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現影03
會議室的門打開之後,二三十來號Omega研究員便熙熙攘攘地往裡進——唯獨齊路遙面色怪異地杵在門口。
「老師……?齊老師?」
說話的是個名叫鹿柴的年輕Omega,是所里年紀最小的孩子,還是皇理工在讀研究生,齊路遙轉來研究所之後,就一直跟在他身後幫忙幹活。
方才他險些撞上齊路遙的檔口,才注意到了這位老師的神態異常:「您沒事吧?」
一直聽到鹿柴呼喊聲,齊路遙才後知後覺地收了回目光,啞著聲道:「嗯。」
旺財沒有被允許進入會場,而是被守衛們抱走去玩了。
——這個型號的跟隨型機器人早就停產了,落在相關愛好者眼裡,確實是個稀罕玩意兒。
此時的會議室內,鹿柴緊挨著齊路遙,找到另一個離講台不遠不近的位置。
講台上站著的那個年輕Alpha軍官,就是那位夏星河上校。
注意到了齊路遙自始至終盯著他的眼神,鹿柴從進門就開始額外關注這個人。
這個Alpha的長相柔和到甚至有些學生氣的乖巧,如果脫下這身軍裝,鹿柴可能會以為他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Omega。
而他的左手邊,確實又放著一本《現代宇宙學》,文質彬彬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個Alpha——但他的肩上確實又扛著三顆五角星。
此時他腰背挺得筆直,神情間儘是和他的五官不相符的冷峻,從氣質上來看確實又是個素養極高的軍人。
「請各位老師儘快就坐。」夏星河的聲音也很柔和,但是語氣卻是冷冰冰的。
只是話音還沒落,門口負責守衛的一個Alpha便不大不小地來了一句:「艹,牛逼個屁啊。」
一瞬間,會議室便陷入了及其尷尬的死寂,大家都不敢作聲,偷偷觀察著這個年輕上校的表情。
但夏星河並沒有給予那Alpha眼神,表情平淡如水,似乎只是往齊路遙的方向快速瞥了一眼,但目光只是短暫地停留了片刻,便又繼續垂下眸子,收拾手裡的資料。
鹿柴看見齊路遙的指尖顫了顫,但也再沒有更多的反應。
這位剛來不久的年輕老師,好像是個很奇怪的人——他不算孤僻,但是做事非常任性、特立獨行,因此除了必要的學術問題,鹿柴幾乎很難和他搭得上話。
「小鹿?」
剛剛在心裡吐槽完齊路遙的鹿柴猛地被人點名,只有種毛骨悚然的心虛感:「怎麼了齊老師?」
齊路遙:「現在你們這些大學生入伍,想要爬到他這個級別,至少要多長時間?」
鹿柴:「老師,按照規定是四年晉陞一次,就算是博士畢業也要至少8年……除非在整個星盟有重大立功表現吧。」
「更何況研究生往後也就基本沒有什麼Alpha了。」
再後來鹿柴說了什麼,齊路遙似乎就再沒聽進去了。
夏星河在台上發言,一旁的齊路遙就低著頭,翻開手邊剛發的宣傳冊,拿起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真正的科研大佬在這個時候都會思考學術問題嗎?鹿柴驚嘆著朝身邊瞥了一眼,然後大腦宕機了幾秒。
——這人在畫畫,這人畫畫不錯,至少畫面內容通俗易懂、一目了然。
空白頁上,一隻兔子和一隻狗,在做不可描述的羞羞的事情——那看起來兔子非常享受的樣子。
這老師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鹿柴慌亂地撤回目光,眨眨眼,收拾好大腦認真聽講了。
「……軍方緊急收集了幾十例病患樣本,現在正在學院進行集中隔離。」
「因為保密規定暫時無法公布具體隔離地點,所以希望各位老師遵從軍方的安排進行日常作息,不要隨意走動……」
「不要隨意走動」這六個字話音還未落,齊路遙便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驟然起身,時間准得就像是專程來拆台的一般。
起身時椅子挪動的聲響在偌大的會議室盤旋了兩圈,一時間,會議室陷入了一種極其微妙而尷尬的沉寂之中。
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了齊路遙。
但齊路遙似乎並不在意被這樣注視著,也對這樣打破會場秩序沒什麼負罪感。
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開口道:「我想出去抽煙。」
在場的Omega似乎都已經對齊路遙這種無視規則的行為見怪不怪,但顯然紀律森嚴的Alpha部隊對此難以招架。
講台上冷著臉的夏星河皺了皺眉,坐在會議室後防進行記錄的晏青立刻起了身:
「這位老師,麻煩您再稍微忍耐一下,交接好任務之後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大家似乎都有些怕這根木刺冷不丁回頭就要扎人,但齊路遙的反叛似乎真的只是一時興起。
——晏青出面之後,他便也只是點點頭,坐下。
這個小小的意外並沒有影響到會議的展開,夏星河也開始了整場會議的收尾工作。
夏星河:「我們已經根據各位老師從事的不同方向分配了研究任務,具體內容將由晏青中校和大家對接。」
他簡意賅地交接好內容,然後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幾個對著這位年輕Alpha上校的臉出神的Omega,紛紛收回了注意力。
「現在麻煩有臨床經驗的老師單獨和我出來一趟。」夏星河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齊路遙的臉上。
整個研究所里,有臨床經驗的只有齊路遙一個。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齊路遙剛來第一天,就把軍隊的領導給得罪了。
-
會議散場后,大家紛紛聽從安排,跟著不同的領隊分散向學院的各個實驗室。
旺財被拿去做保密篩查了,齊路遙跟在夏星河身後,快步穿梭在辦公樓的走廊里。
這兩個人都緘默不言,走在前面的夏星河一臉公事公辦的嚴肅,而緊隨其後的齊路遙的表情,依舊是置身事外,與世無爭。
一時間,似乎夏星河才是那個做了錯事、被領導抓包的那一個。
「齊老師,前面就是暫時隔離病患的觀察室。」不知繞了多久,夏星河終於在一個很隱蔽的地下入口前停下腳步。
他背對著齊路遙,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齊路遙只知道,這人正在重複先前那個死去的李峰的台詞。
「按照上面的要求,希望你可以在這段時間內,對這幾例病患嘗試救治。」夏星河說。
「我們向皇家醫療申請調用了最先進的設備,現在亟需擁有豐富經驗的專家進行研究。」
夏星河回頭看向那人——齊路遙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冷靜到讓人看了都有些心慌。
「齊老師,我們現在一籌莫展,哪怕是活體病毒都沒有分離出來,希望您可以盡一份力量……」
「夏星河。」齊路遙終於開口打斷了他。
但那人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之後便沒有了下文,夏星河停下了取鑰匙的動作,抬眼看過去,恰巧對上他那雙直勾勾盯過來的眸子。
——他的瞳色比黑色還要再深一些,似乎能把整個白晝吸走,空洞到讓人看了忍不住要逃離。
一時間,空氣安靜得窒息。
夏星河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視線晃了晃,又撐了幾秒,最終還是先一步敗下陣來,慌張地撤回了目光。
這一瞬間,齊路遙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眼神短暫的回了神,甚至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只是緊接著,這人就低下頭,半句話也不問。
夏星河皺皺眉,有些尷尬地開口:「那什麼……屁股還疼么……」
齊路遙只是冷冷地撇來一個眼刀:「留疤了,好不了了,要我給你看看嗎?」
夏星河慌忙止住了他要當場脫褲子的動作,再後來,這人又開始了長久的沉默。
「……你就沒有想問的嗎?」半晌,夏星河有些不甘心地道。
齊路遙聞言,只是抬起眼帘,淡淡道:「我問你你會回答嗎?」
夏星河感覺心臟抽了抽,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抱歉……」
短暫的風波之後,兩個人的相處模式,變得像是彼此第一次見的陌生人。
夏星河儘可能穩住自己的情緒,盡職盡責地介紹工作內容,而齊路遙則是始終跟在夏星河身後的小半步,手插在口袋裡,微微頷首,一言不發。
這是個臨時開闢出來的地窖,一進門便是撲面而來的陰濕氣,除了隱蔽幾乎什麼優勢也沒有。
「再往裡走,裡面那幾個房間,就是今天從外面運來的活體喪屍。」
夏星河的這句話其實稍微有些不嚴謹——喪屍本就是死物,眼前這一個個被單獨關在籠子里的,頂多只能算得上是「仍具有行動能力的屍體」。
「一個房間一個樣本,一名看守。一會兒檢查沒問題的話,你就可以把樣本帶去進行……研究了。」
夏星河斟酌了一下措辭,儘可能讓這句話顯得沒有那麼過於鮮活:「星盟那邊說可以提供必要的技術支持……」
但是齊路遙還是抬起了頭:「我說過,我不會再上手術台了。」
夏星河的眉心跳動了一下,他想說點什麼,但是下一秒,就被他曾經萬分熟悉的墨蘭香牽走了注意力。
——儘管眼前這人表現再冷靜理智麻木不仁,但是抑制不住的信息素,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動蕩。
齊路遙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他有些厭棄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腺體。
但是這樣的行為反而讓他陷入了欲蓋彌彰的惡性循環,一瞬間,小小的一方觀察室里瞬間就被Omega強烈的信息素充斥。
齊路遙的體質有些特殊,一旦情緒激動就會引起信息素外泄,造成假性發情的癥狀。
正當夏星河準備拿出別在腰間的抑製劑,強行給他噴上一遭時,右手邊第一個房間突然傳來了異動。
「媽的!!瘋了!!怎麼回事?!」負責看守的Alpha發出了驚叫,緊接著就是兩聲震耳的槍鳴。
按照規定,除非面臨極大的危險,否則軍人是不允許隨意開槍的。
這兩聲巨響所暗藏的不詳的含義,瞬間讓夏星河警鈴大作。
幾乎沒有猶豫,他快速把齊路遙拉到了身後,接著一腳踹開了房間的大門。
眼前的場景是沒有人能意料到的——躺在地上的,是負責看守這個房間的Alpha。
他的面部已經被啃掉了一半,左臂失蹤,現在正在一片殷紅的血泊中不停抽搐。
而面前,本應當關押著喪屍的鐵籠,似乎被什麼巨大的力量撕扯開來,只留下一個扭曲恐怖的大洞。
——裡面的喪屍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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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曝光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