冷潮濕的天氣,很靜謐,可以讓她平靜下來。

她隨手挑選了一隻口紅,抹在了毫無血色的薄唇上,頃刻間,紅唇將她的面容襯托地更加白皙美艷。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是肯達斯區(全球最榮耀的明星俱樂部)的某位大明星呢。」道雷在一旁恭維著。

的確鏡子里的她光鮮亮麗,這過於美麗的皮囊之下,誰又知道她已經活了七個多世紀了。

「道雷,不得不說,你誇讚我的話還是那麼過時,但又很受用。」穆斐笑了下,披了一件黑色大衣便走出了房間,老管家道雷緊跟其後。

他們乘坐的電梯內,沒有上下客,這都是道雷事先關照好的,穆斐有潔癖,不喜與人乘坐同一座電梯。

對於這樣喜怒無常的主子,道雷其實也是格外小心,畢竟不知道哪天又是變了卦。

她如果是心情好,隨手便能打賞給普通人夢寐以求的財富榮耀,甚至各種各樣有些人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東西,比如說現在——

「這首曲子不錯,」穆斐從電梯內走出來,正好聽到從酒店一樓大廳內傳出來的深沉悠揚的大提琴聲,曲調複雜卻鏗鏘有力,耐人尋味,既在抒情又像是對這世界感到不公的哀戚,不愧是『音樂貴婦』的大提琴才能拉得出這樣的好曲子,「查查演奏者是什麼人。」

「是。」道雷與身後人耳語之後,便彙報了給穆斐,「據了解,演奏此曲的是一個剛進酒店的實習生,並未有特殊背景。」

「那就照辦吧。」穆斐揮揮手,她略帶欣賞地看了一眼坐在大廳內側的音樂吧台上的演奏者,很顯然,這位年輕的實習生即將得到一筆豐盛的獎金。

當她轉身正準備從大門離開時,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突然沖了進來,穆斐敏捷地避開身,完美地躲過了與對方相撞的概率。

「讓我見你們老闆!讓我見你們老闆!給我出來——!」

聲嘶力竭的嗓音。

這個女人髒亂的頭髮耷拉在臉上,原本姣好的臉上布滿了菲克(一種新型致-幻興奮-劑)後遺症的塌陷。

她聲音嘶啞,不斷在酒店門口叫囂著。

門口的保衛將其按壓在地上,打算將她強行拖出去,奈何漸漸出現了圍觀的人潮,保安為了顧及酒店的形象不敢動粗,只好將女人拉拽住,不讓對方有任何發狂的舉動。

「你們這些沒有公德心的破爛集團遲早要破產,我丈夫慘死在酒店裡,你們不聞不問,大家看看這死過人的酒店,還有人敢住嗎!?我詛咒你們所有人下地獄!」女人不斷踢打著保安,甚至將一個保安的手咬出了血。

穆斐透著空氣,聞到了沁著的人血氣息,她好整以暇冷眼地看著這一切。

酒店負責人此刻從會議室慌不擇路地趕了過來,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公司最高層的大領導正在酒店裡小憩,不能讓對方看到這如此不堪的一幕。

而洪經理趕來的時候,他心都涼了,他看到了那位道雷副董事,雖然只是在最高會議上的一面之緣,但道雷董事的容貌是令人過目不忘的,左臉有一道很深疤痕的高瘦男人。

「通知各位公關準備,然後讓安保人員將這個瘋女人帶走!」洪經理與手下人小聲命令著,然後敬畏地走到道雷身後,弓腰道歉,「道董事,這件事是我的失職,我一定會好好處理的,請您原諒。」

男人說完,冷汗都要滴下來了,他不敢抬頭看。道雷看了一眼前方的穆斐,然後只是問著這位冷汗直冒的洪經理,「這個女人什麼來歷?」

「其實是這樣的,她的丈夫曾是酒店的修電工,因為一次意外事故觸電身亡了,然後酒店按照相關程序已經及時地慰問和賠償了一大筆資金。只不過這個瘋女人帶著孩子三番五次胡攪蠻纏來到酒店鬧事要錢,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好好處理,不會讓您再看到類似事件發生了!」洪經理小聲地將已知信息全數彙報給了道雷,而站在前面不遠處的穆斐一字不落地聽完了。

那個瘋女人沒力氣撒潑,只好體力不支地趴在了大廳門口大放厥詞,她的孩子呆愣地躲在她的身後。

幾名保安已經遣散了圍觀的人群,畢竟能來這個酒店休憩的非富即貴,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忽視了底層小人物的胡鬧。

甚至這其中也有少數隱藏在人類外表下的血族,他們也因剛剛浸染在空氣里的血氣而眯起了眼。

只不過,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這裡,不能鬧事,因為這棟酒店的擁有者,是位純種貴族。

至於是誰,沒有哪位不識相的敢往這邊瞧,道雷董事的血族氣味早已將自己主人遮掩,大家也只是看到那個打扮貴氣的女子冷傲的站在門口一隅,並不能猜出其身份。

穆斐聽著酒店經理的敘述,她自認為對方會很好地處理這種低級事件。

她重新壓低下帽檐,準備離開酒店,最後瞥了一眼那對貪婪的母女。

一雙真摯可憐的黑色眼睛直直地望向她。

是躲在那個母親身後的女孩。

穆斐沉默了幾秒,最終並未走出酒店大門。

要是在平時,她是從來不屑於過問這種小事的。

只不過,外面風雪交加,不急於趕路。

穆斐慢慢走到鬧事女人面前。

「就那麼想要錢嗎?」

「要……」

女人抬頭仰望著穆斐,眼裡充斥著金錢交織的渴望,嘴裡含糊不清。

穆斐拉起女人的胳膊,對方想奮力反抗,奈何毫無還手之力,只感覺到手腕冰冷刺骨的觸感讓其心生畏懼。她將對方袖子全數拉了上去,胳膊上有著無數個駭人的針眼,密密麻麻。

「這麼污-穢的身體,連狗都不想吃你。」穆斐微笑著,壓低了聲線,「據我了解,酒店該賠償的已經賠償了,但你還想要錢,我可以給你。」

「真……真的嗎!?」女人一聽到有戲,她也不管面前這位穿著得體的女子是酒店什麼人物,只是聽到對方願意給錢,混沌的瞳孔瞬間燃起了希望。

穆斐看了一眼女人身後那個衣著襤褸的小女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不過你要拿像樣的東西換,你似乎並沒有。」

「像樣的東西,像樣的東西,像樣的」女人嘴裡碎碎念著,她東張西望,摸著全身,然後定睛瞧見了站在身後的女孩,立馬咯咯地興奮傻笑,一把將女孩拖拽了出來,眼神里充滿了渴求,「她可以嗎?她是我養大的,她可以的……」

女人嘴裡不斷地囁嚅著,顯然已經神志不清,她根本不在意被自己強行推出來的孩子有多害怕。

穆斐像是能夠預料到一般,有點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果然人性的貪婪,都可以不顧及一絲親情。

這麼久了,人類給她的印象還是一樣,貪性、卑劣。

穆斐頓感無趣,望向道雷,道雷立馬心領神會,他走上前去與女人警告了些什麼,之後道雷從另一個穿黑衣的屬下手裡拿了一個袋子遞給了女人,那是一袋子金錢!

女人先是一愣,因為對方最終並不接受她的建議,不需要她的孩子,卻還是給她這麼多錢,雖然這個男人的警告會要了她的命,但為了這錢她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這裡鬧事了。

女人將錢袋子緊緊揣在了懷裡,欣喜若狂地拉扯著身後的女孩跑出了酒店。

走在路上,她看了看身旁的小孩,眼裡只有厭惡。

也對,誰想要這個死小孩啊,晦氣的很!這些錢以後都是她一個人的,她以後就不用帶著這個糟糕的拖油瓶到處裝可憐了。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她帶著女孩又走了一會兒后,就停下了腳步。

女人望向路上那列通往北區的疾馳列車,那邊可是有著天堂一樣的名利賭-場,這些錢一定夠她在那裡享受更多,所以這孩子已經沒有用處了,沒了才會更方便。

「你在這裡等我,聽見沒!」女人指了指旁邊的路燈,命令著身旁的女孩,然後她自己將錢袋全數揣在了自己的懷裡。

寒冷的街道上人煙稀少,女孩一直在哆嗦著身體,她不懂媽媽為什麼要求她待在這個路燈下等,這裡好冷。

她本能地說著,「可,可…可是」

就被母親重重地打了一耳光。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蜷縮著自己待在路燈之下,直到漫天的冰雪覆蓋了她瘦小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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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來了

感謝寶貝們第一時間的資瓷與愛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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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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