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

火車

「醜陋的沙丁魚」內,靠窗的某一桌。

空氣流轉不通暢,壓強悍如雷雨前。

憂鬱藍調不入耳,途經路人繞道走。

用兩個字概括,就是「尷尬」。

傅百城看林悅,林悅看黎珂,黎珂看天花板,手悄悄摸到口袋裡找手機。

傅百城陰沉沉地最後看了林悅一眼,扭過頭來說:「珂珂,你怎麼背著我跟她單獨見面?」

「……」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你加她了?」

黎珂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為什麼這些話被傅百城說起來怎麼聽怎麼像她背著他和林悅搞起了百合,他是專程來捉姦的?

「因為黎小姐是y大高材生嘛……」林悅一開口就被傅百城的眼刀扎中,縮著脖子弱弱地,「唔,說起y大……我最近很去喜歡y大的心理健康中心,那裡剛配備了全球最先進的心電圖檢測儀器……」

林悅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傅百城心不在焉,等她說完,敷衍地給了一個字:「哦。」

林悅暗中翻個白眼,又對黎珂說:「話說y大數院的機房裡有五十台電腦是我媽公司贊助的,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主機上有個我家公司的標誌,四分之三個圈圈裡面……」

她又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黎珂全程微笑,等她說完,緩緩道出一個字:「哦。」

林悅:「……」

也不能怪他們兩個。黎珂坐在傅百城身邊目視前方,把手機藏在桌子底下,兩根手指瘋狂敲擊屏幕,不知道在盲打些什麼內容。傅百城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她飛快上下鬼畜的手指上,用餘光一瞥之下吃了一驚。

她居然在和別人聊天!

……不對,她看都不看對面說什麼,怎麼可以流暢對話的?

聊天氣泡向上刷新的速度同她盲打的手速一樣快,傅百城假裝放杯子,低頭不經意地看得更清楚些。果不其然,對面發來的全都是語音消息。他伸手往黎珂另一側耳邊一撩,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她用頭髮蓋起的耳機。

黎珂睜大眼睛看過來,屏幕上恰好掠過「醜陋沙丁魚」五個字。

他脫口而出:「uglytuna,是吞拿魚不是沙丁魚好不好?你怎麼連這個都要搞錯?」

黎珂下意識問:「啊?吞拿魚不是沙丁魚嗎?」

「是金槍魚的音譯說法好不好?」

「金槍魚不是沙丁魚嗎?」

傅百城字字清晰地說:「金槍魚,鱸形目鯖科,沙丁魚,硬骨魚鋼鯡形目鯡科,是你個頭!」

黎珂釜底抽薪:「你偷看我跟別人聊天幹嘛?」

傅百城不要臉地:「你是我女朋友,我看不得?」

「那我也要看我男朋友的手機。」黎珂語帶機鋒,作思考狀,「屏保換過沒?」

一擊命中要害。

傅百城很無語。不為別的,正是為硬要跟黎珂鬥嘴的自己。

就算黎珂表現得再粗糙一點也不像女人,性別也還是擺在那裡。跟女人吵架幹嘛?在傅媽媽那裡領悟過幾百次的道理怎麼輪到黎珂就要重新學一次?

黎珂瞪他一眼,攤開手,「我的耳機。」

林悅一掃被無視的鬱悶,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一輛摩托帶著巨大的轟鳴飛馳而至,刺耳的剎車聲過後,堪堪在即將撞到吞拿魚玻璃門幾厘米處將速度銳減至零。

騎在車上的少女摘下頭盔,帥氣地甩甩上星期剛燙卷的長發,張開上午剛塗的烈焰紅唇——

黎珂咽了口口水。

來吧,在微信中商量好的「既不會太不切實際又不至於太無足輕重還要和她切身相關不馬上趕回學校就不行」的理由。

——中氣十足地大喊:「黎珂同學!你隔壁的宿舍著火了,現在立刻跟我回學校一趟!」

黎珂:「???」等等!這……

雖說不算太不切實際也不至於太無足輕重……可著火的是隔壁,哪裡和她切身相關了?

似乎為了補全她的要求,對方又用差不多響亮的聲音補了一句:「是你的ns充電器漏電點燃了你放在插頭旁邊的三國殺卡牌,火星順著插頭竄到了隔壁房間桌上的一疊草稿紙上說時遲那時快隔壁放在椅子上的被子……」

話音未落,剛佯裝驚慌失措站起來的黎珂自己左腳踩右腳被絆倒,剛好撲到機車少女身上,掐斷了她逐漸偏離主題的借口。

機車少女提起她的衣領把她往摩托車後座上一拽,反手往她腦袋上扣一頂頭盔摁牢。黎珂只來得及朝店裡喊了半句:「失陪了不好意……」

「思」還未躍出唇齒,就chua!地隨機車消失在人行道盡頭。

徒留一群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和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林悅獃獃望著她們迅速變小的背影。

唯一已經見識過黎珂滿嘴跑火車的傅百城冷哼一聲,用微微下垂的嘴角表達不屑。

「喂。」他用攪拌勺敲敲桌面,喚回林悅的注意力,「接下來你去哪?我讓陳秘書送你。」

林悅扯著嘴角笑了一下:「y大心理健康中心,謝謝。」

*

陳秘書不愧是海歸高材生,公司里數一數二的勞模,幹啥啥都行。身兼保姆、電梯工、泡咖啡小妹、裝修匠等數職的他又當起了傅百城的私人司機,在廣州大道上足足兜了一小時圈子才在y大心理健康中心門口把林悅放下。

在傅百城暗箱操作之下,林悅的約會光榮遲到了五十分鐘。她丟下一句「回見」,砰地甩上車門,大步沖向站在門口滿臉不耐煩的新男友。

傅百城緩緩關閉車窗,看著後視鏡里那兩人並肩的身影被自動門吞噬。

窗外,正午的陽光金燦燦的,秋的灼熱流動著,和名為青春的空氣一起。

他和他數年前偷偷在意的那個女孩子,被一道冰冷的玻璃分隔成兩個世界,再不相通。

轎車緩緩啟動。

鬼使神差地,傅百城對陳秘書說:「去宿舍區繞一圈再走。」

宿舍區的天空正被滾滾濃煙籠罩。

傅百城眼皮兀得一跳,難道黎珂隔壁宿舍真的著火了?

陳秘書把車停在靠近數院宿舍樓下的綠化帶邊,宿管阿姨正逮著一個二百多斤的女生訓斥:「說了多少次不許亂改電錶!讓你在棉被旁邊拆電錶,這下闖禍了吧?什麼專業的幾年級?學號?姓名?」

宿舍樓被搶險救火隊暫時封鎖。

黎珂長嘆一口氣,心想做人真不能太鐵齒。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一下,居然是在咖啡廳強制她加了微信的傅百城發來的第一條信息。

「跑、火、車。」

一語雙關,意味深長。

黎珂抬起頭,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那個傲嬌著遠去的車屁股上:「……」

她正要把傅百城拉黑,對面的新消息就追了上來:

「『』」:敢拉黑我你就完蛋了。

「狂吃鳳梨酥」:恭喜你,我這輩子還沒拉黑過什麼人。

黎珂邊按下發送邊盤算,不能拉黑還可以刪除啊。

「『』」:刪除也不行。

「狂吃鳳梨酥」:刪除也沒有。你很幸運。

*

那天晚上,傅百城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站在空曠的停機坪上,飛機起飛時掀起巨大的氣浪如同一記重拳險些把他擊倒在地。

他勾住鐵絲網,勉強支撐著身體站起來。機翼在金光萬丈的天宇下染上神聖的色彩,在換日線那頭化作一顆星點。大片大片的雲如海翻滾,荒草在粗糲的灰沙中倒伏,他的心臟在胸口處驟然疼痛起來,白鴿從心口飛出,一隻、兩隻,煽動的千百翅膀匯聚成旋轉著上升的渦流。

……

凌晨四點鐘,陳秘書被來自老闆的奪命連環call吵醒了。

夜間模式下的手機對一切來電和消息全都是靜音,只有傅百城的私人號碼能催動與地震警報類似的特殊鈴聲。他睡眼惺忪,接起手機:「傅總?」

傅百城:「陳秘書,晚上好。」

陳秘書:「……啊?」

還沒等他「啊」完,電話就被掛斷,嘟嘟嘟的忙音嘲笑著一聽到傅百城聲音就激活社畜條件反射,清醒過來的他。

傅百城百無聊賴,躺在床上擺弄手機,不經意間看到微信朋友圈跳出數字①,紅紅的圈圈。

他點進去一看,居然是黎珂給他最新的一條朋友圈點了個贊。說是最新,也已經是n年前高中畢業時po的官方畢業照了。畢業照上放眼望去一片黑白灰墨藍校服,每個人帶著高三學生特有的天然去雕飾的青澀,傅百城站在最後一排的邊邊,英俊到桀驁,又桀驁到顯眼。

凌晨四點鐘那傢伙還不睡?難道在熬夜學習?不至於吧?

秋夜靜悄悄的,一分一秒如此悠長。

一旦在這種時間保持清醒,就會無端期盼,若此刻有一個人能陪在身邊,就好了。

數個街道外的y大宿舍樓。

離大三遺留的最後一門專業課考試還剩十天零六個小時。黎珂大半夜睡不著,乾脆爬下床與她的應用多元統計難捨難分。

此刻的宿舍比起休憩之所,更像是戰火彌散后的戰場廢墟,到處是大火后的焦味和濃郁的黑咖啡味。

著火的棉被事發時被人攤開曬在430~428宿舍之間,火苗順著昨天出門喝酒的女生灑在走廊上的酒液溜進某間幸運宿舍,點著了她們凌亂堆放在門口的鞋子。

學校連夜發了一道通知,四樓南面的八個宿舍向上搬遷,正好同幢的十八樓有一列空房。

王紫一聽說出事,第一反應就是跟臨床五年制的男朋友出門吃個燒烤壓驚。公主陪著黎珂打了兩把新鑰匙就回了家,蝸蝸頭人在順德家中坐,禍從廣州天上來,一時半會趕不回來,幫她搬東西的重任只好落在剩下的三個人肩頭。

嗯,沒錯。寫作「三個人」,讀作……

「黎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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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假期就不想學習╮( ̄▽ ̄)╭

ps:已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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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系的我憑實力嫁入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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