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桃夭夭在他臂膀間撐到桃宅,便昏了過去。
一直看了他一路。
秦王也一直抱了一路。
桃宅前花丫和幾個婆子哭著將門打開。
他一路上了木樓,好好地將她放下,立於床榻前,甩甩雙臂,搓著手,睨著她蒼白緊閉雙眼的臉,冷淡的眸子,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
天色漸漸暗下來,桃宅西廂房的燈早早點亮,然而,房裡卻不見那點燈入睡的英雄,只一套莊稼漢般的短打隨意搭在衣架上。劍架上的寒光劍也已不見。
深夜,梧桐縣西南的齊縣,通遠鏢局寬大的演武場上,一場屠殺正在進行。
其中一個漢子圓臉陰目,眼睜睜看著一枚長劍刺入他眉心,毫無反手之力,甚至來不及眨眼,便死了。
血流成了河。
次日醒來,通遠鏢局內婦孺驚恐至極的尖叫響徹雲霄。
通遠鏢局上下近百名鏢師,無一生還。
這座假借鏢局之名,實則雞鳴狗盜藏污納穢之所,徹底從江湖上消失了。
是夜,兩道黑影,如兩片黑雲,從高空里扶搖直下,飄飄搖搖落在方府竹樓外。
隔著紗幔,可以看到燈火通明處,方坤正一襲白衣,端坐於古琴后縱弦。
錚錚琴音,綿綿細密,於夜色里,於空寂無邊間,徘徊。
竹樓外高牆上,一道黑影負手挺立,身姿挺拔於天地間聳立,黑夜裡猶熠熠閃光的眸子,閃著危險的光芒看著那個白衣男人。
他身旁一身量敦實的男人,抱劍躬身候著。
沉而涓朗的聲音響起,「盯緊他,若他敢同太子勾連,殺了他。」
「是。」
聲音落,黑影蝶起,大鵬展翅,消失在夜空里。
......
桃宅。
明日就是除夕了,桃夭夭還沒醒來。
張婆,李婆,花丫,並郭大寶等人,都在等她下一個睜眼的時刻。
花丫熬的滿眶都是黑影,烏沉沉問梅仁葯,「梅先生,小姐還有希望么?」
梅仁葯坐在床沿查看桃夭夭情形,聞言一翻白眼,斥道,「小丫頭不知輕重胡說八道,怎麼沒有希望?」
轉臉看著桃夭夭,叉著腰,惱恨孩子不爭氣的樣子,一指頭戳到她額頭上去,「不就斷了個肋骨,至於昏迷這麼多天么?你再不醒來,你那親親情郎就再也不回來了!」
是夜,歲寒,空氣里都是煙火的味道。木樓內,昏迷兩天兩夜的桃夭夭終於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便看見杵在她額頭上的大指頭,聽他說什麼情郎再也不回來。喉中回氣,輕咳出聲。
驚的花丫和兩個婆婆大喜,紛紛撲倒她面前,顫抖著握著她的手,激動不已,小姐終於醒了,可以過個好年了!
桃夭夭咧嘴笑笑,「我沒事了....」轉目望向梅仁葯,「你的醫術還算可以,還是我,我桃夭夭有,有眼光...」說著話,慢慢撐起臂膀,欠起身,探目望向門口,凝神聽了一會兒,前院靜悄悄沒有動靜。
梅仁葯噗嗤一笑,「你找你那情郎呢?」
桃夭夭茫然問,「秦王呢?」
梅仁葯卻放下眉頭,少見的正經起來,「我先跟你說說這兩天發生的事吧。」
「臨近年關,發生了兩件血案,一是,趙月娥和她的兩個哥哥在皇宮外被殺,血污滿地,還有個死胎,屍體旁扔著血書,直指秦王殺人滅子,毫無人性。第二件,梧桐西南齊縣一個通遠鏢局上百名鏢手一夜之間全部被殺,」
梅仁葯擠巴擠巴眼,神秘兮兮道,「這第二件事,雖然不知道兇手到底是誰,不過我梅仁葯猜,八成是秦王乾的,嘖嘖,不愧是我喜歡的爺們,有勁!」
桃夭夭聽第一件事,正眉頭緊皺,心情不悅,聽到第二件事,如此重大血腥,不由驚了下頜,茫茫問,「為何?」
梅仁葯瞪她一眼,詭詭秘秘道,「就在你昏迷后的頭天晚上,這些人就都死了,你說,不是因為你,還能這麼巧?」
原來是這,桃夭夭有點失望,「不一定是因為我,說不定是他們江湖上的仇家。」
「再江湖上的仇家,不可能一夜之間上百條人命發生,還不被當地官府知曉,別人沒這個實力。我猜啊,定是同城隍廟禍禍你的那些人有關,不信,我偷偷帶你過去看看他們的屍體,說不定能找到害你的人。」
「屍體還在?」
「在,冬日又腐壞不了,還沒下葬呢。」
如果這麼說的話....,桃夭夭動了心思,「要不,去看看?」
「算了吧,你現在哪有那個精神頭,我也就說說,不過,要是你派人去齊縣私下打聽打聽是不是跟城隍廟有關,定能有個蛛絲馬跡。」
桃夭夭眼珠瞪的老大,若真如此,秦王為了她竟取了這麼多人的性命,不可謂不霸道,不可謂不強悍,被保護的滋味,格外美妙。
梅仁葯一臉嫉妒的看著她慢慢嬌羞的臉,鼻子里哼哼的,「秦王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倒心安理得的樣兒,還有這第三件事,我就要和你說了,聽了后,你才知道自己有多禍禍人了。」
「什麼事?」桃夭夭眉頭又擰起來。
她此刻隱隱覺得,自己這狐媚的身份,或許真的是來禍禍人的。
「因趙月娥一事就發生在宮門口,皇帝知道了,不聽秦王辯駁,直接罰了他閉門思過,待過了年,年初五,到菜市口,人群喧鬧之處,向百姓負荊請罪,要當街跪滿五個時辰!你想想,」梅仁葯激動起來,「秦王多麼金玉般的人物,心志高揚,何曾蒙受如此羞辱?當街而跪,不僅顏面掃地,還得承受百姓唾罵,他的臉面何在,聲望何在?真是的,糊塗,糊塗啊....」後面想說皇帝糊塗,又不敢明說。
桃夭夭大吃一驚,「竟如此折辱於他!這是皇帝的主意,還是太子的主意,還是哪個憋三的主意,這麼害他!」
本來,聽秦王說,趙月娥一家有幕後指使人,他們若敢告御狀,上頭必然下來查,查來查去,真相定會浮出水面,那麼她背後的人定會恐慌,悄悄的殺他們滅口。
可是,事與願違,趙月娥的確去告了御狀,然而,上頭並沒人下來查,他們一家直接死在當場,還有個什麼死胎,當場曝屍,血腥滿地,刺激了民憤。上頭不問青紅皂白,如此重罰於秦王,帶著故意的成分。
「不行!」桃夭夭一拍床幫,「我們得去替他洗刷冤情!」扒著床榻起身。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再折騰,骨頭又該裂了,你能有什麼辦法救秦王?他現在被軟禁在王府,誰也進不去。」梅仁葯道。
桃夭夭扶著花丫坐起來,舔了舔乾裂的唇,道,「若秦王真是因我至此,我豈能坐視不管?此事需儘力一試,就不信他沒有朋友?只要有人是支持秦王的,咱就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