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玉少年與落魄老人
無盡蒼茫的宇宙最深處，有一顆鮮為其他文明所知的小星，名為天曲。有一天，天曲星上一個名為星文的小國，誕生了一個平凡無奇的小男孩。平凡的國度，平凡的身世，平凡的家庭，是的，就是如此地平凡。
惟一有所不同的是，小男孩生得十分漂亮，始一出生，便精緻得一塌糊塗，如個瓷娃娃一般。這也讓周圍的人對他甚是喜歡。
那一天，夜晚的星光特別地亮，星光如水般灑落，彷彿星空也在為小男孩的出生而高興似的。
一轉眼十年過去，男孩十歲了。
十歲的他，面孔越發俊美起來，一雙烏黑分明的眸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宛若水晶一般剔透閃亮，肌膚白嫩得饒是女生都要羨慕不已。
雖然家境一般，但憑著出眾的相貌，也讓他在自家所生活著的小鎮有了些許的名氣。
一日，偶然走在路上，忽見一極其年邁的老者，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攤位上，拿著一支筆，在一張雪白而巨大的紙上畫著什麼，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當他走近，不由詢問老者在做什麼。
老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寫書法呢。」
同時，他依舊奮筆疾書著，筆力遒勁，洋洋洒洒，仿若龍游蛇走。
「寫書法？書法是什麼？」
男孩忽然心生了興趣，雙眼微放光芒，眼中的好奇之意更濃。
聞言，老人停下了手中的筆，將剛剛寫好的字拿起給他看。同時，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而當一個個蒼勁的大字，展現在男孩面前，男孩眼中的光芒更盛了。那一個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毛筆字，讓他一瞬間有種丟了魂一樣的感覺。
在他看來，那哪裡是字啊，簡直是畫，未免也太好看了！
他有些興奮，又有些稚氣地問眼前老舊的青衫早已洗得發白，看起來頗有些貧苦的老人道：「我可以學嗎？」
小小的他，烏黑分明的眸子中綻放著明亮的光芒。
老人笑了，也許是他真的很久沒見過對書法感興趣的孩子了。他摸了摸眼前精緻漂亮得不行的小男孩的頭，雙眼微眯，道：「可以是可以，不過這費用可是很貴的。」
聞言，少年有些為難。
因為他好像並沒有什麼很貴的東西。
他撓了撓頭，微撅著嘴，一時面露難色。
忽然，他眼神一亮，雙目放光，道：「你能等我一小會嗎？」
而還未等老人說些什麼，他便已經急沖沖地跑離開了去。
待他回來，手中已然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本書，一本厚厚的書，書的封面和紙張都已泛黃，顯然是頗有年頭了。
他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書，而後將它遞到了老人的面前，脆生生地道：「喏，給你，母親曾告訴我，這是我們家最最珍貴的東西了。」
不舍之中亦蘊含著一絲堅定。
顯然，他對於這本書確實是有些珍視的，同時，他對於書法的興趣也確實是很濃。
對此，白髮蒼蒼的老人卻是莞爾一笑。
很明顯，男孩對於「費用很貴」這四個字尚還沒有清晰地理解。
老人從男孩手裡接過那本厚實發黃的舊書，看了一眼，微微發獃。而後，他臉上頓然露出慈祥的笑容，看著如花兒一般美好的男孩，溫和地說道：「好啊，我教你寫書法。」
聞言，少年頓時露出欣喜之色，那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有著耀眼的光芒綻放。
…………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時間一去，便難再回頭。
幾度花開花落、風霜雨雪，幾度寒暑輪替、物換星移，轉眼，又是五年時光匆匆而過，少年十五歲了。已到了束髮之年的他，身高長了不少，面容也從原先的可愛漂亮，轉向了俊美清秀，開始稜角分明。
悅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這句話用來形容此時的他，可謂再合適不過。
而又因為一直跟著老人讀書寫字的關係，他身上已經明顯散發一股溫文爾雅的書生氣質，玉樹臨風，溫潤如玉。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也在這幾年，少年的名氣越發盛了些。
因為他的相貌，以及與日長進的學識與素養。
燈節蕭條雷后雪，花天料峭雨與霜。
適時，春寒三月，春風料峭吹酒醒，才剛過了冬罷了，人們還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尚未迴轉過來。
而這樣的日子，與往年似乎也並無不同。可是，一個不幸的噩耗卻是突然傳到了少年的耳里。
人世無常，生死難料。
就在人們沉浸節日氛圍之際，在大雪茫茫的某個森冷黑夜，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終是沒能挨過這個冬天，謝了紅塵，辭了這人世。
臨去前，他哆嗦著身體，用顫巍巍的右手，用盡全部心力，寫下了此生最後的文字：
小玉兒，能夠在我落魄的晚年遇到你，委實是我的幸運。
只是可惜，我終究是太老了，老得無法再多陪你一段時間。也無法看著你在未來發光發亮，走出一條獨屬於自己的道路。
說實話，有些遺憾。
但是，在風燭殘年的這最後五年，能夠與你相遇，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了。
在人生的末梢，在即將走到生命終點的時候，還能夠讓我擁有自己的學生，自己的弟子，讓我能夠將畢生的學問傾囊相授。
我這一生，大起亦大落，也算是經歷了不少。有過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有過輝煌璀璨、風光無限，卻也頹廢、敗落、黯然，最終落得現在這步田地，到老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在這殘破的茅屋殘度余年。
我想你現在仍然不知道，那年你給我的那本《列國游志》，曾是我艱苦遊歷許多地方，花了無數心血所寫就。也是我曾經最最得意的作品。
回想那時候寫這本書時的場景，委實感慨萬千。
我也從沒想到，在自己落魄成這個樣子的時候，有朝一日，還能夠看到它。
從你手裡拿到它的時候，委實激動無比。
人生啊，真是神奇。
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相信你會比我走得更遠，也走得更好。苟活了這一輩子，世事也差不多都經歷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也都看了一遍。讀書，更要立人。要記住，人生的選擇權，始終都要捏在自己的手裡，你不是為誰而活，只是為你自己而活。也要記住，厚積薄發，急於求成，反而只會一事無成。更要記住，即使是天才，也要懂得謙遜，也不能目中無人。還要記住，丟什麼都不能夠丟了最原始的那顆初心和愛心。
這是我很久以前曾寫下過的話，用來勉勵自己，願能為你一生所受用——
人生只一世，生死不由衷。
有人悔不當初，有人難得糊塗，
有人感慨萬千，說你我不過一把土。
不過一把土，亦不悔當初，
難得犯糊塗，卻絕不真糊塗。
紅塵里摸爬打滾，心裡堅守著你我單純的幸福。
世事看透，世事參透，人生真領悟。
虛偽假面終不及真心一片的溫暖與感動如初。
有人道貌岸然，有人用心歹毒，
有人純真樸實，有人善良無騖，
紅塵如泥，埋沒了多少的溫情與和睦，
歲月如刀，斬碎了幾許的青絲與白布。
人心叵測，惶惶難測險惡，
世人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
眾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釃。
初心已變，人性自無。
浮花浪蕊，人間無數。
心如凈水，才能空明剔透。
保持初心，方能得其始終。
終不會以身之察察而受物之汶汶，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
…………
…………
寒冷的風吹拂著發梢，看著老人最後留下來的文字，少年心中涌動著無盡的悲傷，並淚濕了眼眶。
而當將老人埋葬，入土為安后，望著埋著老人屍骨的土丘墳，在少年的內心深處，隱隱有著一股渴望、一股嚮往，又或者說一股慾望涌動。
這股渴望，這股嚮往，又或者說這股慾望，如埋在泥土之中的種子一般，等待著生根與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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