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
蕭定瑜用比離開時更快的速度,迅速飛奔回去,小花園裡空蕩蕩的,已經人去園空。
這下她是真的確定了,自己又被顧奚演了一波!
她咬牙切齒了好一會,甩了好幾鞭,抽在假山上,心頭那股鬱氣才稍稍散去。
仔細回想起來,顧奚對她養母都是連哄帶騙兼恐嚇,讓對方不要打她的主意壞她的事。怎麼可能後面因為她氣暈了頭脫口而出的,拿她養母來要脅時,就示弱了呢?
分明就是想要糊弄她,裝出來的。
這傢伙,居然當面都敢糊弄她!而且全程泰然自若,一點都不心虛。
她恨恨地踹了一腳路邊的樹,然後呲牙咧嘴,最後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回去之後,她越想越覺得虧得慌,當即策馬下山,去她公主娘的別院。
她將黑馬交給侯在大門處的別院管事,一邊往裡走一邊問:「吉祥如意他們幾個在不在?讓他們到書房來見我。」
管事牽著馬,躬身應是。待蕭定瑜進去,才指了人,一迭聲地吩咐好生將馬侍候好,自己一溜小跑往後面去喊人了。
吉祥如意四人是公主娘精挑細選,自幼給她培養起來的心腹隨侍,各有分工。
吉字頭的是按行軍打仗將領來培養的,負責她明面上的護衛工作,以後接掌軍隊時,這些人都是她的親衛或副將。
祥字頭的是打理產業,專管錢糧財帛。
如字頭專司情報工作。
意字頭的訓練統領暗衛。
她的公主娘在她十二歲進入摘星院之後,就陸陸續續地將她在帝京的一些產業交給她打理,還有一些靖北王府在帝京的勢力,也軟硬兼施地逼著她父王交給她。
正因如此,兩年前她父王不想將手上的勢力交割,借口祖母病重難起,極其想念她這位世子爺,急急地催她返回邊境的靖北王府侍疾。
病重嘛,誰知道能不能好,為了一個孝字,她也不得不暫停學業,趕回邊境。後來祖母的病情時輕時重,起起落落的,拖了大半年,最後一回沒救回來。
都病重了近一年了,救不回來,直接病逝,多正常的事啊。只是她父王臉色極其難看,幾乎暴怒,以照顧不力,殺了一批下人。
裡面隱藏著哪些交鋒,彼此間交手了幾次,她不願去想。
但從小她就知道,在整個靖北王府,都對她這位世子,以及她的公主娘極其不友好。
一副靖北王府落到她們手上,就是變相落入皇室手中一樣。
殊不知,當年明明就是祖母和父王不討祖父喜歡,想要將王府交給側妃所出的次子,他們就謀算著求娶了公主娘,在當今的幫助下,繼承了靖北王府。
結果現在這倆人還來這麼一出,跟當年她的便宜祖父有什麼區別?
得了好處,又想反悔,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呢?想過河拆橋,也得看她們樂不樂意!
蕭定瑜挨個見過,順手處理了一些積攢下來,需要她親自核准的事務。
中間特意給三如吩咐了下:「你去給我查一個人。」
三如神情立刻慎重起來:「世子爺想要查誰?」
蕭定瑜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一般要動用到如字頭的人去收集情報,都是正事嘛,這一次查顧奚,理由並不是那麼充分。她清咳了一聲,仰頭作勢想了想:「摘星院花間分院的顧奚,事無巨細,能查多少就查多少。」
三如狐疑地看她,這位爺什麼時候這副模樣過?忽然想起來前一陣安順長公主遞過來的密信,頓時心領神會。這是世子爺相中的未來世子妃人選吧?!
世子爺終於開竅了!
三如欣慰地看著似乎有點小羞澀不太好意思的世子爺,就看自家的豬已經學會拱白菜了一般。不過一瞬間功夫,都已經腦補到世子爺成親后,很快就會有一群小蘿蔔頭嘰嘰喳喳的場景了。
想著想著,他就蕩漾地笑起來。
三如高興地應下這樁大任務!打疊起十二萬分精神,磨拳擦掌地準備將顧奚查個底朝天,仔仔細細的,全方位無疏漏地,觀察一下他們這位未來世子妃是個什麼樣的人,優秀出色到,能得了他們家世子爺的青眼。
出了書房,他遇到大吉,二祥,四意,還挺得意的,他可是第一個知道未來世子妃之事的人呢,驕傲!不過保密工作他還是做得挺好的,只是用「你們這些凡人」的眼神默默炫耀了一把,一個字都沒說,就風風火火地安排下面如字隊的人去起顧奚的底。
被他莫名炫了一臉的大吉,二祥,四意一臉茫然,互相瞅瞅彼此:「三如這是怎麼了?」
誰知道他怎麼了呢?真是的,這般不穩重的人,都不知道是怎麼混上這個位置的。
大吉抱著手,懶洋洋地看一眼兩人,不吭聲。他和四意領著的護衛一明一暗的,世子爺鮮少有事會瞞得過他們的眼睛,現在沒提,只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
事情吩咐了下去,蕭定瑜琢磨著下一次旬休肯定就能拿到消息了,這點耐性她還是有的,便也撂開手去,安安生生的等著。
她抓心撓肺地等了一旬。一到旬休日,上完早上的武課,遠遠眺望一眼花間分院所在,像是可以看到顧奚向自己低頭服軟乖巧認錯的場景,嘴角上揚,心曠神怡地下山去了。
她一到別院,連點心膳食都沒用,就急匆匆地召了三如過來問話。
三如心領神會。果然,事關未來世子妃,世子爺就是迫不及待啊!幸好機智的他早就洞察所有,貼心地,提前將收集過來的消息都整理好了。
他極有條理地彙報:「顧奚五歲時被奚氏收為養女,帶著一起投奔時任清縣縣令的遠房堂兄弟奚仲清。十歲時,奚氏嫁給當時任江城知府今禮部賀侍郎為繼室,將她一併帶進賀府。據查,她在賀府的日子並不好過,被安頓在客院中。這客院,其實因為年久失修,基本上已經充作僕從居所。」
他查到這些時,簡直憤怒,他們未來的世子妃,豈容這些人輕賤?!
悄悄看一眼世子爺,發現蕭定瑜面無異色,他對自家主子濾鏡深厚,心下感慨不愧是世子爺啊,就是沉得住氣。
「賀待郎不允許奚氏插手兒女教養,他的一雙兒女對奚氏也並不恭敬,待顧奚態度更差,基本上是將她看作侍女,曾經在宴會上當眾說她連名字都卑賤。」
蕭定瑜聽得津津有味,下意識地問:「她沒反駁嗎?」
三如微微躬身,頗為愉悅。看看,世子爺這不就有反應了?果然還是心疼未來世子妃的吧?「反駁了的,她當場回道,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驛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蕭定瑜心想,這口舌,倒也厲害。
「宴會後,奚氏聞之大怒,罰她做了一月苦工。」
蕭定瑜微微皺眉,卻沒說什麼,示意三如繼續。
「她十一歲的時候,奚氏生下賀家二郎后,情況才稍有好轉。奚氏請託自己的堂兄弟奚仲清,給顧奚辦了文書落藉,十二歲送她參加摘星院考核。」說到這裡,三如頗為與有榮焉的感覺,語氣都輕快起來:「她順利通過考核后,賀侍郎吩咐將她從客院中移出來,換到後院住著,不過她只回去過一回。」
等聽到三如說,顧奚在摘星院一年比一年出色,傳出來的話就沒有不好的,頂了天也就是可惜她出身的。而且她與姬家的姬蘅交情甚篤,最近又增加了一個九公主秦嘉。
聽到姬蘅和秦嘉的名字,蕭定瑜不由得陷入沉思。
就,她還挺會交友的,一個世家大族的嫡脈嫡長女,一個皇家公主。那就看在姬蘅和小九的面子上,小小教訓她一下便罷了。
就在這時,三如恭恭敬敬地請罪:「因為時間緊,只查了在帝京的幾年情況,江城和清縣那邊,派過去的人沒那麼快回來,待回來后再向世子稟報。」
蕭定瑜一時有些懵:「去江城和清縣幹嘛?」
三如嘴角含笑:「顧奚姑娘有跡可尋的地方,第一個就是清縣,然後是江城,自然是要派人過去查詳盡點的。」
蕭定瑜抽抽嘴角,她就只是想要查查顧奚,摸清楚弱點罷了,怎麼還查到江城和清縣去了。
但人都派出去了,追也追不回來,她只能默默地認了。
她委婉地問道:「你們查出來沒有,顧奚有哪些可供人拿捏的?」
弱點或把柄都行的!
三如笑眯眯地道:「這倒沒有。」未來世子妃行事就是謹慎!
他還挺熱心地替世子爺作詳盡的進一步解釋:「要說在意的人吧,也就是她養母和賀家二郎,哦,還有她那個遠房舅舅。」
三如悄悄摸出幾張薄薄的紙來,塞給他家世子爺:「這是大家打聽到的,顧奚姑娘的喜好。」
蕭定瑜一臉懵逼地捏著幾張紙:「我要知道她喜好乾嘛?」勞資只是想要小小地教訓一下她,讓她低頭服軟!
三如曖昧地沖她擠擠眼睛:「討未來世子妃歡心啊!」
蕭定瑜騰地站了起來,「啪」地一下將幾張紙拍在桌上,整個人是既惱又怒,伸腳去踹三如:「滾!滾!滾!」
三如從善如流地滾了。心裡還好笑呢,世子爺這是被人看出心思,惱羞成怒了吧?
被惱羞成怒的蕭定瑜氣得肝疼,三如這傢伙可真是沒眼色,這都能會錯意,還能不能行了?
是不是要將他調離專司情報的如字頭隊伍呢?!
三如還不知道自己正遭遇撤職危機呢。
沒一會,他就收到大吉傳話,世子爺罰他刷三天馬桶,全別院的!
蕭定瑜思來想去,三如這傢伙戲這麼多,但能力還是有的,撤職調離大可不必,但不罰一下實在難泄心頭之恨。
只是,當派大吉去傳話罰他的時候,蕭定瑜忍不住細細琢磨了一番他方才所說的話。
左思靖北王府的一團亂麻,還有她自身的秘密,右想顧奚的出身和自身能力,想著想著就不由豁然開朗起來!
這可不是正好嗎?
顧奚能幹,連自己都敢當麵糊弄呢,還有什麼她不敢的?能從泥沼里掙扎出一條路來,身家清白,家世簡單,無家族助力可借,也沒什麼家族拖累,正合適他們靖北王府啊!
這三如嘛,還是挺有眼力見的。蕭定瑜尋思半晌,有過當罰,有功該賞。方才三如胡亂揣測主上心意,罰就罰了,現下他獻策有功,要怎麼賞呢?
「大吉,你去跟管事那邊支一百兩銀子出來,就說是賞三如打酒喝的!」
剛傳話回來沒一會的大吉:……
主子大了,這心思可真是越來越莫測了。
大吉領命應聲而去后,蕭定瑜偷偷摸摸地,將剛才被她拍在桌上的幾張紙收起來,塞進袖子里。
嗯,那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應有之義!
絕不是什麼見鬼的要討顧奚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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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蕭定瑜:騙子!欺騙勞資感情!
顧奚:???這是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