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榮都暗聞 第一章 何以解憂愁
雨夜,皓月被烏雲遮蔽,大地無光。
袁天罡從夢中醒來,看著窗外出神。不知為何,原本嗜睡的他今日竟然失眠了。
「這種心神不寧的感覺「袁天罡望向北方。那是父親所在的方向,大榮國北疆。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八年前了。難道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
袁天罡低頭一嘆,隨後盤膝而坐。
突的,腦中似有億萬根尖針戳動,身體不由顫抖。盤膝狀態也變為蜷縮,痛感襲遍全身。
「八年修身養性也抹不平這弒殺之意嗎。」
袁天罡在屋內悶哼,周圍竟有絲絲黑氣冒出。
「鄧天嬌,既然多年不曾出來,和平共處為何不可呢。」
這是袁天罡的秘密,自出生之日起,伴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還有一道靈魂。那個靈魂擁有無盡歲月的記憶,他與袁天罡共享。
幼年時期,袁天罡時常渾身抽搐,卻查不出病因。正是因為那個靈魂向他傳輸一些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知識和記憶。
天生病痛纏身的袁天罡,在十五歲前也可謂順風順水。但沒人知道,另一個靈魂也折磨了他十五年。
每當深夜降臨,那個靈魂總是會跳出來爭奪袁天罡身體控制權,不過都被袁天罡壓了下來。他有時也在好奇,為何自己總能勝之一籌。
十五年間,袁天罡通過那個靈魂的記憶,了解了許多秘聞,關於這個世界,以及一些常人,哪怕所謂仙人都接觸不到的東西。
這其中有武技,有功法,甚至還有一些個人情感。在那個記憶中,袁天罡知道這個靈魂的身份。
「魔主鄧天驕」
約莫一個時辰后,雨聲滴答,屋內沒了聲響。
袁天罡座於床頭,而床榻之上早已被汗水浸濕,一個人望著北方出神。
「有幾年沒見到那個老混蛋了,這次不會是你吧。」
八年前心神不寧,結果母親過世。
這次袁天罡心神不寧,卻也一樣無可奈何。雖是嘴上說著不著邊的話,可這位榮國世子心中也是暗暗祈禱。
或許是從小生活在父母溺愛之中,又或者受到魔主情緒影響。袁天罡自從學會說話,就沒怎麼稱呼過平北王父親,向來都是老混蛋招呼。
當然世子殿下也少不得皮開肉綻,那位莽夫哪裡懂得憐香惜玉。
可每一個莽夫身後都有一個賢惠慈愛的女人。每次袁天罡被揍,她總要出來訓斥平北王一番。
久而久之,不知是成了習慣還是平北王向那個女人妥協。老混蛋也成為了獨屬於袁天罡一人的稱呼。
「楊叔,拿酒來」
房中一聲低呼,府內一道身影快速閃過,不多時就在門口矗立。
輕聲敲門后,將房門推開。來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不高,體型偏瘦,一撮山羊鬍在雨夜中隨風飄動,隱隱還有難聞的味道散出。
「少爺,可是有煩心事。」
楊俞不大的眼睛微眯,手中一壺老酒輕輕一扔,不偏不倚落於桌面。
「何以解憂愁?」
袁天罡走下床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
楊俞聽聞,眼睛更是眯成一道縫。哈哈一笑,道。
「世間有萬般憂愁,百般不順,唯有二兩消愁可解苦難之毒。」
「二兩怎夠」
二人相視一笑。老酒開壇,輕香四溢,借著春風與憂愁,飄散無影無蹤。
兩個大碗不知何時出現桌上,小酌一口,似乎所有憂愁都隨著火辣進入肚中。輕嘆一聲,美酒應配佳人,可恨自己只有一個老頭相伴。
楊俞聽聞,露出一板大黃牙嘿嘿傻笑,也不顧其他,端起大碗竟滴酒不剩。
二人對飲,卻未提及其他。楊俞可從來不會過問世子殿下因何煩悶,就像袁天罡從來不會過問揚俞,明明一身好手,為何獨處馬廄。
輕酒二兩解消愁怕是不二之選,屋外雨聲滴答,屋內酒香四溢。
而烏雲遮蔽的大地上。
紫武郡內,竹林中沙沙的腳步聲時而響起,微弱的呼吸聲被雨水掩蓋。
忽的,一倒驚雷閃過。
漆黑的夜剎如白晝,竹林之中入眼一片猩紅,泥濘的地面甚至有幾顆人頭滾動。
血水混雜著雨露像是修羅煉獄,刺鼻的味道讓人做嘔。
竹林中一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電一驚,下意識低頭看向地面自己的影子。
雷電的光芒就是一剎,而這片刻時間,又是一顆人頭高高飛起,而後與泥土混為一體。
一切都在無聲的進行,這倒驚雷像是拉開了某種序幕。
雨越下越大,竹林之中腳步聲也逐漸平歇,直至一聲沉重的呼吸蓋過一切,黑夜,竹林,雨水也變得簡單而純粹。
雨過,鳥兒低鳴,喚醒沉睡中的人。
通往帝京的官道上,一匹褐色寶馬疾馳而過。馬上一人身穿黑袍,胸前用一條血色布條系這一坨絨被。手中長鞭輕輕拍打一側。
「快到了,快到了。兄弟,再撐一會「
沒人知道,在雨夜中連斬百人,身上數十處致命傷口都未曾哼一聲的男人,在這時,竟從眼角飄出一滴血淚。隨著身邊呼嘯而過的風,滴落在帝國血淋淋的權利慾望之上。
帝都,榮國帝都。這星空下最大,權利漩渦最深的地方。
有人說,帝都之中,用石頭隨便一砸,都可以砸死幾個官僚門第之子。
他們生活在天子腳下,卻也是全天下最為黑暗的地方。
山中鳥鳴嘰喳,林間雨水滴答。古道蓑衣駿馬,矛居二兩清香。長夜晚風拂袖,酒香綿綿醉人。
主僕二人飲酒暢言,天地江河皆在其言論之中,全然不知千裡外人頭滾滾。
二人酒過三巡,或是烈酒過癮,大碗躺在地上。拿起酒罈,也不管烈酒如何,脖頸處已然咕嚕咕嚕。
八年來,這府中也只有楊俞一人與袁天罡如此親近。二人之間毫無顧忌,更多的是勝似老友般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