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美人如玉(番外)
用罈子喝酒,那是必醉無疑,更何況這是烈酒。
酒一多,話就多。
基本都是我在絮絮叨叨說,他在默默聽。
烈酒的後勁上來,我已經開始頭暈眼花了,但心裡還藏著一件事。
「青山,二房你的那幾個堂弟,有一回來找我,說想為朝廷做點事,想讓我在中間穿針引線。」
「你怎麼說?」徐青山的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拒絕了!」
我醉眼朦朧地看向徐青山:「但只要你一句話,有些事情也不是辦不到,總有辦法的。」
「不必!」
徐青山斷然拒絕,「下次再來找你,你把我的話說給他們聽:想要命活得久一些,就老老實實的過日子。」
「好!」
我雖醉了,也能聽出他口氣中的不悅。
「我好像是……不行了……你記得把我扶回房裡,青山,回頭等兩隻狐狸生出小小狐狸,你教一個,我教一個,咱們……」
我舌頭都大了,「咱們幫他們教出個文武……文武雙全來!」
頭一栽,我倒在了桌上。
許久,有一雙手把我抱起來,上台階,推門,輕輕放在草席上。
半夜,我是被尿憋醒的,踉蹌著爬起來,推門走出屋子。
下樓梯不習慣,我奮力睜眼,卻見屋前的長桌上,徐青山已經醉倒,邊上褚容拿著扇子,一扇一扇,替他驅趕蚊蟲。
見我下樓,她放下扇子,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又指了指屋后。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的。
撒完走到屋前,褚容站在樓梯口。
「嬸子?」我喊。
「則誠,嬸子有幾句話要和你說一說。」
褚容一邊拿濕毛巾替我擦手,一邊輕聲道:「以後在青山面前,別提徐家。他心裡有三個結,一個是七爺,一個是徐家軍,最深的那個是徐家。」
與其是震驚,倒不如說酒醒大半。
我這才想起,剛剛喝酒的時候青山在我面前提起了七爺,提起了那些死去的將士,唯獨沒提徐家。
「他可是覺得對不起徐家?」
褚容忽然笑了一下,「他身上永遠流著的是徐家的血。去吧,去睡吧!」
「噢!」
我聽話的點點頭,扶著扶梯上樓,推門的瞬間,我突然又轉過身,褚容又坐回了青山的身邊,拿起了扇子。
我看著這一幕,微微失了神。
我覺得顧長平在青山一事上做得最漂亮的事情,就是讓褚容死遁。
……
翌日。
我醒來,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陸懷奇的臉。
再往下看……
我的腿架在他的腰上。
「卧操!」
我蹭的坐起來,心跳如擂。
「你還好意思卧操!」
陸懷奇聲音不善,「小爺我的腰被你架了一夜,都快斷了,怕吵著你,硬是沒敢翻身。」
「這能怪我嗎?」
我心虛地背過身,裝腔作勢的理了理衣服,「和我睡一張床,就要有把腰睡斷的覺悟。」
「聽聽,這說的這叫什麼話!」
陸懷奇又好笑,又好氣:「不知道,還以為你把我怎麼了呢?」
「我把你怎麼了?」
「美人,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啊!」
陸懷奇譏笑:「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做那事,總有一個會腰酸的。」
我:「……」
見我不言語,他蹭的坐起,把頭湊過來,「你不會是……」
「滾邊上去!」
我去推他,餘光往下一滑,瞥見他那處鼓鼓囊囊。
他察覺到我的視線,半點不臊,「這叫是醉了酒,要不醉的話,能嚇死你!」
「陸懷奇,你嘴裡能吐出些好的來嗎?」我咬牙。
「這有什麼不好的,男人不都一樣。」
陸懷奇瞥了我一眼,「剛剛比我支得還高呢!」
這他娘的就是個流氓!
我氣急敗壞的爬起來,拉開門。
屋外,徐青山正在和小七,小九過招,見我走出來,一收勢,道:「起來了,帶你們去泡個溫泉,洗洗一身酒味。」
「不要!」
「我要!」
陸懷奇的腦袋從我身後探出來,「我被他壓了一夜晚,一身的汗。」
話落,三個腦袋,六隻眼睛齊唰唰向我看來。
除了徐青山的眼神正常些,小七、小九的眼神都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亮光。
得!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
半山腰果然有個野溫泉,人泡進去,我舒服的闔上了眼睛。
對於不能解釋的事情,我懶得解釋。
同理,對於想不明白的事情,我也懶得去想。
我沒有別人想象中的穩重。
我怕自己摁不住,把話對陸懷奇挑開。
但我心裡清楚的知道,這人對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兄弟。正因為如此,他耍流氓也耍得坦坦蕩蕩。
說得再明白一些。
就算他對我有意思,陸家也絕不會允許。
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年少輕狂的高美人了,為了一個顧長平恨不得把天都掀過來。
所以,就這麼相處著,糊塗著,隨緣著挺好!
泡完溫泉,褚容已經做了一桌的飯菜,還把剛剛養了三個月的母雞殺了,煨了雞湯。
和昨天熱鬧的喝酒不同,這頓飯吃得頗為安靜。
海里的孤島,一菜一飯都來之不易,吃完這頓飯後,也該是客走主人安了。
我這人喜聚不喜散,神情懨懨的只扒了幾口飯,陸懷奇那小子嘴甜,一個勁的誇褚容做飯手藝好。
也幸好有他插科打渾,這飯桌上才沒那麼冷清。
飯後,褚容拿出一方錦盒,打開來,裡面全是銀票。
「青山說,你們為著他欠了祁神醫的銀子。」
褚容從裡面掏出一疊:「則誠,這裡有二十萬,你們四個人分了,七爺多分些。」
我誰的銀子都能拿,唯獨徐青山打生死拳搏命的銀子,拿了會燙手。
「嬸子,你信不過我,也該信七爺,她讀書是一把好手,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更何況她身後還有一個顧長平。」
我把錦盒合上,「再說這銀子我們也不是為著青山欠下的,窮家富路,你們帶著路上花,將來還得給青山娶媳婦呢!」
褚容不再多言,將我們送到船上,揮手道別。
我看著漸行漸遠的小島,沖青山笑道:「收了人家的信,也不回一封?」
「你怎麼知道沒有?」
徐青山鬆開划漿的手,從懷裡掏出信,「替我帶給七爺。」
「我能看嗎?」
「不想死的話,可以試試!」
「你小心我回去向靖七告狀?」
「她會幫你?」
「……」
陸懷奇見我吃癟很開心,卻不料徐青山話鋒一轉,「陸小爺年紀也不小了,家中父母長輩定是急了,打算什麼時候成家?」
陸懷奇一張帥臉緩緩泛紅,「找到合適的就成家。」
「什麼是合適的?」
對於徐青山的追問,我有些吃驚,這人素來事不關己。
陸懷奇無奈的笑笑:「就是不光可以傳宗接代,還能一個枕頭說說話。」
徐青山點點頭,目光輕輕一斜,落在我身上,有些意味深長。
我的心,砰的一跳。
精準的直覺告訴我,他應該是看出些苗頭了。
……
這一眼后,徐青山再無話。
直到船靠岸,他伸手用力抱了抱我,在我耳邊低語道:「美人,他其實……配不上你!」
我本能的身體一僵。
果然!
他看出來了!
他一抱即放,跳上了船,沖陸小爺揮手,「保重!」
麥子划漿,船漸行漸遠。
他始終站在船頭,背手望著我們,那樣的形銷骨立,那樣的一無所有。
我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樣,所有的體溫都從心口漏出去。
我忍不住大聲高喊,「下次再見,不醉不歸!」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但他心裡一定清楚,只要他一句話,一個眼神,我們幾個,包括顧長平,刀山油鍋都會給他趟開。
我也突然明白過來,靖七在信的最後為什麼要寫上那麼一句。
因為,他的笑,會是照進我們心底的光。
光,是有溫度的。
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