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笑臉面具男
確實很巧,又見了。
雲非本以為狐狸笑臉面具男已經離開了。
面具男子雙手環胸,用審視的目光打量雲非。
護士小姐說道:「大人,您認為雲非先生是那位Omega嗎?」她頓了下,解釋道,「這是不可能的,前天我們就為雲非先生進行過身體檢測,雲非先生確確實實是Beta。」
狐狸笑臉面具下,眾人看不到面具男子的表情。
走道上一片安靜,他不發出指令,沒有任何人敢行動。
他目光直直地看向雲非。
這是第二次,雲非垂下眼,避開他令人不適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面具男子忽然說道:「他當然不可能是那隻藏起來的Omega,不過,」他頓住,一行人間的氣氛沉悶而緊張,他繼續說道,「這不代表他不認識那個Omega。」
狐狸笑臉面具男看向身旁的人,命令道:「去把測謊儀帶來。」
面具男子身旁穿著軍裝的戰士立刻領命退去。
雲非感覺一股涼意瀰漫心底,衣服遮掩下的全身汗毛到豎。
雲非5歲到8歲,認為自己是Alpha,8歲到昨天,以為自己是Beta。
沒有深陷其中就不知道其痛。
過去他從不認為帝國制度下Omega的生存環境有什麼不對,但是當他分化為Omega后,已經開始意識到針對Omega的滿滿惡意。
這種生存法則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形成的,而是長年累月下的積累。
過去他看不到,是因為他不是Omega。
又或者說即便他是Omega,那麼他自小所學不同,理所當然的生活環境下同樣意識不到哪裡不對。
他看著面具男子,說道:「大人,我有一個疑問。」
面具男子看向雲非,緩緩說道:「雖說你是卑賤的Beta,不過,我允許你問。」
雲非拳頭硬了,但是要忍耐。
護士小姐等Beta的面色不大好看,卻也不敢反駁。
雲非深吸一口氣,說道:「據我所知,那位隱藏起來的Omega並不想被各位大人找到,在是各位大人所猜測的極優Omega之前,他首先是帝國公民,作為公民應該具有自由選擇權,所以,各位大人這種不擇手段的尋找方式,是不是不大好?」
面具男笑了,子他的笑聲從小聲到大聲,肆意張狂,明明在笑,面具上那一雙彎起的弧度中看到的黑色雙眼卻冰寒刺骨,他道:「雲非。」
雲非眼皮跳了跳,他沒有想到面具男子會叫出他的名字。
換言之,記憶。
從他叫出他名字的這一刻起,他會存於他的記憶中。此為名。
面具男子道:「他當然具有選擇權。」
雲非沉默。
面具男子繼續說道:「但是,你要知道,他的選擇權是限定的,就好像……」
雲非與面具男子雙瞳對視。
面具男子輕聲說道:「我不想讓你離開這所醫院,你就必須留在這裡。」
他道:「你有自由權,他同樣有。」
可是,沒有選擇權。
權利下的控制,以及想要在社會上生存就必須遵守的不平等秩序,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自由權就是一種字面上好聽的說法。
有索取自由的權利,卻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能違抗嗎?
不能。
雲非從面具男子那雙黑沉如墨的眼中看到了極惡。
面具男子以平緩的聲音即將說出最可怕的話:「當我隨口下達指令,命令你永遠不許踏出醫院……」
雲非的心提上了心口,他知道,在絕對的權勢下,面具男子現在隨口一句惡劣的命令確實能輕易掌控他的一生。
許多時候,他們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毀掉許多人的一生。
讓他鬆一口氣的是,在面具男子將話說完之前,一群軍裝Alpha簇擁一位女性Alpha來到人群中,她看向雲非詢問:「你就是雲非?」語畢,她用警惕的目光看向面具男子。
危險的氣息在兩人身上環繞,在他們用目光交戰時又一位面容英俊的男子加入。
短短片刻,整個走道上都是人。
雲非感到迷惑,昨天搜尋時沒有人注意到3001號病室,為什麼今天就聚集了這麼多人?
他們是離開醫院后再次來到這裡的嗎?
為什麼?
雲非所不知道的是,經過一輪輪搜尋,所有人默認疑似極優Omega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醫院。
一夜后,風吹動,味道四散。
狐狸笑臉面具男尋著味道進入了3001室,聞到了那一縷微乎其微到幾乎已經徹底消散了的味道。
當時他輕聲說道:「味道。」
同行的屬下詢問:「您說的是那位疑似極優Omega的Omega嗎?」
公開場合沒有秘密,他只說了一句「味道」,消息便迅速四散開,那些還沒離開的大人物又紛紛重返奧斯醫院。
在雲父的帶領下辦理出院手續即將離開奧斯醫院的雲非再次成為了諸多大人物的目光焦點。
包括雲父在內,眾人目光犀利地看向雲非,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麼。
兩年的昏迷,三世的人生經歷讓雲非強自鎮定,他說道:「各位大人,你們不會認為我是極優Omega吧?」
狐狸笑臉面具男子輕笑一聲,氣息冰冷。
雲父用探究的目光看著雲非。
面容冷艷的女性Alpha說道:「你見過他。」她用的是肯定句。
雲非愣了下,第一時間否認:「不,我沒有。」
面容英俊的男子說道:「你不要試圖說謊。」
狐狸笑臉面具男子目光直直地看著雲非,似是要將他看穿。
雲非想,他不是犯人,可是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有能力讓他變成犯人。
可能是深海鮫人的血脈,他天生將一切看得非常淡,不爭不搶,無欲無求,然而今天,是他在自己的人生中第二次想要權。
第一次想要權,是在十二年前,為了一個人。
那個人對他說,我只有華麗的虛名,我不值得你尊敬,也不值得你仰慕,虛名之下我只是普通人。
那時,年僅八歲的他對他說,對我來說您是最特別的存在。
殿下,您是空間與光,雙稀有屬性的魂器戰士,您的魂器損毀,我想成為最強大的魂器製造師,我想為您製造最強魂器。
殿下,我要為您建造兵團。
帝國十二大兵團都不為您所用,我想建立同等的十二大兵團送入您手中。
殿下,我要為您無所不能。
那時以為自己是全星辰大海的爸爸的雲非提早迎來中二期,大聲喊出人生目標,一直為此而努力。
然而天不遂人願。
以為自己是隱性Alpha時,他說出了日天日地的話,牛逼話說出的第二天,他迎來了第二次分化,他變成了泯然於眾的Beta。
二次分化後進行全方位體測。
D級體質、D級精神力。
D級體質代表身體靈活度一般,D級精神力代表無法成為魂器戰鬥師,也沒辦法成為魂器製造師。
在帝國廣大人口中他是最普通的人。
他不死心,他不願死心。
精神力代表一切嗎?
沒有精神力,就沒辦法成為魂器製造師嗎?
沒有精神力,就沒辦法成為魂器戰士嗎?
他消沉了兩天,之後又在殿下的溫柔中重新打起精神,建立新的信念。
他覺得沒有天賦也可以,他可以走另一條路。
八歲之前,他是學渣,二次分化后他成了學霸。
他沒有聰明的頭腦,有的只有毅力,他每天都在翻書學習,他要學的東西有很多。
昏迷之前,他成功拿到了帝國大學入取通知書。
他其實知道殿下對他從來就沒有過期望,即便他學習好,普通人的身份也無法對殿下帶來多大利益,雖不是絕對,絕大多數情況下普通人的升值空間是有限定的。
就像是邊側開了口的水箱,無論如何灌水水箱也無法灌滿,即便強行灌滿,當停止灌水,水箱中的水就會流出去。
過去的他想沒有期望也好,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
對殿下而言,他僅僅只是萬千人中的普通人,但是對他而言,殿下是除擁有血緣親情的雲央外最重要的人。
雖說,他們之間一直不熟。
八歲時,雲非第一次想要權,是為了殿下。
穿回來后,雲非第二次想要權,是為了自己,他想掌控自己的人生。
雲非認真說道:「各位大人,我不敢說謊。」
雲非話落,一位軍裝戰士帶著測謊儀來到了30樓。
一行人進入3001病室。
測謊儀放到床上,測試線一根又一根地連接到了雲非身上,它能全方位探測到雲非的身體狀況進行檢測。
測謊儀開關被打開,無數連接於雲非身上的測試線閃爍光芒,代表儀器處於正常運行狀態。
眾人目光專註地看著雲非。
狐狸笑臉面具男子詢問:「我問你第一個問題。」
雲非沉默了下,說道:「……您問。」
狐狸笑臉面具男:「你認識昨天的那個小Omega嗎?」
雲非:「……」
語言是藝術。
認識嗎?認識,因為那個Omega是他自己。
他否認,很容易就會被測謊儀測出問題。
此時他要怎麼回答?
狐狸笑臉面具男目光直直地看著雲非,詢問:「怎麼不回答?」
在場眾人見雲非不作聲,幾乎要認定雲非認識那個極優Omega。
雲非思考了下,說道:「為了打消各位大人的猜忌,我說得直白一些。」頓了下,他繼續說道,「很明確地說,昨天我確實睡在3001病室,不過,我沒有看到任何Omega進入3001病室,我也沒有藏匿任何Omega,更沒發現任何陌生人引發的異常。」他沒有說謊。
在場眾人愣了下,目光意外。
雲非眼睫微垂,看向運轉的測謊儀,它沒有發出謊言預警,代表雲非說得無懈可擊。
他說道:「我沒有說謊。」
在場眾人沉默。
他詢問:「所以,我可以走了嗎?」
在漫長的幾秒鐘的沉默后,女性Alpha說道:「你可以走了。」
雲非將連接自己和測謊儀的線一根根拔下,狐狸笑臉面具男子說道:「雲非。」
他又一次叫出了雲非的名字。
雲非仰頭看向他。
狐狸笑臉面具男子忽然問:「那麼,那個Omega是你嗎?」
雲非的手頓了下,他強忍住慌亂的心,拆下最後一根線,目光平靜,他反問:「您是認真的嗎?」
狐狸笑臉面具男子沉默。
雲非見他沒有說話,回答道:「我不是。」
沒有人說話。
他向眾人行了一禮,說道:「那麼,各位大人,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和我的父親就先離開了。」
女性Alpha輕輕點頭。
雲非看向雲父,說道:「父親,我們走吧,不要打擾各位大人尋人。」
雲父點頭,和雲非一起離開了3001病室。
兩人乘坐電梯。
從30樓到地下7樓的停車場,中途電梯數次停下,有人進進出出。
當電梯下降到22樓時,一位護士小姐進入電梯,她看到雲非愣了下,說道:「先生,您全身汗濕,是身體不適嗎?」
雲父順著護士小姐的話看向站在身旁的雲非。
直到現在雲非心口仍舊在劇烈跳動,聽到護士小姐的提醒他才發現,從3001病室出來后,在醫院強烈的冷氣下他的衣服竟半數汗濕。
他的衣服是什麼時候濕的?
是在3001病室內,還是走出來后?
不安感始終揮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