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一上午過去，林喬是真覺得辛苦極了，這種從精神上到身體上的疲憊感是從來沒有過的。
感覺每挪動一步，都十分艱難。
林喬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這麼一動不動了。和她和一塊兒工作的軍嫂拉著她走，「快呀小喬，去簽字了。」
林喬道，「簽什麼字？」
「記工分啊，要不然上午白乾了。」這軍嫂著急火急火燎的拉著她。
要不是王嫂子特意叮囑過，她可真不耐煩管別人的。
林喬一聽不是壞事兒，趕緊跟上。
大家排著隊，都在簽字。
王嫂子也是負責記錄工分的人之一。看到林喬了，吆喝著，「小喬，過來我這邊，待會兒咱一起回去。」
林喬騰的一下就跑過去了。
像個學生一樣的，站在王嫂子身後，看大伙兒簽字。
王嫂子笑道，「以前沒幹過這個吧，這是記工分呢，你今天有兩個工分，以後可以換糧食吃的。」
林喬一聽，整個人就激動起來了，「可以換糧食嗎，是我自己換的？」
「是啊，這是你自己掙的。」
林喬一聽，整個人就和飄起來一樣，瞬間覺得自己兩米八了。她真是太厲害了，可以賺糧食養活自己了。
這一下子，一身的疲憊就去了一半。有些摩拳擦掌的急著簽下自己的大名了。
她伸著腦袋一看，有些人寫的是名字，也有很多人都在一張表上寫著圈圈叉叉。
「為什麼要畫這個？」林喬好奇寶寶一樣的問道。
「不識字，只能用這些代替簽字了。」王嫂子道。然後道，「沒事，待會我幫你簽字。」她以為林喬給人當丫鬟，肯定不會寫字。
林喬立馬舉手，「我會寫名字啊。」
王嫂子一愣，然後笑，「行，你自己寫。」
王嫂子這邊隊伍簽的差不多了，也輪到林喬簽字。
她一筆一劃的把自己名字寫上，然後想到，似乎少了個小字，又在中間擠著加進去了。
她琢磨著，什麼時候把名字改改了。要不然總是弄混了。寫完之後，整個人洋溢在喜悅當中。感覺自己簽的不是一個工分的名字，而是簽下了一筆大生意的合同一樣。她覺得自己以後搶回家產，然後幫公司簽下合同的時候，肯定也是這樣的心情。
王嫂子可沒管那麼多，看她寫的一手字，頓時詫異了。「小喬，你這字可以啊。」
「那可不。」林喬笑，有一陣子她迷上抄歌詞，覺得自己的字不好看，還找老師專門學過呢。
雖然沒學多久，但是從那以後，她經常受到各種誇讚恭維。
王嫂子邊收拾工分記錄冊，邊好奇問林喬，「你怎麼還學了寫字？」
林喬現在已經長心眼了，不像之前一樣冒冒失失的。她謹慎的回答，「陪小姐寫的，小姐不愛寫字，我幫她寫作業。」
「哎喲，資本家家裡的小姐連字都不愛寫，還得讓你們寫？這可真是腐敗，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喬：「……」
回去的時候，幾個人一起回去，王嫂子又和其他人說起了這奇葩的事兒。
幾個軍嫂一聽，都唏噓不已。
「頭一次還聽說有人不愛寫字請人寫的。這可真是不知福。」
「那可不，我當初想去學校學幾個字都沒機會。這千金小姐可真是太沒用了。」
「還是咱窮苦老百姓思想覺悟高。看小喬同志不就努力學習，跟著學了知識？」
「是啊，小喬同志，你可真給咱窮苦老百姓長臉。」
林喬縮著腦袋，之前的驕傲一點都沒了。只覺她們每一個字都和一把劍一樣的，戳著她的小心肝。
她十分尷尬道，「那什麼……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當然了不起，咱現在自己名字都寫不好。」
「就是，咱當初要參加掃盲班，為了掙工分都沒時間。」
林喬心情複雜道，「你們要是想學字，我可以教你們的。」
王嫂子一聽，就問，「聽你這意思，你學了不少字？」她自己也識字，但是那是因為參加掃盲班學的。在家裡也自學，不過也學的不多。平時夠用，教人就不夠資格了。
林喬其實是上過大學的，因為她爸錢捐的足夠多，學校還不錯。
但是……她自己覺得自己大學似乎沒學什麼東西。所以在這些人誠摯的眼神中，她把大學給抹掉了，「差不多和高中一樣吧。」也許大概……
「原來小喬同志還是個高中生啊，這可真是浪費人才了。」其他軍嫂驚呼。
高中，對於他們來說，那是十分了不起的。城裡工廠招工，高中生都是可以參加招工的了。
那就是大學生的苗子。
大家看林喬的眼神就更不一樣了，
這是個文化人啊。
這會兒大家都還很淳樸，她們完全不會覺得林喬在這上面說謊。畢竟肚子里有沒有貨，那是裝不出來的。林喬敢這麼說，那肯定是肚子里有這麼多墨水。
王嫂子也驚喜，「這可真是了不得了。那學字掃盲的事兒還真可以干下來了。就是辛苦。」
林喬正覺得心虛尷尬呢，聽到這話，立馬就想證明自己，「我不怕苦！」
王嫂子一拍巴掌，「行，回頭我就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看看開一個掃盲班，平時大家沒事兒的是就去參加掃盲。都來隨軍了，以後都是咱兵團的人，是該學幾個字了。不能繼續當文盲。」
「只要不耽誤咱幹活，那咱也想學。」
於是回去的路上，大伙兒的話題又變成了商量以後掃盲怎麼安排上來了。
林喬本來也就隨口一說，沒想到大家這樣鄭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總感覺自己和大家格格不入。按照少數和多數的角度來看，似乎不正常的那個還是她自己。
快到屋的時候，王嫂子和林喬就和其他人分開了。
王嫂子問林喬，「今天還是吃食堂？」
林喬點頭。
「還是早點自己在家裡做好。節省糧食。食堂雖然方便，但是不划算。」王嫂子完全把林喬當自己徒弟來教了。
誰讓小顧信任她呢。
小喬同志還這樣乖巧。是個好學生。
林喬完全不懂為什麼會不划算。「有人做現成的吃不好嗎？」
王嫂子道，「好什麼呀，平時改善伙食都不方便。誰家還不想吃點肉，吃點雞蛋什麼的，你說是不是？小顧津貼高，你又能掙工分，現在也沒孩子，平時也能吃好點。」把身體養好了，才好生個大胖小子。
這可真是太有道理了，林喬連連點頭。
是啊，誰家還不吃肉了，她也不想每天吃那麼難吃的東西！至於誰做飯，當然是顧華垣來做。她又不會做飯。
許是因為自己今天靠自己能力掙工分了，林喬回到家裡就覺得自己又開始飄了，也不坐在屋裡，就搬著小板凳在門口，撐著下巴等著顧華垣。那模樣就和得了獎狀，迫不及待和家長分享的孩子一樣。
顧華垣老遠就看著了，心裡猜著估摸著有事兒。於是板著臉走了進來，也沒給個笑容。就怕林喬又開染坊。
林喬興奮的站起來，表情十分得意，「我今天上工了！」
顧華垣嗯了一聲。
「掙了兩個工分！」林喬極為認真的比了個二。
顧華垣一算，兩個工分，都還不夠吃一頓午飯的。不過小喬同志吃的少，應該還是夠吃的。
林喬見他沒反應，就很不高興，覺得他不夠配合。不尊重她的勞動成果。於是沒事兒找事道，「我都做到了，你也要給我修廁所！還有浴室！」
「知道了。」顧華垣坐在桌子邊上，「吃飯！」
「哼，別以為可以逃避，我都記著呢。」林喬眯眼看他。
說完，她又開始痛苦的吃著午飯。雖然很辛苦，雖然肚子餓。但是她還是沒適應這個味道和這個口感，哪怕她已經很努力的把這糙米飯當做是純天然無污染的粗糧米飯了。
但是這粗糧真的和以前家裡廚師做的不一樣！
現在吃飯對於她來說只是為了維持生命的程序而已。不再是享受。
真的好想吃好吃的，現在她要求不高，一碗肉，一碗雞蛋羹就行了。實在不行，之前在遠安吃的蔥油餅來一個也行。
她瞄了眼顧華垣，然後咳了咳，「顧華垣，我們什麼時候自己做飯吃啊。王嫂子說，自己在家裡做飯會比較好。」
顧華垣微微詫異，他之前就提過，但是也沒忽視這位每次一聽就極為不高興的表情。
還以為她是比較喜歡吃食堂呢。既然她有這個想法，當然還是支持的。總是給組織添麻煩也不好。
「行，明天我就去一趟縣城。」
林喬一聽要去城裡，頓時滿臉期待的看他。她手裡有錢呢，到時候找大boss拿票票，買買買！
顧華垣無視她的眼神，自顧自的吃飯，「明天不能帶你。我是去辦正事，很忙。」
林喬臉垮下來了。小臉苦的像苦瓜一樣。完美的展現了變臉如同翻書一般的速度。
顧華垣揉了揉太陽穴，「給你找修那什麼的材料。」他實在是不想在吃飯的時候商量修廁所的事情。「到時候你需要的東西，我會給你帶回來的。」
林喬又一臉驚喜，然後抿著嘴笑。笑的眼睛都亮了。又興沖沖的問顧華垣，「你有票嗎？票多不多？我有錢。」
她大方的掏出自己的私房錢，然後數也沒數就抽出好幾張給顧華垣，「多買點好東西回來。」
顧華垣看著她這豪氣的作風，扶了扶額頭，「我有錢有票，你不用管。」
林喬也沒計較這些，她對用錢這事兒向來不計較。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不分彼此。
「那也行。那你要多買。」她從來沒發現，幸福原來這麼簡單。
這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王嫂子下午來喊她去上工才結束。
林喬趴在板凳上面，欲哭不敢落淚。
雖然賺工分很開心，可她真的真的很不想去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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