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貴庚
鄭勤聽到她說的話,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心裡有各種情緒在交替著,很是複雜。
他只是說了簡短的兩個字,對比她告知姓名時的落落大方,算是很敷衍了。她卻一點兒也不介意,還為他的名字作了一番精妙的解讀,他,很難不去在意。
此刻,他的心裡也有了很多的問題。
他想:她為什麼要對他笑得這麼明媚?為什麼要問他的名字?為什麼一點兒也不擔心或是害怕?為什麼讓他的心無法平靜?為什麼讓他無法拒絕她的問題?為什麼讓他有了一些陌生的在意?
還是,她對別人也是如此嗎?她沒有防備之心嗎?她從前是怎樣生活的呢?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大斤山呢?她來自哪裡,又將去往何方呢?
他的心裡,有太多太多的問題。
自從老獵戶離開后,他就很少與他人接觸了。除了賣掉獵物時,在鎮上購買一些生活用品,他幾乎不曾與其他人打交道。即使在鄭吳村,他也總是獨來獨往的,村裡的人,他也大多都不認識。
從小,他就看盡了人情冷暖,也吃過不少苦頭,爹娘更是在他十歲那年就早早地離開了,留下他一個人在這世上生活。若不是有老獵戶作伴,他可能早就死掉了吧!後來,老獵戶也離開了,又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不曾怪過任何人,也不曾抱怨過生活的不公。對人生,他有自己的見解與認知,別人只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而已,生活,還是得自己去過。或許,他與旁人保持距離,也是為了保護他自己吧!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真的很複雜,人心也難測。現在,他只想過安靜平淡的生活。
她是第一個讓他覺得心起波瀾的人。他自認很少有什麼事能夠令他情緒起伏,他也不會去在乎旁人的看法,但是,她,這個他無意間救起的姑娘,卻很令他在意。
現在,他應該是要說些什麼的吧!
但是,該說什麼呢?他能想到的,也只是要她早點休息而已。雖然,他心裡覺得她的名字很美,很好聽,像她的人一樣,但是,這些話他也不可能開口說出來。因為,容易讓人產生誤會,而且,對他來說,也實在沒什麼必要。
他想了想,也只是微點了下頭,回話更加簡短,僅輕吐出一個字,「嗯。」說完,仍舊站在原地看著她。
他覺得,她可能還有話想要說,而他,也願意等她開口。
語汐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覺得有趣。這人,還真是很難看出情緒呢!
她也只能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猜測他的想法而已。她看不見他眼裡的波動,更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而他也不會有什麼多餘的動作,來泄露他內心的想法。但是,她卻有自己的感覺。
她想,對她,他有很多的不解,也有一絲的無奈吧!或者,他會覺得她很奇怪,也可能,只是體貼她這個病人,所以才對她很有耐心吧!
她知道,她的想法不似一般女子,有時,甚至比男子更有主見,但是,她覺得,這樣真的很好。
她喜歡無拘無束的感覺,也敢於親自去嘗試新的事物,對她來說,生活是充滿了樂趣與挑戰的。在她心裡,有很多美好的願景,她都想將之付諸實踐。雖然,過程可能會很艱辛,結果也可能會差強人意,但是,她絕不會輕易就想放棄。她,也是很堅定的。
語汐本想直接問他「今年貴庚?」但她想了想,覺得稍有欠妥,還是得在適當的時間,用不經意的方式去問會比較好吧!
他之前有提到過「天晴之後就可以下山了」,那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山上。以他獵戶的身份來說,住在山裡也很正常。也不知道屋子周圍的環境是怎樣的,還有沒有其他的屋子在旁邊。她以前聽說過,也在書上看到過,山上的獵戶,通常只有一間簡單的屋子,以備打獵之需。不知道他的情況是怎樣的。
她再次將小木屋環視了一圈,看向他時,輕聲問道:
「我睡在床上了,那您睡在哪裡呀?」
她想知道,他將她安排穩妥了,那他自己呢,他會好好照顧自己嗎?
鄭勤沒想到,她只是問了個還算平常的問題,他淡然答道:
「我坐在火堆旁就可以了。」
意思是,他不用睡也沒事,對他來說,一晚不睡也不算什麼。
聽到這個回答,語汐也不覺得意外。看樣子,獵戶住的屋子都是差不多的呀,一進門就能看清整間屋子的構造了。但她還是有些不想這樣相信,她多希望這裡能多出一間房,讓他也有地方可以好好休息呀!
她還記得,昏倒之前看過他背上背著的東西,想必就是那兩隻野兔吧!那應該是他今天獵到的獵物。雖然她不會打獵,但是她也知道,打獵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獵戶應該需要好好養精蓄銳,好生歇息一番的吧!
想是這樣想,但現在,她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總不能讓他到床上來吧!雖然,她願意將床讓給他睡,但是她也知道,他肯定會拒絕的,而且,現在她確實需要趕快徹底好起來才行。
語汐看向他,略低著頭,柔聲說道:
「真是麻煩您了!」
鄭勤聞言,只是簡單地說了句,「沒什麼。」
當視線看到她仍然光著的雙腳時,還是提醒到:
「夜深了,早些睡吧!」說完,看著她的眼睛,並沒有打算馬上轉身離開的意思。
語汐心裡有些想笑,看樣子,他是準備盯著她,等她乖乖入睡了,才會離開呀!真是有些不太符合他的行事風格呢,但是,她卻覺得很溫暖,甚至有些微甜的感覺,很是欣然。
她看向眼前人的鬍子臉,有些好奇,他究竟是有多久沒整理過鬍子了呀!他的鬍子有些長度,幾乎快到胸口了,看起來,似乎還能擋風呢!在寒冬里,應該也是一種很好的禦寒工具吧!她如是想著。
既然他並沒有急著離開,那她也就直接問了,只見她燦然笑道:
「敢問恩人,今年貴庚?」
說完,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想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有些期待。
屋內,鐵鍋里的水一直不停地沸騰著,升起的輕煙也冒著蒸騰的熱氣,小木屋裡,一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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