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貓叼孩
我是一個野貓叼來的孩子。
聽我媽說,那夜我爸聽到門外有一聲凄厲的貓叫,同時伴有嬰孩的啼哭不停地響起,於是他匆匆起身到門口查看,就看到一隻野貓嘴裡叼著個嬰兒,正齜牙咧嘴的在我家門外徘徊。
我爸見狀,趕緊拿起掃把就朝那貓身上打,那野貓吃了痛,慘叫一聲丟下我就跑了。
當時那夜貓子把我扔到家門口時,我身上的臍帶都還沒剪斷,我爸將我抱回屋,連夜找來土醫生給我檢查身體。
第二天村裡人都知道他們撿了個貓叼孩,可不但沒人認領,還說我這來路晦氣,讓他們趕緊找個地方扔了算了。
當時我父母結婚幾年了還沒個愛情的結晶,一時於心不忍,兩人心一橫就收留了我,並給我取名為溫曉。
因為斷奶前夜夜哭得跟貓叫似的,我爺爺就給我起了個賤名叫曉貓兒,據說這樣更容易養活。
自打家裡多了個我,時常就遇到一些倒霉的事兒,不是我爸在田裡被牛撞傷了,就是我二叔挖個水渠還把自己的腿給摔斷了;就連小姑在我家裡吃個飯,那吊燈都還能從頂上掉下來……除此之外,家裡後院還莫名其妙招來許多野貓扎堆,張牙舞爪的,好幾次都差點傷了人。
我二嬸兒背地裡偷偷跟我爺爺說,一定是我這個貓叼孩給家裡帶來的霉運,但爺爺不以為然,還把我嬸兒給訓斥了一頓。
好在我養父母沒有因為這些事情而對我抱有看法,反而一直細心養育,視我為己出。
直到我六歲的時候,他們才終於給我添了個弟弟。
這原本該是件喜事,可偏偏爺爺在參加弟弟滿月酒的當天,莫名其妙慘死在了我家後院的井裡,心臟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挖了,裡頭空蕩蕩的,只留下拳頭大小的一個黑窟窿;他蒼老的臉上一片血肉模糊,甚至七竅還流著烏黑的膿血,身子浮在井水裡朝上抬著頭,渾濁蒼老的眼中含著一片驚恐……
當時我還小,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家裡來了很多人,都圍著那口井指指點點,後來有人從井裡把爺爺撈起來,拿了塊紅布蓋著給抬走了。
從此以後家裡那口井便被封了起來,甚至還專門砌了座柴房將其遮蓋,不管是家裡人還是外人,通通不能再隨便進去。
我們一家人平安喜樂的日子延續到了我九歲,就在我過生日的當天,家裡做客的親戚忽然來找我媽,說我家關著井的那間柴房被人給打開了!
我媽立即丟下手裡的事就往那柴房跑,可到了門口又猶猶豫豫不敢進去。
當時我就站在我媽身後,忽然指著漆黑的柴房裡說到:「媽媽,爸爸在那裡。媽媽,爸爸要出來。」
我媽聽完整個人一愣,轉頭就問身後的親戚們有沒有看到我爸?
大家左右相望,最後全都搖頭。
我媽見狀,從頭到腳的血液都涼了個透,頓時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我家裡這口井的事情,看這情況,也都估摸著我爸跟我爺爺一樣,八成是交代在那屋中的井裡了。
我二嬸兒和另一個親戚上前扶起我媽,讓我二叔趕緊去請村裡的冥婆婆來,我二叔也不敢耽擱,立馬抬起腳就往外頭跑。
這冥婆婆不是我們村的人,聽說她的祖籍在東北,年輕時獨自來到村裡住下,平日也不愛跟人來往。後來別人才知道,她是北方那邊的出馬弟子,家裡供著個黃皮子和柳大仙,專門替人看一些怪異的臟事。
那年爺爺出事的時候,好像就是請她來家裡看過,所以才知道要把那井給封上,並在上頭砌了柴房把它關起來。
二嬸兒拉了張長凳給我媽坐下,唉聲嘆氣的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到:「唉,沒想到咱家竟然又出了這種事兒,大嫂你得看開點啊,家裡還有倆娃等著你養活呢。」
一旁的小姑聽見了,抽抽噎噎的對我媽說:「你們當初就該聽冥婆婆的,乾脆搬到別的地方去住,這口井還真是邪乎得很,都填了土埋上了,竟然還能害人!可憐我大哥啊嗚嗚嗚……」
我媽聽小姑這樣說,哭得更加傷心了。
等了半晌,二叔終於回來了,只是他身後跟著的並不是冥婆婆,而是一個陌生、卻又長得極美的女人。
「怎麼才回來,冥婆婆呢?」二嬸兒一邊說著,一邊朝後頭張望,見到這個女人跟在我二叔身後,便疑惑的問:「這位是……?」
二叔走得急,還在喘著大氣,見大家都看了過來,就轉身指著那女人說到:「這位是胡大仙,從折雪山上下來的!冥婆婆不在家,我回來的路上剛好遇到了胡大仙,就乾脆請她過來給咱們看看事兒!」
二嬸兒連連點頭,趕緊給胡大仙讓了道兒:「大仙您快來瞧瞧吧,這是口凶井,幾年前把我們家爺子害死了,這下怕是又吃了我們大哥啊!」
「別急,我先讓廟裡仙家查探一番。」胡大仙不急不躁,然後就對著空無一人的身旁低聲說著什麼。
親戚們面面相望,見她同空氣說話卻不敢出聲打擾。
我站在我媽旁邊,倒是看到了胡大仙身旁站著一個高挑的男子,他身著一身黑白相間的仙袍,衣袂輕盈,丰姿如玉;面上雖不苟言笑,卻生得眉目如畫,俊朗不凡。
剛才他就跟在胡大仙身後進的院子,足下步伐從容,兩袖生風。隨著他的靠近,空氣中隱隱泛起一絲淡雅的松木清香。
我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哪怕當時還只是個孩子,卻也看得呆愣在了原地。
甚至多年後,仍然記憶猶新。
那男子氣定神閑的獨自走進了柴房,微微低頭朝井裡看了一眼,隨後若有所思的走出來,一雙深邃的美目忽然就直勾勾的望向了我。
我嚇得一愣,趕緊往我媽身後躲,扯著她的衣角不安的悄聲對她道:「媽媽,那個神仙在看著我。」
我媽哭累了,無精打採的發著呆,壓根沒心思聽我說話。
而那個男子像是要把我的靈魂看穿似的,就那樣不動聲色地站在那邊凝視了我好一會兒,才是轉身去找胡大仙,在她耳旁垂下眸子輕聲低語。
胡大仙聽罷點點頭,對我家的大人們說到:「這個情況比較複雜,我現在就請仙家上我身,然後由他親自與大家解釋。你們都做好心理準備,不要被嚇到了。」
「誒,好、好的。」我二叔拉著二嬸兒往後靠,顯然還是有些害怕的。
胡大仙忽然從拎來的包里拿出了一面鼓,然後一手執鼓,一手敲打,嘴裡不停的唱這些詞兒:「日落西山黑了天,我在事家搬老仙,陽地有井會吃人,還請仙家把孽除……」
唱了幾句后,只見胡大仙身旁的男子忽然化作了一道白色煙霧,徑直就從她的天靈蓋鑽入她的身子里!胡大仙渾身一抖,等再抬起頭的時候,整個人的舉止與神韻都完全跟換了個人似的!
「咳。」她清了清嗓子,紅唇微張:「你們可想知道,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此話一出,大家驀然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身為女子的胡大仙,此時嘴裡竟發出了一個低沉又磁性的男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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