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3

夜宴3

傅百城的跑車已經被司機停在出口處。

他本不必親自跑這一趟,隨便找個司機送她回去就是了。但想到黎珂一會就要腆著臉向他要錢,心頭就莫名升起一股愉悅感。

他隨意往車門邊一靠,丟出幾件衣服扔到黎珂頭頂,一下子蒙住她的臉:「更衣室在那邊,自己去換。」

黎珂扒拉下衣服,見自己的書包就在跑車副駕上。

她摸摸被沉重的珍珠耳夾夾得已經有些麻木的耳垂。這個樸素過頭不事打扮的少女從沒涉獵過類似的飾品,傅家的兩個女秘書手法熟練,不到兩秒鐘就把這東西掛在她耳朵上,但要怎麼取下來來著?

這對她來說就像一道見所未見無從下手的數學證明題,面前又沒有鏡子,指腹在耳垂后摸來摸去始終不得其法。

黎珂只好向唯一能幫上忙的人求助:「這個……能不能幫我拿下來?」

傅百城懷疑地掃了她兩眼,不耐煩道:「你過來。」他眼睛不自然地往她腳上一瞟,隨即改了口,「算了別動,我過去。」

黎珂順勢把左耳轉向他那一邊。

每個人都會有最美的角度,黎珂的左側臉正將她小巧挺翹的鼻尖和精緻的唇顎曲線展露到最大化。她伸手撩開披散的頭髮,蝶翅般的睫毛向上抬起,閃閃發光的黑色瞳仁朝傅百城接近的方向跟過來,短暫停留幾秒便飄向遠方。

原來秘書沒給她貼假睫毛啊……

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傅百城在幫她拆開螺釘的時候故意輕輕扯動了一下珍珠掛,細微的痛感立刻把黎珂落在林間的視線扯回他身上。

他換到右邊:「怎麼會有女人不知道怎麼摘耳夾的?你是白痴嗎?」

黎珂說:「我大四之前沒碰過化妝品不可以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重心,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平時接觸的那些活得那麼精緻的。」

這句話配上她一個撇嘴,諷刺傅百城的意思昭然若揭。

「你粗糙的人生究竟有什麼意義?」

黎珂立即頂嘴:「我發了兩篇SCI,第一作者。」

才兩篇有什麼可炫耀的?要是她知道他本科四年大大小小期刊約稿不止,光是SCI就十五篇,國內國外獎項拿獎拿到手軟會是什麼表情?

學生時代論成績論智商,傅百城還真沒服過誰。

從小學到大學,從國內到國外,不知道多少個老師多少個教授說教了這麼多年書,還沒見過比他更優秀的學生呢。

傅百城本可以嘲諷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一百句,卻在看到她眼裡閃爍的星光時咽了下去。手上剛好幫她把兩個耳夾都摘了下來,心想早知道就該趁此機會狠狠扯她一把才好。

黎珂一得到自由便把腳從水晶鞋裡抽離,隨意踢了一腳:「喏,還你。」

她用全身說著「不稀罕」三個字,徑自從跑車裡翻出她七十多塊的清倉貨涼鞋,小跑向更衣室換衣服去了。

話說世間一物降一物,把別人氣得鬱結於胸有怒火發不出的那個人從來都是傅百城,可一遇上黎珂,角色就倒轉了過來,他成了時不時要憋出內傷那個,這死女人隨便一言一行都能讓他不痛快。

偏偏這種不痛快又說不出確切緣由,他想來想去,只能歸結於他和黎珂八字不合,命里犯沖。

一腳把高跟鞋踢飛出去,他大步回到車邊倒提起黎珂的書包想丟到座椅下面去省的礙眼,一枚系著根蝴蝶結頭繩的鑰匙順著側袋掉了出來,在皮質座位上躺平。

傅百城用一根手指穿過頭繩把那枚鑰匙拎了起來。

正中用纏了兩圈的透明膠帶貼著裁成平整矩形的小標籤,「431宿舍」。

*

黎珂正在更衣室埋頭與繁複的禮服飄帶和拉鏈奮鬥,忽然聽見身後的門開了又關,一個人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向旁邊讓了一下,那人卻徑直走到她身後,按住她的手說:「我來幫你吧,黎珂小姐。」

竟然是林悅!

儘管對林悅印象很好,黎珂心頭還是不免犯起怵來。

林悅看上去再平易近人也還是豪門千金,誰知道是不是修鍊得道的人精故意裝成慈眉善目的模樣吃人不吐骨頭的?何況她又是傅百城緊張得要死的白月光……

黎珂臉上笑嘻嘻的:「麻煩你了。」

腦中已經播放了一部清純小白花與面善心狠綠茶婊勾心鬥角的年度大戲。比如林悅幫她解著解著突然自己扇自己一巴掌躺倒在地,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啊這……黎小姐,我只是想幫你脫下禮服而已,你為何……」

幾十米開外的傅百城不知道是怎麼瞬移過來的恰好出現在門口,一把抱起梨花帶雨,弱柳扶風的林悅,滿面怒容指著她痛斥:「你這毒婦!」

……

畫風太詭異,台詞太離譜。

謝謝,有被笑到。

黎珂從鏡子里偷偷觀察林悅,正好林悅已經拉開拉鏈抬頭看過來:「黎小姐,你數學專業的?不要讓傅百城知道,我們偷偷加個微信行不行?我掃你還是你掃我?」

黎珂沒想到她還惦記著這個,快速褪掉禮服套上自己的短裙和T恤,洗了洗手翻出手機:「我掃你吧。」

她穿衣服的時候林悅禮貌地背過身去,閑聊一樣說:「你也不喜歡這種場合吧?我看得出來你好像不是很開心。我在這圈子裡沒什麼特別好的閨蜜,爸媽也不管我,我就自己一個人找點東西吃而已,說不定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千金大小姐專程從宴會上偷跑出來找她就是為了加她微信,想跟她做好朋友?

防人之心不可無。

黎珂是不信的,十分敷衍地應和了一聲。

她反應如此不熱烈,林悅也不介意,說了句「下次有空出來約個飯」就迅速閃了人,似乎她偷跑出來真是專程來交朋友的。

一聲微信提示音之後,黎珂的列表裡多出一個掛著某大鬍子千年哲學家頭像,名叫「第一國際得力幹事」的新好友。

叫這個名字掛這個頭像……或許不是什麼壞人?

要不是對方打招呼的話里明明白白說了自己是林悅,黎珂絕對想不到那個大小姐的微信號長這副模樣。

她點進林悅的朋友圈,原以為會是滿屏的腐朽資本主義炫富內容,想不到開頭十幾條都是轉國家領導人、外交部發言人、共青團中央和人民日報的講稿社論,翻出幾十條才見到一張林悅自己穿著碩士學士服的畢業照,簡直紅專到了極點。

「……」

黎珂對人不可貌相這句俗話有了空前的深刻認識。

*

黎珂疊好禮服離開更衣室,遠遠看見傅百城身邊多出一個黑不溜秋的人影,跟他貼得很近。

或許是傅百城自己都覺得跟那人距離太近,伸出腿把那人排開半米遠,黎珂這才看清那原來是個穿著一身碎鑽西裝的男人,看起來十分眼熟。

這十分眼熟直到她翻出宿舍群的聊天記錄才得解——這不就是室友蝸蝸頭八月底在機場偶遇的那個小鮮肉嗎?

好像是最近很火的某男團成員,名字記不得了。

在黎珂看來,那張臉也是十成十的流水線產品,帥是很帥,卻毫無特色,看完就忘。蝸蝸頭卻很喜歡他,興奮地把這張抓拍生照傳得到處都是,還在快印店打了一張出來貼在衣柜上當海報。

見到黎珂的傅百城好似抓住了救星:「還有事嗎?沒事我送我女朋友回家,失陪了。」

那位當紅小鮮肉還想對他說什麼,卻被黎珂抓住手臂:「我室友是你的超級粉絲,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被她這麼一打岔,傅百城順利脫身坐上駕駛座,隨口吐槽一句:「你說的這個室友是不是你自己?」

黎珂朝他攤開手掌:「筆記本和筆都在我書包里。」

傅百城翻出一本草稿本遞給她。

黎珂對他說:「謝謝。」

傅百城看見她右邊嘴角淺淺的酒窩轉瞬即逝。

當紅鮮肉狐疑的目光在他們之間打個來回,似乎被他們默契的一搭一唱糊弄了過去。他伸出手和黎珂握一握:「想不到傅總有一位這麼可愛的女朋友,幸會,能讓您的室友喜歡是我的榮幸。」

傅百城發動車子,黎珂攔在他想要越過她靠近傅百城的動作,對他微微一笑:「能再合個影嗎?」

「……當然可以。」

黎珂一邊調整角度一邊指揮他站遠一點,善解人意地解釋道:「這樣你的臉看起來更小。」

「……」

合完影坐上車,傅百城一刻不停地給黎珂扣好安全帶,跑車嗚——咻——

給後面的人餵了一嘴混合塵土的尾氣。

廣州的秋夜殘留一絲夏日餘熱。

星河金波流轉,月與燈火交織在瑩白路面上。

跑車不久便徹底告別寸土寸金的郊區私產,匯入通往市區的車流中。

傅百城翻出墨鏡單手戴上,透過鏡片偷偷看了身側的黎珂一眼。她正低著頭回復手機信息,膝蓋上搭著價值十幾萬的禮服,書包丟在腳下也不介意。打了一層定型水的頭髮被夜風吹得變了型,七零八落地在風中搖亂。

他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一下,放慢車速,黎珂頭頂的碎發立刻垂下來幾根,貼著前額小幅度抖動。

「你昨晚去那間賓館幹什麼?」

黎珂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頭,言簡意賅:「社團活動。」

「你撒謊也撒個靠譜一點的吧?」即使她說和男朋友去那裡開房,傅百城都不至於像此刻這般無語。不過這窮鬼就算找男朋友也肯定還是個窮鬼,想必做不出那種事。

「誰撒謊啊?」黎珂舉起桌游社群聊昨晚的公告給他看,「社長在五星級賓館開房請我們去通宵打三國殺不可以嗎?」

傅百城抽空瞅了一眼,昨晚六點的置頂公告,綠框黑字,證據確鑿。

「……」

有時候,真相比想象更離譜。

又沉默了一會兒,他再次挑起話題:「我給你那二十萬……」

黎珂馬上扭過頭看著他:「我也給了你錢,錢貨兩訖,你想反悔嗎?」

「當然不是。」傅百城額頭上的青筋暴了起來,「只是我讓我的秘書查了一下廣州城房價,如果你願意的話,十萬和十五萬的首付房要多少有多少。」

紅燈轉綠燈,他狠踩一腳油門:「一百塊都不給我,你好意思說我一套首付都不給你嗎?」

黎珂:「……」這二十六歲的小學生居然還在記恨這件事。

說起來,和這傢伙稀里糊塗滾上床還被他拿錢羞辱,受害者難道不是她這個純情少女嗎?為什麼這傢伙能夠擺出一副被佔便宜的是他的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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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昨晚凌晨要發,結果全校停電了==

話說校法醫鑒定中心都停電了,大體老師會熱到半夜坐起來抗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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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系的我憑實力嫁入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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