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要去報恩

知道雲山考上師範消息最早的是雲松寨的大隊長，也就是石紅秀的爹爹石漢。那時候信息傳遞手段單一，除郵遞之外，基本上都是靠各級領導傳遞。

石大隊長得到這一消息后的第一反應就是，先隱瞞著不告訴雲家。然後，抓緊時間讓石紅秀與剛剛認識的公社小領導的丑兒子劉江，斷絕了關係。

第二件，石漢帶著所有的大隊幹部來到了雲山家，給雲山送通知的同時，也為石紅秀提親。

由大隊婦女主任代言，開門見山，雲山考上大學了，要交800元的學費，如果答應與石家結親，石家不僅替雲家出這個錢，還將分給雲家最好的山坡地。

那不答應呢？就不言而喻了。

雲東海夫婦立馬陷入了恐慌與憂愁之中，兒子考上大學的喜悅簡直一點點都沒有了！怎麼辦？與雲山商量不成，老夫婦倆又想答應下石家的婚事，急得雲山的二姐大膽提出，要等雲山回來再決定！

而就在這個時候，第三件事又不期而至。

相鄰的史家塘子大隊的大隊長史天文，在雲青的帶領下來到了雲家，並且進門就提出了雲山的對象是他史家的外甥女，馬上就要來家裡送東西、蓋新房！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還要從距離雲松寨十八里半的史家塘子說起。

史家塘子已經熱鬧好幾天了！

只因為大隊長史天文的外甥女從縣城裡來了，還說要住上一個暑假。

這可是一位「小公主」啊！爸爸、媽媽、叔叔、姑姑，連爺爺都是縣裡曾經的大領導，都在嬌著慣著這唯一的女孩兒！

這女孩兒便是古雅，雲山針灸救治的女同學。原來古雅被雲山救治后，順利地參加完了高考，一舉考上了本科重點大學。

然後，古雅就開始詳細地打聽起雲山的身份來。就沿著雲青喊出來的線索，古雅到姥姥家一問，一下子就弄得清清楚楚。

雲山的家裡很窮，現在一家四口人住在三間破草房子里。大姐雲柳已經出嫁了，二姐雲燕該找婆家也還沒找到。

三間房子的分配大致是，中間一間是客廳，放了個破木桌，正對著門的牆上貼著一張大人物頭像，下面是一長溜的獎狀，自然能猜出是誰的。

東一間房由雲山的父親雲東海和母親古春花住，西一間房中間用高粱桿編成的秸稈牆塗上泥巴隔開，就是說，雲山與二姐一人住半間。

廚房是在房子的山牆外搭建的草棚子。

打聽清楚了雲山的情況后，古雅便向爸媽攤牌了。

「我要去報恩！偉人都說，『吃水不忘挖井人』！作為兩位大領導的紅色後代，我更不能置救命恩人於不顧！

爸媽同志！請給我一些錢，就算是我以後的嫁妝了，等我大學畢業后不再向你們要一分錢！」

古領導和史幹部一時愣了，驚恐萬狀地看著寶貝女兒，以為她在抽瘋呢！

「閨女！你不是發燒了吧？別嚇媽！咱不是忘恩負義，那同學會醫術，就是醫者，醫者仁心，救了你，謝謝他就行了唄，幹嘛非要去送錢呢？」

史天嬌哄著女兒說道。

無奈女兒的態度強硬，「沒有他的幾針，就沒有我了，更不會有大學通知書！我送什麼錢呀！我要去幫他們家蓋個新房，還要送去一些東西，不讓他們那麼窮了！」

「啊？那……你要多少錢？」

「兩千！」

「多少？」也難怪古雅的爸媽同時驚呼，八一年那會兒的兩千元，恐怕相當於2020年的數十萬元的購買力。

「怎麼？你們就我一個女兒，難道嫁妝不給這些嗎？」

「給！給！」

最後夫妻倆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又去借了點兒，算是拿給了古雅兩千元錢。

古雅拿到錢后，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史家塘子她的姥姥家，先請她的舅舅們為她準備新房的建築材料，再把她自己購買的米面、油、菜、肉和布料計劃著親自送往雲山家裡。

「不行！你一個小丫頭家家的，不說去了人家，人家認與不認、收與不收還在兩可，單就你的身份與我們這些人的臉面上都過不去！」

史天文反對了，堅決不讓古雅去雲山家。

「哎！我說『小公主』，讓舅舅代勞，把東西送過去，這房子咱不建了，你……你對雲家所說的婚事也不算數了，行不？」

「不行！舅舅同志！這樣的話你也能說出口啊？」

「不不不能提婚事……只說是報答救治之恩不行嗎？」

「不行！」

古雅撇撇嘴，兩個「不行」把大舅憋得臉通紅。她則忽閃著長長的睫毛說：「大舅！我爸媽都沒有阻攔住我，我的革命鬥爭精神是非常堅定的！

你要不想很快就從大隊長的位子上掉下來，就全力支持我的說法與做法！

我叔叔現在可是在你們公社裡，你猜他會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這最後一句直接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古雅的親叔叔也是個大領導，史天文的直接上頭，這他心裡豈能不清楚？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還是人家叔侄親，都姓古！

史天文馬上被這個小外甥女給威脅住了，誰讓自己還想當這個村官呢？

於是叫來兩個弟弟商量。

「送了這麼多東西還不成嗎？咋還給他們蓋新房？」老三史天才有點不滿地對兩個哥哥說。

老二史天武瞪了他一眼也沒說話，史天文直接訓他說：「你也就在這裡說說，可不能對『小公主』說！」

「咋了，哥？『小公主』連咱姐的話都不聽了？」

「嘁！現在考上名牌大學了，連咱姐夫的話都不聽了！不僅來給雲家蓋新房，還……還要給雲家當兒媳婦呢！」

「啥啥？他……他雲家祖墳上冒青煙了是咋滴？『公主』都願意下嫁？」

「我給咱娘說了，咱娘都不同意！嫌雲家窮，雲山那小子又沒考上大學！」

「那……哥！咱們該咋辦？」

「還能咋辦？先糊弄著丫頭唄……」

「哼！敢糊弄我？舅舅同志們！你們是不是都不打算在這摩雲嶺公社裡混下去了？」

「啊？你你不是去雲家送東西了嗎？咋……咋又回來了？」史家哥仨都目瞪口呆了。

「我想起來雲青說過，雲山與水香的關係特別親密。水香是誰？長得有我好看嗎？」

「這……水香與雲山從小就要好！經常在一起，那水香……嘿嘿！哪有咱『小公主』漂亮？只能說長得不醜就是了！」

這一次是老大接的腔，到底是當大隊長的啊！本來想照實說，水香比你小公主還俊，但話到嘴邊又改了！

「這麼說，我的身份是得先變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