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1：星星之火

穆清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許恆松恰巧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看見穆清的到來，他也是顯而易見的歡喜。

「小檸，今晚我替老師守夜吧，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穆清看著神色憔悴的許檸，心中憐愛之情無限泛濫。

許恆松也跟著一起勸：「不用擔心我，我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什麼事情的，比起我，你可別先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聽話，回去休息休息。」

許檸坐在許恆松的病床邊上，只是搖搖頭，一步也不肯離開。

宋沛之默默的看著，然後湊到她的身邊，附身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許叔叔是一個要強的人，他身上即使很疼也會顧及著你在場閉而不發的，你在這裡也不方便照顧他。我來的時候觀察了一下，隔壁的病房時空出來的，我去和醫生商量一下，把那個病房空出來給你休息好不好。咱們就在隔壁，不離遠了，不管有什麼響動，我們第一時間都能知道，也省得許叔叔不放心，對不對？」

許檸輕輕的抿唇，猶豫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順從著宋沛之的力道離開。

病房裡剩下來的兩個人心思各異。

許恆松突然就放鬆下來，神情欣慰。離開這個世界，他最最割捨不下的就是許檸了。他的女兒他心裡清楚，雖然嘴裡說著不在意，可是心裡肯定難過的要死，她又是一個脾氣倔強、要強的，不肯輕易對旁人傾訴什麼。

他就擔心她會想不通，誤入歧途，將自己逼近死胡同。可是看到宋沛之，許恆松就不擔心了。他差點忘了這個和許檸一起長大的少年郎。檸檸能聽得進他的勸說，那就是最好的事情。

許恆松已經等不到看著許檸身披白色婚紗，步入神聖婚姻殿堂的時候了，既然沒有辦法親手將她的手遞給那個後半生能照顧她的人，他就希望有人能代替他，真心關愛她，為她著想。

現在他看到了，好像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穆清卻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他的心如荒蕪一片的原野，寸草不生，只余狂風空洞洞的肆虐。

她不愛他了，她甚至一點兒也不在意他了。

你若是看著一個人久了，她的眼神變了，淡了，倦了，你比誰都更先明白。

許恆松將穆清的失魂落魄全部看在眼中。

其實他走過了這麼大半輩子，自己的生死都能看開，還有什麼是不能看開的，對於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弟子，他說是不愧疚肯定是假的。

從他把穆清帶回家來的時候，許恆松其實就已經將他視為了自己兒子一樣的存在。他豈能不希望他好，可他身上的教訓實在是太過於血淋淋，他只能兩者選其一。

「穆清，我記得你應該也三十了，對未來有什麼規劃嗎？」

穆清拿了把椅子坐在許恆松身邊，拿著一把小刀替他削蘋果，然後切成片，遞給他吃：「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就挺好的，以後可能還是繼續當老師，和您一樣，教書育人。雖然做不到您這樣桃李滿天下，但我也想做一個點燈人。」

許恆松笑了笑，看向穆清，疲倦的眼睛中滿是包容：「你是一個優秀的孩子，我當初幫助你，是因為你值得，但我不希望你永遠跟著我的影子走，你應該有自己的選擇，問問你的內心，你到底想擁有怎樣的人生。」

穆清的手顫了一下，骨節分明的大手漸漸的收緊。

原來，他真的什麼都知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教書育人讓我很有成就感，但是只要是為人民服務的工作，其實我都很喜歡。世人均道『三十而立』，老師，在我這個年紀，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猶豫不定，是不是非常沒有出息？」

許恆松伸出枯瘦的手掌，費力的抬高，在穆清的肩膀的上拍了拍：「不要妄自菲薄，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特別的孩子，為人正直誠懇，在未來一定有一番作為，你就是少了一點運氣。不要被世俗的眼光推著前進，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想清楚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麼。」

穆清垂著腦袋，說了句：「其實我有兩個想法，一是當一個律師，這個世界遠比我以為的要黑暗，在某些角落，是光都照不進去的，我不奢望自己能改變世界，我只希望因為自己的存在，能讓這個世界上的一批人有機會觸碰到『正義』這個門檻；

二就是繼續當一個老師，發揮自己的餘暉，給這個世界多點一盞希望的燭火。為人辯護我也愛，三尺講台我也愛。」

「當律師啊...我記得你讀高中的時候曾經和我說過，年少時期的夢想，我支持你延續下去，趁著現在，你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去試試吧，不要到了晚年，再後悔懊惱。教書育人是一個十足磨人的工作，急不來的，不會比在科研方面做出巨大成就簡單多少。」

「我知道...」

「你有好心腸，有好想法，在這個時代是像金子一樣的珍貴，但是你還是缺少了一點打磨，你應該去當律師，而且是刑事律師，你不能一直呆在學校的象牙塔里，你要去見識見識社會懂不懂？我們教書是硬技能，我們的刀是思想，但是這把刀是拼不過人家的真刀的。要想為這個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你要去見見社會，去見見世界，見見更多的好人和壞人，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沒有辦法給你更多的人生道路上的幫助了，我希望你自己走出舒適圈去看看。」

穆清看著他飽受病痛折磨的身體，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里像是卡進了石子，胡亂的用手搓了一把臉，想找借口出去。

「老師，您休息一下，我替你去買點水果回來。」

沒想到許恆松直接就瞪了他一眼：「買什麼水果，我桌上都要堆滿了，再賣就只能放在那裡等著腐爛了，想出去抽煙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