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做個老賴
「混賬小子，這麼好喝的酒是用來這麼喝的嗎？！」
「真是浪費啊！」
老劉頭兒見到小六子這麼喝酒，心裏面疼的滴血，一把搶過酒罈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一口酒下去，老劉頭兒長出了一口氣，得意道：「老夫不敢多說，這麼多年欠了有上千兩的銀子，別說沒被打死，現在債主見到我就害怕。」
「上千兩銀子？！」
「老頭子......劉老爺子你是怎麼做到的？」
小六子聽完眼珠子差點沒有瞪出來，他欠人幾兩銀子都抓心撓肝的，要是欠下這麼多乾脆就不想活了。
「老爺子無權無勢，獨守空居，正常來說早就該被債主活埋了。」
「就算是老賴，沒幾把刷子也做不了。」
許君安對老劉頭兒有些許了解，倒是沒有小六子這麼震驚。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老劉頭兒算是把老賴這一行做到極致了。
「孺子可教。」
「白天那些混混們去你們家討債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不過都是小打小鬧。」
「念在已經死了的老許還有你今天的兩罈子酒，老夫就教你幾招。」
老劉頭兒聽許君安說自己是老賴，非但是沒有生氣，反而是讚許的看了他一眼。
人就得認清自己的定位，他就是老賴。
都是老賴了，還要什麼臉？
沒皮沒臉更沒錢，哪個要賬的遇上這麼一號角色，都得氣的心臟病發作。
「老爺子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小六子彷彿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好奇的要命。
「做個老賴第一步，就是要明白人性還有法理！」
「什麼是人性？欺軟怕硬、好吃懶做、貪得無厭。」
「要想借錢不還，那就得專門挑老實人欺負，能借多少就借多少。」
「非但是不還錢，等老實人來要錢的時候還得棍棒伺候，殺妻滅子之類的狠話往外撂。」
「一般直接就嚇哆嗦了，別說是去報官，他還得給你說好話求你放他一馬。」
老劉頭兒說起他的看家本事，臉上的醉意一掃而空，格外的嚴肅。
小六子在一邊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時不時地撮牙花。
許君安眼睛漸眯，對老劉頭兒說的話很有感觸。
他穿越之初也是個遵法守紀的老百姓，好幾次碰到老劉頭兒這樣的資深無賴，為了保住小命，輕而易舉的就被嚇唬住了。
「不過欺負老實人沒什麼意思，他們大多也都是窮光蛋，沒幾個錢。」
「明白法理，才是賺大錢的門道！」
老劉頭兒說著話就灌進去了大半罈子酒，已經有了幾分醉態，但是眼神還是熠熠放光，接著說道：「今天鄭文手下的人去你家裡要錢，幾十兩銀子而已。」
「老夫從他手裡面拿走了三百兩銀子，他怎麼不敢來要？」
「怎麼？」
小六子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愣愣的接了句話茬。
「因為他怕進大牢，被老夫訛的提不起來褲子！」
老劉頭兒就缺小六子這樣的捧場的，得意的大笑一聲，喝完了一大罈子酒。
「武德律民典，民間借貸利率不得超過十之一，三百兩銀子一年的利錢，不能超過三十兩。」
「而且還不能利滾利。」
「老爺子，你應該在這方面坑了鄭掌柜吧？」
許君安聽到這裡直接就笑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沒想到一個老賴，還是研究法典的行家。
「哈哈哈......嗝~」
「老夫跟鄭文那個奸商簽的是三成的條子，而且還答應了利滾利！」
「那傢伙仗著有些勢力不擔心我不還，還以為老夫是個傻子，殊不知他自己被當成了傻子！」
老劉頭兒眼神之中的讚許更盛，說到鄭掌柜的時候則滿是輕蔑。
隨便吃了幾口菜就又是喝酒，西域烈酒將近兩罈子灌下去，就算是他也已然是醉了。
「老爺子，那你就不怕鄭掌柜找手下的混混們來找事兒？」
「今天他們到小安哥家裡，若不是小安哥身手好，肯定是被欺負了。」
小六子聽著許君安和老劉頭兒的瞠目結舌，他年紀尚小，聽到竟然還能這麼操作人都快傻了。
不過又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心中又是一顫。
大唐建國也沒幾年，之前都是軍閥混戰，世道混亂一直影響到現在。
很多權勢之人明面上遵守法紀，暗地裡面仍然是目無王法，養著一批門客死士，專門處理一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
這些人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存在，殺人越貨稀鬆平常。
「混混？」
「別說是那些混混，就算是鄭文親自過來了，也照樣得求著老夫別報官！」
老劉頭兒冷笑一聲，指了指院門邊上的一塊石頭，接著說道：「上一次鄭文帶著人過來要債，說什麼要老夫死無葬身之地。」
「當時老夫大喝一聲，拿著石頭......」
「就砸在了鄭文的腦袋上？」
「不，砸到了我自己頭上。」
......
小六子一臉迷茫，看了看那塊石頭，又看了看一臉高深莫測的老劉頭兒。
說白了不就是自己打自己嗎？
有什麼可牛逼的啊？
還是這老頭子還有什麼幺蛾子？
大人的世界，真是太奇怪了。
「私闖民宅、聚眾鬥毆使人至傷、私放高利貸......」
「就這幾條罪，以當今大唐武德律刑法，鄭文即便是沒有下獄，也得因為官司賠的傾家蕩產。」
「高，實在是高啊！」
許君安也是老法律人兒了，聽到老劉頭兒說到石頭的一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此時見到他醉意高漲，絲毫不吝嗇稱讚：「今日能得到老爺子的指點，小子受益終身！」
「從今以後小子也要勤加修讀法典，早日成為老爺子這樣專業的老賴！」
說到最後，許君安原本激昂的神色猛然間一滯，嘆了一聲：「只可惜......唉，不說了！」
「別呀，儘管說！」
老劉頭兒若是被小六子這個二傻子誇幾句也不會覺得高興，不過像許君安這樣思維敏捷，通法理的人贊同頓時就飄飄然。
此時他正被許君安誇的舒服，猛然間聽他這麼說，難得豪邁起來：「今日老夫高興，有什麼困難儘管說出來！」
「從小我老爹就給我說家裡很窮，但是我沒想到會變得這麼窮。」
「家裡面竟然連一塊拿來訛人的石頭都沒有......」
許君安面色一苦，眼眶發紅，轉頭看向那塊兒搗衣石。
平平無奇的和田玉，拿來訛人簡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