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堂姐的心上人
「給,堂姐」杜沅神色如常地逗著杜仲,然後抱起他,走去買河燈
三人挑了心儀的河燈,拿了火摺子,就走去了有空的河岸邊,因為堂姐不會寫字,杜沅也就沒有去長案上寫心愿,不過是圖個心安罷了
她把杜仲手上的燈點亮了,小心地拽住他衣領,一手幫忙抬著那盞橘紅荷燈,小心翼翼地放進江水裡
然後利落地把自己的藕粉燈也放進水裡,偏頭,瞧著堂姐一臉落寞難捨,滿腹心事的模樣
她終於還是什麼都沒問,只緊緊牽著小杜仲,站在河堤邊遠遠望去,漆黑的河面上,波光粼粼,一隻只閃爍的河燈隨水飄搖,緩緩移動,層次錯落,既美麗又壯觀。麻油燈芯燃燒時間長,抗風性也強,等抬眼望到水天一色處,明月、星星和河燈火交相輝映,似乎聽見了水那邊傳來絲竹管弦,清歡的音曲,不禁想起那句歌謠:「放河燈、放河燈,風兒吹起兩岸明,又是一年好光景…」
往回走的路上,堂姐也不像來時那般歡喜、逗著杜仲說笑個不住。這時她微低著頭,兩隻帶著剝繭的纖細手指輕攥著那隻青娟團扇,一聲都不言語。杜沅偷眼一瞧,順著堂姐視線看過去,又瞧見十步遠的樹下站著的郎君,一領青綢袍子,端的是芝蘭玉樹,風姿灼人
堂姐抿著小嘴兒,嘴角微含著些笑,又略有些羞。
這會兒月掛樹梢頭,清冷的月光卻照得她嫩白的臉兒有些泛紅,襯著拋家鬟的油黑髮髻、淺綠的羅衫,如同三月春風裡開的頭一朵桃花一般。少女情懷總是詩啊,看了堂姐這似喜還嗔的嬌羞模樣,她慌忙收回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放過單身狗吧
「姐,慢,慢走」杜沅一不小心就正常的步子邁開了,奶乎乎的小奶音口齒清楚地說著,小短腿兒也揮得歡快,想盡全力跑起來,不小心左腳絆右腳,還好杜沅牽得緊,給拎著了,才沒摔著
「可有絆著?是阿姐對不住杜仲了,走太快」她一邊檢查小孩兒腿腳,活動手,看剛才可有抻著
「你都看見了。」一旁默不作聲地堂姐忽然問。
「沒……沒。」
「你應該是瞧見兩回了罷。」
「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知羞恥,與人眉目傳情」
「堂姐,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惱過,避過。我只瞧了他一眼,那一眼,我的心口就像是揣進了一窩兔子,一瞧見他就挑個不停,我控制不下自己不去想。」
「我娘說,若是有男子偷偷瞅你,一定不是正經好男兒,趕緊避開。」
「我娘還說,若是有男子大明大白直直瞅著你,就越不是好男兒,避得越遠越好。」
「堂姐……」
「後來我娘又說,女兒啊,若是男子一眼都不瞅你,那你就丑得沒邊沒縫了,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那到底該瞅還是不該瞅?」杜沅有些不懂了,堂姐到底想說啥
「我也問過我娘,我娘也答不上來,反倒惱我多舌,罵我是狗啃門檻兒滿嘴渣。過了一陣子,我娘忽然又說,偷偷瞅兩眼的,才是好男兒。」
「為啥?」
「我也問,我娘說,你生得又不醜,閉嘴不多舌時,雖沒有十分美,五六分還是有的。又有刺繡的好手藝,即便是離了杜家的姓兒。男兒們見了自然要瞅一眼。若瞅了一眼扭頭便走的,那是瞪眼瞎,不必睬他。」
「那瞅兩眼的呢?」
「我想想……我娘說的跟道士念咒似的,嗯……我娘說,第一眼叫相,第二眼叫中,忍住第三眼叫定。」
「啥?」
「我娘說,第一眼先是相看,願意看第二眼,就是相中了。男兒家該有決斷,相都相中了,還亂瞅什麼?若是仍要瞅,不是管不住疑心,便是忍不住貪心。這兩樣都要不得,絲毫不顧女孩兒害羞。這叫狗瞅骨頭,沒個饜足。瞅完你,必定又去瞅下一個。這種男人,便該用麻繩捆了,投到枯井裡,讓他望著天,干瞅一輩子。」
「那剛才樹下的?」
「他只偷偷瞅了兩眼。」
杜沅???是今晚瞅了兩眼吧?好吧,這話跟陷進情愛的人是說不清的
看著堂姐一臉歡欣的模樣,想著她倆剛才相視一笑。目光撞到一處,像是兩隻小雀頭一回飛,在空中撞到一般,慌忙各自閃開。
「那,他什麼時候請人上門提親?」杜沅還是問出了這句
主要吧,要沒有這番對話,她還能裝聾作啞。今晚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也顧不得明哲保身了。畢竟這會兒是1044年,北宋慶曆三年,還不是自由戀愛,婚嫁隨意的年代
想著今晚白氏對沈括的殷勤,她就滿腦門子官司
「堂姐?」錦娘又變回來那副不言不語的模樣,軀殼木頭一樣
「我娘瞧不上他家,」她輕聲說了這句
!!!門當戶對?先不說白氏是奔著把女兒,嫁去能對自家有所助益的人家,就只論白氏那攀比虛榮的性子,怕是也不肯要女兒低嫁的了
「那,那你們這樣,是不是有欠妥貼?」錦娘一眼的嫌惡看著杜沅,杜沅心裡咯噔
「堂姐,我的意思是,這也不是久長之計啊!他想娶你就得拿出實際行動來啊,就這麼遠遠看你一眼算怎麼回事!」杜沅也把心裡話說了
「傅郎,傅郎考取了功名,會上門來的,我,我只肖拖上兩年」她聲音輕細得,好似一陣微風就能吹散
「。。。」杜沅很像小人之心地說一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說誰還不會呢,科舉入仕?那倒是去考啊!鄉試排名幾何啊?是缺會考的銀錢?還是自欺欺人,說來哄人?
「不是,堂姐,他怎麼告訴你這些的?你們,?」
「阿沅,我沒有!傅家妹妹在綉院,她,是她傳的話,不過幾句」錦娘臉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呼~杜沅長舒口氣,只要沒有私相授受就好,這可是要命
有了這齣兒,兩人也沒甚心思再逛,杜沅抱起安靜走著聽說話的杜仲,逗了逗,給他說著熱鬧,就一路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