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逢
修長的手推開眼前的那道門,撲面而來的是與門外漆夜截然不同的炫光奪目,震耳的音樂幾乎要震破來人的耳膜。
交了錢,從守門的酒保手中端著的盤子上取過一杯酒,來人單手戴上口罩,徑直走進酒吧大廳。
大廳正中央搭建了一個舞台,與其他酒吧不同的是,舞台上並沒有樂隊,沒有舞女,更沒有鋼管,有的只是一張極不顯眼的長沙發。
「夜色」的招牌,不是現在沙發上以一種極其妖冶的姿勢坐著的男人又能是誰。
戴著口罩的青年露出一雙眼,死死地盯著舞台上的男人,看著他纖細漂亮的手端起台下一人遞上的酒杯,露齒一笑,「這杯就敬王老闆,感謝王老闆今晚捧場。」
說著解開自己白色襯衫的第一個扣子,將一整杯酒往身上慢慢倒下。
經調酒師精心調製過的鮮紅色酒水從他喉結開始慢慢往下流,宛若鮮血一般妖冶而嫵媚,帶著些許驚心動魄,輔之男人嘴角半勾不勾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極端的妖異。
台下的轟動已經不是剛剛進門時可以比擬的了,戴著口罩的青年死死瞪著他,眼眶微紅,握著拳頭,慢慢吐出了一個字:「哥。」
聲音不大,別說台上那人,就連在他身旁的人都是聽不見的,可他一步一步分開人群往舞台走去,一聲又一聲,執拗地喊著那個字,終於走到了離男人最近的位置,對上了他的眼。
彼時,男人已經往自己身上倒了第三杯酒,猛然聽到這個稱呼,嘴角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與台下青年對上了眼。
微長的睫毛動了動,一合一張眼之間,臉上的神色已從原來的震驚詫異換位了從容淡定。
他甚至起身,無視台下觀眾的反應蹲到了台前,伸手扯下來人的口罩,修長的手指捏住了青年的下巴,眉目間隱隱頭出些狠厲來,「我說過,這種地方不許你來,怎麼不聽我的?」
「那又說過,要跟我一生一世,跟我永不分離。」青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來,眼神中儘是凄然,「你又做到了嗎?」
男人卻宛若聽到什麼笑話一般,輕笑出聲,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連帶著眼神都帶了幾分不屑,「戲言而已,你自己要把戲言當真,我又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跪下抱著你的大腿,求你不要相信我,告訴你我只是說著玩的——就像逗狗一樣——從來,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
「戲言?」青年反覆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眶慢慢泛起紅來,忽而身手敏捷地借力翻身上台,揪住男人的頭髮,將人往懷裡一扯,原本略帶嘶啞的聲線此刻聽起來有幾分恐怖,「我跟你在一起四年,你跟我說你之前說的都是戲言?」
台下驚慌一片,保安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衝上去,卻被男人擺手示意別動,只能站下台下,看著男人云淡風輕地笑出聲,「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敢說你不知道嗎,是你自己要愛我,是你自己要找上門來的,又不是我逼你的,怎麼,自己蠢也要怪別人嗎?我跟你認識了多少年,我的心思從來沒有放在你身上過,你知道,可你自己一廂情願要跟我在一起,從來沒有人逼你的,現在倒是理直氣壯地來問罪我?」
「沈諾!」青年低吼出聲,布滿血絲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宛若要將他拆吃入腹,卻在無意中瞥見他嘴角那抹嘲笑的時候,忽而脫了力一般,鬆手丟開他,轉身一步一步往台下走,走過人群自動分開的路。
大門打開又關上,將青年的背影徹底隔絕在外,方才放著狠話言語無情的男人卻再也沒心思表演,跳下台去,徑直往休息室走。
經理模樣的人見狀忙安排別人上台繼續表演,隨後便跟在男人身後進了休息室,關上門,語氣並不是很好,「剛剛那人是?」
「我弟弟,準確來說,是半個弟弟。」扯過桌上擺放整齊的毛巾,低頭擦拭著自己身上殘存的酒,頭也不抬便回答道,「我要辭職。」
「大爺您在說什麼呢?」經理忙上前接過他的毛巾,殷勤地替他擦著身子,「您可是夜色的活招牌,您不在了,我這……沒法跟老闆交代。」
「那我也要辭職。」男人面不改色,「我不能讓他找到我,替我跟老闆說,謝謝他的收留,這個月的錢我不要了。」
「要是為了這個……」經理收起毛巾,笑眯眯道,「夜色是A市的地頭蛇,你不想見他,這裡自然可以當你的保護傘,去了別的地方,可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條件了,再說了,老闆是什麼人,有老闆在,你還擔心剛剛那個毛頭小子嗎?」
男人猶豫了片刻。
經理抓著這點時間,繼續遊說他,「哪怕你去了臨市也是找不到像夜色這樣條件的地方了,躲一個人多簡單的事情,只要是你不想見的,他就一定踏不進夜色半步,放心在這好了。」
「……」男人沉吟半晌,才猶豫著開口,「他可不是什麼毛頭小子,老闆的能力我相信,可是……萬一事態嚴重,我不敢保證我不會拖累到夜色。」
「剛剛那位,是半島易家的大少爺,對吧?」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人影還沒見著,就聽見了一把略帶低沉的嗓音,進門的男人嘴角帶笑,「聽說你晚上出了點小意外,我就趕過來了,幸好還來得及。相信我,只要你留下來,別說易家大少爺來了,就是半島黎家的人過來,我也不怕。」
「要是出事……」他仍在猶豫,神色中隱約有些疲勞,「他不是什麼善茬,發起脾氣就是一條瘋狗,留我在這,會有很多不定性因素。」
「我一人擔著。」老闆模樣的人大步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好了諾諾,別想那麼多,既然你也不上台了,乾脆一起去吃個夜宵吧,就當陪陪我這個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