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媚香樓

秦淮河畔，媚香樓。

媚香樓建得精巧別緻，臨水而立，站在樓上憑欄而望，煙水澄碧、畫舫織彩的秦淮河盡收眼底。

媚香樓的主人是李大娘，她年輕時也是秦淮河邊的紅**，年長後用自己的積蓄建了這座媚香樓，收養了幾個乾女兒，以詩酒歌舞待客，在南京城裡頗有些名氣。最給媚香樓撐臉面的就是李香君了。這姑娘自小在李大娘身邊長大，詩書琴畫歌舞，被李大娘調教得樣樣精通，性情上也學了李大娘的豪爽俠氣，著實逗人喜愛。媚香樓在秦淮河畔屬於那種比較高級的妓樓，這種妓樓里的姑娘多是賣藝陪笑不賣身，李香君便是這種典型。因為李大娘仗義豪爽又知風雅，所以媚香樓的客人多半是些文人雅士和正直忠耿之臣，受乾媽的影響，李香君小小年紀便頗善於辨識好壞忠奸，因她嬌小而香艷，名字里又帶個香字，所以客人們都戲稱她是「香扇墜」。

而現在李香君正憑欄而立，口中輕輕吟道：「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李香君眼神迷離起來，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轉過身來。

只見那李香君身材嬌小玲瓏，眉眼兒俏麗生輝，小嘴唇微微上翹，顯出幾分俏皮，整個一個可人兒的模樣。

忽然一個丫鬟微步前來，上前說道：「小姐，青蓮女史與寇小姐前來。」

話音剛落，一股溫柔爽朗的聲音傳來：「香君妹，別來無恙哈！」接著兩個國色天香的美女映入眼裡。

董小宛拉著寇湄的依蓮，提著一個精緻盒子，緩緩走上前來。

李香君眼裡露出喜悅的光彩，快步上前，驚喜的說道：「兩位姐姐，近來可好？許久不曾走動，想煞小妹了，嘻嘻，董姐姐又帶了什麼好吃的來呀？」

董小宛把盒子放在八仙桌上，打開蓋子，拿出幾碟精緻的點心、酥糖，還有一瓶花露，一倒出來，五色浮動，奇香四溢。

三女圍著八仙桌坐下來，一邊品嘗點心、花露，一邊談論說笑，不時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聲。

轉眼已至黃昏，秦淮河畔慢慢地張燈結綵，熱鬧起來。

李香君把手中的僅余的一小口花露喝完，咂咂舌頭，嬌笑著說道：「董姐姐，這花露真是人間極品，瓊漿玉液，妙不可言啊。姐姐家裡可有許多，小妹我好久沒喝到這花露了，下次帶多點來呀。」

董小宛輕輕一笑，說道：「你這丫頭，你一人喝了大半瓶，還嫌不夠。這可不比就睡，釀飴為露可需花費不少功夫。今夜月色如水，不如就在此賞月吧。」

寇湄微微一笑，對董小宛說道：「姐姐，小妹出來一日了，是該回去了。」

董小宛皺皺眉，拉起寇湄的小手說道：「妹妹，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今日特地拉你出來散散心，咱姊妹好好聚聚。」

董小宛頓了頓，又說道：「前幾日，我和媚香樓的姊妹到了一趟保國府，保國公那廝不是什麼好人，嗨，一入豪門深如海。妹妹，那郭公子被抓進保國府後，音信全無，是否有什麼危險？香君妹妹，昨日你不是去了一趟保國府么，可曾探聽到什麼消息？」

李香君輕輕拍拍寇湄的手背，以示安慰，柔聲說道：「姐姐，郭公子被囚在後院，現在尚無性命之憂，不過後院防衛森嚴，生人都接近不了。」

董小宛介面道：「郭公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郭公子的部下與那李公子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好作接應安排。」

寇湄神情迷離，心中似乎想起那日離別時的情形：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的夜晚，媚香樓中昏暗的燭光映照著兩個難捨難分的人兒，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郭斌幾次想挪動腳步可都又停下來，懷裡緊緊抱著寇湄，眼中滿是凄切。他嘆了一口氣，說：「人生難得一知己，天下傷心是別離，為何我們不能不分離！」

寇湄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安慰情郎道：「有別離的苦楚，才有重逢的喜悅，好男兒志在四方，豈可在媚香樓中消磨了豪情壯志。況且人生離合，在乎心而在不在形，彼此倘若不能心心相印，即使日日同床共枕，亦如相隔千里，只要你我永結同心，雖然遠隔干山萬水，照樣可以魂來夢往！」

董小宛與李香君見寇湄魂不守舍，輕喚兩聲，寇湄才從迷夢中驚醒過來，彷徨地說道：「李公子臨走時說三日後必定回來，相約在此地會合。」

董小宛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輕聲說道：「那明日李公子就會來此，說不定那龍公子也會來。那我們可要早作準備。」

李香君撲哧一笑，說道：「嘻嘻，青蓮姐姐，你對那龍公子可是很推崇哦，尚未見面，心裡就這樣神往了，那見了面還得了。郭公子都如此神俊，都對龍公子如此推崇，可想而知龍公子的才貌了。青蓮姐姐聰明靈秀，神姿艷發，窈窕嬋娟，與龍公子正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對，不如就成就一對天賜良緣吧。」

寇湄也撲哧一笑，聽到李香君稱讚郭斌，心中湧起一股溫暖，跟著說道：「是啊，青蓮姐姐與龍公子正是佳偶天成。」

董小宛臉上飛起兩片紅暈，媚目輕盈地瞟了一眼二女，伸手去癢李香君的腰肢，嬌笑道：「死丫頭，作死啊！亂說！你的侯公子呢？回去商邱已有數月，怕是準備回來為你梳攏了吧！」

李香君心中一痛，眼中似乎泛起淚光，低下頭來，默然不語。

見此情形，董小宛停下手來，輕聲說道：「丫頭，怎麼了？」

李香君悲從中來，咽嗚著道：「不要說了。他···他···」

剛才還嬌笑的如花嬌臉，竟變作淚光滿面，泣不成聲。

董小宛與寇湄同聲問道：「怎麼了？到底什麼事？」

李香君咽嗚著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的原委說出，原來那侯公子，名方域，字朝宗，河南商邱人，祖父侯執蒲是明朝的太常卿，父親侯恂做過戶部尚書，侯方域自幼隨家鄉名士倪元路學習詩書，敏慧多才，長進極快，崇禎十四年，二十二歲的侯方域前來南京參加禮都會試。自恃才學俊秀，年少氣盛的侯方域並不把應試當成一回事兒，來到燈紅酒綠、流彩溢香的六朝金粉之地，他不免要涉足一番風月場所。這天。經友人楊龍友的介紹，他慕名來到媚香樓，一睹「香扇墜」李香君的風采。結果兩人相見后，越談越投機，彼此直引以為知已。結果今日一早快馬來報，那侯方域竟在上月迎娶了開封巡按御史高名衡的女兒。這對一直期盼侯郎歸來的李香君不愧是晴天霹靂！

二女一時無語，竟想不出一絲安慰的話語。

明代的樂籍女子，地位低下，能夠從良的是鳳毛麟角，大多數都是一生孤苦無依，這就是等待她們的命運！

正當三女都在神傷之時，房門吇一生打開，媚香樓的李大娘扭腰擺臂走了進來，向三女說道：「丫頭們，有幾位大爺來找你們，請你們一聚。」

隨後低聲說道：「是李公子與幾位大爺，在暖香閣相侯。」

三女神情頓時振奮起來，急忙起身，快步推出門去。

暖香閣陳設精美，一隻宣德爐內燃沉香，靜參鼻觀，就好像進入了蕊珠眾香深處。

三女推開房門，只見兩名衣著不凡，相貌堂堂的公子正端坐房中，一名身材瘦削的公子三女認得，正是李聰，另一名儀態沉穩、英俊不凡的公子卻是沒見過。

李聰站起身來，向三女抱拳道：「三位，這是我家龍將軍！」

龍雲站起身來，向三女抱拳道：「龍某見過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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