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山
第二天一大早,夏初便起了床。不想驚動了丫鬟鬧出動靜,便躡手躡腳的穿戴齊整,又提筆給父親留了封信,言明她還要回姿藍山一趟,不用掛心,兩日便回。然後便悄無聲息的出了府。
行至姿藍山下的時候天剛初亮,太陽呈現出清晨獨有的柔和橘光冉冉升起。
夏初看著山腳下的那棵油松樹一如記憶中的高大粗壯,最頂上的枝椏還掛著五根紅綢在風中飛舞。
油松樹的不遠處便是迷陣,他進陣后內心又酸了一酸。他自小在這山上長大,八歲的時候他偷摸下山出了點意外受了挺重的傷,還毀了山腳下的迷陣。後來師傅白若霏尋來把他帶了回去,至此嚴令禁止他下山。
直到十三歲的時候夏侯爺給師傅去了封信,白若霏便讓他回家了。倘若加了上一世的光景,他應該有十多年沒有回來了。按著記憶中,輕輕巧巧的走出迷陣。夏初沒有施展輕功,他徒步攀爬,似是感受沿途風景。
姿藍山有兩個山峰,於半山腰上會裂開兩條山路,兩條山路的陣法也各不相同。一條通往姿山峰,一條通往藍山峰。夏初於岔路口想了想,便決定先去藍山峰。藍山峰的後山與沿途皆是各類鮮花。即便已是深冬之際,這漫山的花海也絲毫未受寒冬的影響,隨著山脈的曲線各自綻放。觸目可及,令人心曠神怡。
夏初一路攀到山頂,看到坐落於眼前的一個木屋,外層圍著一圈柵欄。門上還掛著一塊寫有藍苑二字的匾額。他推開門,便看見了藍羽櫻。夏初想起她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才五歲。藍老頭帶著生病的她來找白若霏,夏初第一次看見山上還有跟他般大小的孩子開心的不行,纏著她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說話。
「你幾歲?叫什麼?生什麼病?沒事,不管什麼病白若霏醫術可厲害了,就是要吃藥,太苦了。」說到這裡皺巴著一張小臉似是想到往日里自己吃藥的口感。
「給你。」藍羽櫻從錦囊里摸出了一個小瓶遞給夏初。「我釀的花蜜,以後吃藥可以喝。」
夏初咧開嘴笑。「你真好。我叫夏初,字雲意。」
「藍羽櫻,字夢安。」
「等你好了我帶你打鳥去。」
「好。」
兒時的友誼就是這麼容易,況且她們又是彼此的唯一玩伴。自此之後,夏初帶著藍羽櫻爬樹摘果,上山打鳥,還糟蹋了白若霏不知多少葯田。藍羽櫻則帶著他不知折了藍苑多少稀有花種,給他釀了不知多少瓶花蜜。
這些回憶真是美好,讓夏初的嘴角忍不住帶了笑。他斂了斂心神,望著此時的藍羽櫻。襲著一身天藍色的錦裙,領口與袖口縫上了白絨,裙擺處綉了幾隻展翅的蝴蝶,她又立於花田之中,風一吹,便覺得蝴蝶在百花中翩翩飛舞,襯得藍羽櫻清冷的氣質格外出塵。
「夢安,我回來了。」
藍羽櫻正在澆花的手一松,木瓢落了下去,壓在了那朵三色堇上。她回頭,面似芙蓉,眉若柳黛。明明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卻帶著清傲的氣質,此時正隱隱有淚盈眶。
「花田有佳人,絕世而獨立。」夏初對她眨了眨眼睛,張開了雙臂。
藍羽櫻提著裙裾,嘴角帶笑。步步生風的奔來擁抱了夏初。
「你走了一個多月,白先生說你此次下山便不會再回來了。」藍羽櫻聲帶哽咽。
才月余么,於夏初而言卻已十多年光陰。
「藍老頭呢?」
「去找白先生了。」
「走,我們也去找師傅。我想做頓飯給你們吃。」
「你何時會做飯了?」
「唔,回府學的。」上一世的他下山後為了蕭言竣鑽研了不少他喜愛的菜肴,真是豬油蒙了心。
夏初托著藍羽櫻的腰,這回不像閑庭漫步的上山,倒是直接施了輕功向姿山峰而去。待她兩落在白齋的時候,白若霏和藍曦林正在院子里下棋。白若霏看見夏初的時候,準備落子的手便僵在半空中愣了神。藍曦林許是快輸了,索性將棋盤上的棋子揉到了一起。「不下了不下了。咦,小初怎麼回來了?」
夏初一撩衣袍跪了下去,抬手行禮。「徒兒想念師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雖然下山月余,卻已不知隔了多少個春秋。」
白若霏的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下山一趟,怎變得如此油嘴滑舌。起來吧,好端端的,行這大禮作甚。」
藍羽櫻拉著夏初站了起來。夏初輕輕嘆了口氣,心想,油嘴滑舌是真的,想念是真的。隔了多少個春秋,也是真的啊。
「師傅,徒兒想學武功了,您看刀槍棍棒劍鞭有哪個能讓徒兒短時間內所向披靡啊?」
白若霏唇邊牽起一絲譏笑。「以前教你,你死活不練。只對輕功和醫術略有所成。如今讓我看?呵,哪個都不能。」
「啊?師傅……那有啥暗器能一招致命呢?」
白若霏扶額思索了片刻,「倒是有一樣,很是適合,你也非常熟悉。」語畢一根銀針嗖的飛出,扎進了夏池的肩井穴。他頓時感覺半身麻木。
「你應當知曉,死穴又分軟麻、昏眩、輕和重四穴,各種皆有九個穴。合起來為三十六個致命穴。生死搏鬥,可做為殺招使用。百會倒在地,尾閭不還鄉,章門被擊中,十人九人亡,太陽和啞門,必然見閻王,斷脊無接骨,膝下急亡身。」白若霏一邊念著口訣一邊踱步走到夏初的身邊拔出了他肩井穴的銀針。「只是,這飛針的力道你得勤加苦練。」
「徒兒明白了。這銀針作為暗器甚合我意。」
「你回來就為這?」白若霏挑眉。
「徒兒年後要去韓陽入軍營了,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總得有點保命的東西不是。」
「你要參軍?」
「唔。有些事情要去做。」
白若霏見他閃爍其詞,言語糊弄便對他翻了個大白眼。
夏初見白若霏不再追問鬆了口氣,轉身對藍羽櫻說:「夢安,還得麻煩你給我備些香料。」
「呃?什麼香?」
「唔,各種功用型的都給我弄些。分別製成香粉,香片,香丸和香線。」夏初貼到藍羽櫻耳邊壓低了聲音輕輕的說:「還有催情香。」
「什麼?你讓天下第一香道的藍家傳人給你制催情香!」藍曦林聽到夏初壓低的話炸了毛。白若霏也是滿臉的尷尬,抬頭望天。藍羽櫻則是漲紅了臉,顯得嬌艷欲滴。
夏初咳了咳嗓子。「行走江湖么,以備不時之需。藍老頭你怎得思想如此齷齪。」
藍曦林氣結,飛起一腳便朝著夏初踢去。夏初閃身躲在了藍羽櫻身後。藍曦林大怒,欺身上前,夏初揚臂后掠。藍曦林追,夏初跑。樹上樹下,屋前屋后,折騰了半個時辰。
夏初綻開一張笑臉,「藍老頭,你莫不是忘了。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揍不到我了……」
藍曦林氣喘吁吁,也不追了,站在原地磨牙道:「落我手裡一次,就打斷你的腿,埋在我的藍苑當花肥。」
夏初屈著一隻左腿坐在樹榦上,垂下一隻右腿盪啊盪的。聽著藍曦林咬牙切齒的話笑得越發燦爛。「你的藍苑可留不住我。而且,我還要把夢安拐下山去呢。」
「我呸,你想的美。」
夏初看到了藍羽櫻眼中閃過一絲希意的神色,也不理藍曦林。從樹上跳下來對著藍羽櫻說:「夢安,待我從韓陽歸來便上山接你。」也不待她回答便牽著她的手向後山跑去。
「我去打些野味,夢安隨我去摘些蔬菜。做頓飯,當作,為我踐行吧。」
藍曦林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回頭狠狠的瞪著白若霏。「你教的好徒弟。」
白若霏扶額,嘀咕道:「我教的自然是極好。」
「嘀咕什麼呢?」
「沒什麼,再來一盤?」
「看我不殺的你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