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終
王守仁看著眼前默不作聲的劉鵬，慢慢說道，似在對劉鵬講，又似在對自己講。
「吾孩提之時，登道觀，游古剎，歷九邊，會試成官，又來此尚未開化之地。」
「聖賢書，道經佛理。吾無一不觀。」
「先生呢？」
劉鵬沉默，而後輕輕一揮袖子，四周之人一個個眼中浮現出各色景象。
王守仁一愣，起身一拜。
「見過上仙。」
劉鵬將這一禮坦然受之，而後看向王守仁，緩緩說出一生經歷。
「我生於一凡俗之國，國內安定，承平盛世，百姓平等，人皆為人，雖有盜賊，亦有勇士。人患不均，卻懂得體恤老幼，人有惡念，卻知曉約束，國家開九年學堂，無論身份，皆可讀。人間有爭，有律法昭彰，權在民手，不沾王權。」
「此間事，佔一條者，可為聖國！」
聽劉鵬所言，王守仁目中濕潤，他畢生所求是為何？正心，誠意，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吾得奇遇，因緣巧合，化作先天生靈，降生開天闢地之初。見萬靈爭鋒，見族群奪利，見國之將起，見國之滅亡。見多少神仙成神聖，見無邊神聖化死灰。」
「吾以為，吾已吾心，已明悟了我是何人，但卻始終走不上聖路。還請先生教我。」
說完，劉鵬再拜。
王守仁不言，指向劉鵬。
「先生何解？」
「你是何人？先天神聖亦或是平凡小民。」
「世間從無一成不變之事，吾先是小民后是神聖，如今即是小民，也是神聖。」
「大善！」
「你從何處來？」
劉鵬微微一愣，人生三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往何處去。當這三個問題擺在眼前的時候，劉鵬方才知曉，原來自己一直所求的是什麼。
「我從凡間來，我從未來來，我從洪荒來，我從天上來。」
「何解？」
王守仁反問。
「佛曰：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道德經中也有文，道可道，非常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莊子有說，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臮。可行己信，而不見其形，有情而無形。」
「仙長，您著相了。」
王守仁一嘆，起身走進屋去，拿出一副棋盤。
「請仙長。」
「某卻之不恭。」
劉鵬有些納悶，卻又不得不下。
王守仁落子不快不慢，反觀劉鵬落子飛快。
雙方有來有回，但王守仁慢慢落了下風，劉鵬不露聲色，然想象之中的懊惱並未出現，王守仁目不斜視，執棋落子。
「先生，是在下輸了。」
劉鵬落兩字以示認輸，而後王守仁收起棋盤，放回屋內，又來到劉鵬面前。
「先生之心，只在全神貫注下每一手，我之心，卻在輸贏。」
王守仁看不出神色，望向劉鵬。
「這便是第三個問題，我往何處去的解了。」
「吾心即是吾在，願仙長珍重。」
王守仁下了逐客令，劉鵬苦笑一聲，也不知是悟了，還是沒有。揮了揮手，此地眾人恢復如常。
劉鵬赤腳而來，又赤腳離開。
此後數年後，王守仁以自身之道，平南方無盡匪患，定寧王之亂，一時間無上榮光，他卻只是開經講學。
多少年後，王守仁氣若遊絲，想起數十年前，與仙人一見，咧嘴一笑，望著無盡蒼穹之上，或許存在的身影，輕輕一笑。
「仙凡無別，仙有不可知之事，凡也如此，仙有不可去之地，凡同，仙有惑，凡來解。凡亦有惑，仙長可解否？」
「問。」
聽著從心頭而來的聲音，王守仁笑得越發開心。
「人有來世否？」
「無。」
「人死後何去？」
「身於天地之間，魂於身中消散……天地不會記住先生，人族將永遠銘記。」
「仙長所言之聖國，可是我民族後世之現象。」
「是。」
「哈哈哈哈哈……」
這一刻的王守仁笑得像個孩子。
無盡雲海之中，劉鵬揮一揮手，那無盡雲海頓時消散，化為一朵祥雲，被他踩在腳下，白虎青龍以及六耳看著自家主人，有些疑惑，紛紛來到劉鵬身前。
「先生？何意？」
「青龍白虎，如今大千宇宙已成，仙凡已分，你們也不必在鎮守四方，歸去吧。」
「謝先生！」
「六耳，你伴我左右多年，未嘗得聞大道，非是我不轉，乃是我也無能為力。你也去吧。」
「先生！」
抬頭再見，哪裡還有劉鵬身影。
此後數年，大千世界之中，都無劉鵬身影。
紫霄宮，劉鵬已然不見道祖，須彌山，也不見羅睺身影。
無盡會元，當年之事，浮上心頭，倒是有了不同的感悟。
從遠古洪荒到如今的大千世界，滿天星辰。
道祖立天，開大千世界，魔祖立心，為過去未來，無盡生靈，覆蓋心性。
因魔祖沾染萬千怨念，故而萬千生靈有貪嗔痴。
陰陽乾坤填補世間均衡大道，自此洪荒穩，自此天地定。
揚眉老祖開無盡時空，納洪荒無限生靈。
三清各成聖，太清立自然，玉清立天道，上清立修行。
女媧娘娘是神聖，人族之母，造化之靈，以大愛補天道缺憾。
准提接引大慈悲，度西方無盡生靈，感世間無盡凶頑。
巫妖大劫均是聖，道祖謀劃開大千。三清立教證自身，西方二聖不露名。女媧端坐媧皇天，補天之石難煉成。無情天中添大愛，人族原是此間色。歲月悠悠衍王朝，一朝封神分大千。多少星辰有人居，無盡種族樂安寧。此後歲月不算長，聖人不出天地平。卻是仙凡太多差，西方二聖衍西遊。靈石出世正逢時，歷經人間終得道。一場西遊一生人，石猴終成斗戰佛。人間早無長生藥，西遊一場划仙凡。仙人遨遊無盡天，凡人再無輪迴身。水裡龍王遊星海，山中白虎踏星河。天上朱雀照宇宙，不言玄武行蒼穹。鬼神不在凡人界，卻有神話久流傳。萬靈再無修行路，大千世界尋本真。
一場洪荒，一場黃粱。
劉鵬緩緩醒來，眼前的人依舊是熟悉的人，眼前的景色絲毫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