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人，時代變了啊

在長途大巴顛簸了四個多小時。

等抵達江元城時，已時近黃昏。

這一路上，身為修仙界遺民的姜白予，正襟危坐目不轉睛望著窗外，如同好奇寶寶般詢問李萬機各種問題。

「李公子，我們腳下這座馳騁如風，能在腹中吞人前行的鋼鐵巨獸，是何方妖類？」

「這叫汽車，並非活物。乃是俗世能工巧匠研製而成，可日行千里。」

……

「那如今掌管俗世權利的皇帝是誰？」

「大清早就亡啦，現在是人民當家做主！」

……

「對了，李公子你既然並非修道中人，年齡也不小了，想來應該早已婚娶了吧。不知家中娶了幾房妻眷，膝下可有子嗣？」

「我……單身未婚，一個媳婦都沒有。而且，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夫多妻可是違法犯罪行為，這種華夏傳統美……咳咳，陋習的禁止，實在是大快人心幹得漂亮！我李萬機此生，最看不起那些三心二意腳踏兩隻船的無恥之徒！」

抬頭挺胸義正詞嚴。

說得簡直和真的一樣！

……

……

回到江元城。

李萬機第一時間，來到車站旁邊的取款機前。

餘額顯示，三萬三千八百六十二塊三毛。

這是他人生二十二年來，堅決謝絕了父母代為保管過年壓歲錢，加上大學假期在寫網文，辛苦攢下的全部積蓄。

原本還想著，大學畢業后，用這錢去嘗試投資創業啥的。

可現在，為了拯救世界這個遠大而艱巨的任務，只能犧牲小我。

取出一萬整現金收好，李萬機便與在姜仙子一同離開，準備去商場消費一波。

可去往計程車站點的路上，一回頭卻發現人沒了。

回去尋找，發現白衣如雪氣質出塵的姜仙子，如同腳下生根般在「麥德基」的落地窗前，目不轉睛望著其內用餐的顧客。

說得更準確些，是盯著顧客手中的香辣雞腿堡。

見李萬機尋來，姜白予嬌嫩的老臉一紅。

連忙先發制人，自我辯解道：「這些是何物？方才我途經此處，覺得此物特異甚是有趣，於是才心生疑惑不自覺駐足探究。」

李萬機表情真誠點頭，一副堅信不疑的模樣。

「此物名為漢堡，乃是源自西方的一種食物。」

「真的能吃？」

不好意思提出自身真實需求，於是明知故問。

「當然能的。」

李萬機點頭，已經知曉這位姜仙子性情的他，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一本正經打趣道：「不過這種食物，雖然味道不錯，但因為太過於油膩對健康不好，所以在現代世界有著『垃圾食品』之稱，想來姜仙子應該是瞧不上這種上不了檯面的食物。」

「我覺得既然是食物，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生怕自己話語說得不夠全面，姜白予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雖因漫長歲月沉睡修為墮境，但身軀仍舊是無垢仙體，哪怕是俗世穿腸劇毒服用后都無礙。」

「那不如我請姜仙子你嘗一嘗？」

「嗯。」

姜白予出於矜持，只是微微頷首。

但目光里的那份渴望與喜悅，一眼便可以看穿。

考慮到她那與纖細身材完全不符的食量，作為仙女飼養員的李萬機，很是貼心得點了一份超大全家桶。

事實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雖然姜白予細嚼慢咽唯美如畫，但是鋪滿整張餐桌的全家桶，還是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減少。

只吃了一份漢堡一根炸雞腿，便徹底飽腹的李萬機，就這麼靜靜欣賞著仙子進食，內心滿是身為投喂者的自豪得意。

在吃到一半時，卻發生了一件令人不悅之事。

坐在兩人後座不遠，四名頭髮五顏六色打扮流里流氣的混混青年，被姜白予清新脫俗的美貌所吸引。

儘管沒有上前來搭訕，但口中一直在評頭論足。

話語逐漸往不可描述，極其惡臭污言穢語方面發展，李萬機當即就準備起身，充當護花使者。

剛意欲起身，卻被專心致志啃雞翅的姜白予拉住了。

「無需理會這些宵小之輩！」

「可是這些人嘴太臭了，怎麼能就此輕饒，一定要好好教訓……」

「……待我吃完，我就把他們全都殺了！」

「？？？」

李萬機嚇出一身冷汗。

這才後知後覺想起，眼前的姜白予雖然是一位常年閉關修仙的資深宅女，外面看上去人畜無害嬌弱無力。

但卻是一位經歷過血流成河殘酷戰場，劍下亡魂千萬的女劍仙。

他對於那幾名嘴臭的混混青年，沒有絲毫好感。

但如今可是法治社會，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實在有違社會和諧主義價值觀。

要是因此成為舉國聞名的通緝犯，自此只能如同陰溝里的老鼠東躲西藏，更加得不償失。

李萬機回過頭去，看向那四名正洋洋得意，將死而不自知的混混青年。

想讓他們停止侮辱，挽救自身性命。

但萬萬沒想到，見到李萬機回頭的四人，反而更加亢奮起來。

不僅對著李萬機吹口哨挑釁，還說出什麼「你女朋友這麼好看，借我們兄弟們爽爽」之類的惡臭話語。

見這些人不知死活無可救藥，李萬機只得轉變方針。

「姜仙子，你千萬不要衝動，冷靜冷靜！」他出言勸誡。

「無需冷靜！」

已經啃完香辣雞翅，手裡換成脆皮雞腿的姜白予正色道：「在我所處的那個時代，對真仙出言不遜辱沒輕佻者，哪怕皇室也是不赦之罪，誅三族血親以儆效尤！我不喜牽連無辜者，只誅殺這四人已是仁慈！」

「大人，時代早就變了啊！」

「可他們四人言語實在太過污穢刺耳，今日若不誅此惡首，我道心不穩！」

若非手中美食實在太過美味，讓人無法放下，否則姜白予早在第一時間出劍了。

事已至此，李萬機只得拋出殺手鐧。

「唉，我不是同情那四人，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因他們髒了你的手。而且誰也不知道，現在看上去平靜祥和的世界下潛藏著怎樣的神秘防衛組織，若是因姜仙子你執意誅殺這四人而舉國皆敵，我們就不能享受平靜的生活了，也再也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坐在此地安心享用此等美食，我原本還想等日後，帶姜仙子你一一品嘗世間萬千珍饈佳肴呢！」

聽到話語前大半段時，姜白予表情堅定不為所動。

但最後那句，明顯破防了。

握雞腿的手微微顫抖，神情也變得猶豫遲疑。

陷入長達一秒的艱難抉擇。

「李公子所言甚是，是白予自身考慮不周，不能因為我一時意氣，就毀了李公子現今所擁有的平靜生活！」

真·一秒從心！

回心轉意！

「不過這四人，的確嘴巴太過惡臭，死罪固然可免，但可不代表我們二人白白受氣，可以略施小懲，讓他們為所行所為付出代價。」

內心長舒一口氣的李萬機，話鋒一轉建議道。

他不是啥高風亮節以德報怨的聖人，受了氣自然得報復回去。

「略施小懲？該如何做才好？」姜白予詢問。

「這幾人不是滿腦子都是男盜女娼的不健康思想嘛，為了避免以後會有其他女子受到騷擾迫害，不如幫助他們幾人就此清心寡欲，成為對女色不為所動的新一代聖賢柳下惠，迎接充滿光明與正能量的新生吧！」

李萬機不計前嫌，寬宏大度無比貼心拯救著那四名迷途青年，讓他改邪歸正迎接新的人生。

五分鐘后。

在旁人眼中，美貌女友被調戲，卻慫包得不敢頂嘴的李萬機，毫無血性落荒而逃。

而那四名混混青年，突然一齊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下半身血流不止，大血崩。

徹底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