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女生文學)
吳夜來並不覺得。自己用現在的狀況拖住隱竺有什麼可卑鄙的。在病床上渾渾噩噩中聽到隱竺說「我們都在」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他不想去分析自己的心情。不想去給自己的言行一一註解。他只知道。劫後餘生。他很高興有隱竺的陪伴。他喜歡聽她低聲的絮叨。叮囑他注意什麼。一定要做。一定不要做什麼。他喜歡由她來喂他吃飯。她每喂他吃一口飯。數著他嚼了幾下之後。就會再盛上一口遞過來。這時。他剛好咽下上一口飯。一秒不多。一秒不少。他也喜歡隱竺幫他擦身。事實上一直都是她在幫他擦身。她會用很燙的毛巾。用力卻靈巧的繞過他的那些傷口。每次都會讓他舒暢得很。但吳夜來也知道。隱竺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卻未必是歡喜的。開始的時候。。他的傷。怕是把她嚇壞了。
吳夜來知道。他的傷勢不樂觀。雖然看上去。胳膊腿都還在。但是知覺恢復。功能恢復。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能不能恢復。也是未知。但只要隱竺在身邊。他就有信心能夠站起來。能夠恢復的像常人一樣。
沈君飛不由得輕哼了一聲。「圓滿。」吳夜來修補的。能否稱之為圓滿。這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的。「不久之前。你還說你只能給隱竺一個婚姻的架子。現在呢。難道你反而能給的多了。」
「我記得。是你提醒我。心裡想的。有時候是說不明白的。我覺得我能給她很多……」吳夜來喘著氣。聲音很低。他的肺部有傷。說幾句話都要喘上一陣。
「我想晚飯後陪她在樓下的花園裡散散步;。討論一下劇情的套路;想在雨天。打著傘接她下班;想給她做個菜嘗嘗;想在她入睡前。幫她暖暖腳……這些。都是本該想到。卻從未想過。也從未為她做過的。」
補上了就圓滿了。這是什麼時候。又從哪裡去找補呢。從自己這兒把馮隱竺拉走。再行修補之事。沈君飛發覺。來找吳夜來談。看來並不是多此一舉。既然他搞不清楚狀況。那麼他就只有把事情給他擺明白了。
「你想的這些。自然是我來做。你想的圓滿。已經不是她的圓滿了。」
「你確定么。你其實也不確定。所以你慌了。所以你找我談。隱竺現在可能是同情我。可能還比同情多一點什麼。但不論是些什麼。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她心裡總是有我。她現在還是守著我。」說完這些話。吳夜來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靠在枕頭上。粗喘著氣。不再說話。
「那你就要順著這個形勢。霸住她。」
良久。久得讓沈君飛以為等不到回答。才聽到吳夜來說:「所謂戰機。都是稍縱即逝。我不敢再擺什麼高姿態。我所有的籌碼。自然就要全部押上。包括我的殘軀。你可以攻擊我。說我自私無恥。但我求的就是留住她。用什麼方法留下她。反而是次要的了。」
吳夜來仰著頭。他不敢去看沈君飛的臉。「這樣想。這樣做。我知道對不住你。可如果不這樣想。這樣做。我就寧願我埋骨他鄉……」
他的話沒有說完。。沈君飛卻已經明白了。他怎麼會不知道。此刻的吳夜來更需要隱竺。
可是。這是愛情。不是慈善。並不是誰更急需。就可以先撥付給誰用用。給他的愛。除了他。誰也用不來。他現在就是不確定。隱竺給他的。到底都是些什麼。到底附加著什麼屬性。到底夠不夠分量稱之為愛。疑人疑己。沈君飛不知道怎麼會任自己的感情繚亂到了今時今日的地步。
想了想。他才開口:「你要知道。我來找你。是因為我不忍心逼隱竺。我拿她。從來是沒有任何辦法。你要是有我一半那麼愛她。也不會忍心她陷入兩難的境地。」
「她現在是背朝著你的。」吳夜來毫不留情。兩難。也要兩個並重才是。
「那是因為你需要她扶著。。那是因為她知道。我隨時準備好在後面扶她一把。所以她放心的背對著我。我不會眼看著她跌倒。也不會悄無聲息的離開。她強大。是因為她信任我。」
「你的意思。我們現下是都靠你扶持了。」終日躺在床上。吳夜來也染了些酸腐氣息。
「難道你能重新站立的自信。不是源於隱竺的存在么。」
「是。就只是為了她。我也要站起來。」
沈君飛更頭疼了。似乎車禍把吳夜來同學的腦子撞壞了。他已經把前提牢牢的設定為隱竺還愛著他。而他。沈君飛。只是他們夫妻間的一段插曲。現在劇情不需要了。完全可以不再播放了。
「跟你說這些。。是我有病。我就明告訴你吧。我不會讓隱竺一直在這兒的。那是我媳婦兒。你少做什麼破鏡重圓的美夢了。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吳夜來彷彿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的身體狀況本來也不允許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多說無益。」沒臉總比沒命要好上許多。既然留了這條命在。既然還有挽回的那麼些許的可能。他也只有罔顧他的臉面了。
談判破裂。沈君飛只有離開。他沒有任何辦法。他是抱著求好的心去的。總是太多顧忌。吳夜來呢。只要認準了抓住隱竺不撒手。誰也奈何不了他。
走出門來。隱竺竟然就在門口。扶著牆站著。沈君飛心道。不好。
果然。打了照面。隱竺把他拉到醫院門口。。上了車。劈頭蓋臉的就來了一句:「有什麼話。你找我談。你去病房裡鬧什麼。」
「誰跟你說我去鬧了。」
「還用誰來說么。我看到了啊。吳夜來那是什麼情況。剛過了危險期才多久。剛有點起色才幾天。你就這麼見不得他好。。」隱竺也是急火攻心。在單位正開會呢。胡薇打電話找她過來。說是有人闖進病房鬧事。胡薇說不清楚。她就只好趕過來看看。結果到了病房門口。竟然是沈君飛在裡面。也剛好聽到了沈君飛的最後一句話。
話說出口。見沈君飛的臉色忽地變得鐵青。隱竺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重了。「你有話。可以跟我說啊。幹嘛跟他去說。」
「跟你說什麼。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跟你說什麼你能聽得進去。我只不過是找他聊聊。就成了鬧事。除了他。你還把誰當回事。把誰的話能放在心裡。」
「你是在跟我抱怨么。白長了這麼大的個子。你怎麼小肚雞腸起來。」隱竺拍拍沈君飛的肩膀。想用玩笑話沖淡些兩個人之間的不快。
「這跟肚量有關係么。既然你說我抱怨。那咱們就說說。你有沒有必要衣不解帶的日日待在醫院裡照顧他。如果他無父無母。也沒個單位組織照應著。那咱們怎麼照顧他都不為過。且不說有你們以前的那層關係在。單說他眼下的情況。咱們做同學的。也得有多大力出多大力。但問題是他父母雙全。一切醫療康復事宜都有部隊上安排。有專人護理。你整日里在那裡待著。除了讓他生出不該有的期許。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還能有什麼作用。」
「有沒有作用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隱竺也不耐煩起來。整日里對著病人的那種壓力。是旁人無法想象的。工作要兼顧。能用來緩衝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還要聽父母的念叨。看沈君飛的臉色。她真的是太累了。有的時候真想閉上眼睛。當什麼事也沒發生。當這些都是在夢裡。
「誰管得了你。」沈君飛說這句話。並不是為了跟隱竺頂著來。他是真的這麼認為。馮隱竺是典型的胸無大志卻偏偏有那麼幾分小主意的女生。這幾分主意。又都固守在感情這根弦上。分合聚散都由她自己的這根弦主導。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經歷這許多卻沒真正的傷筋動骨。都是順著她的意。哪個又真的傷的到她呢。女生文學
如果兩個人都清醒。如果兩個人都明智。如果兩個人還想珍重彼此的情誼。那麼這個時候就應該雙雙住口才是。可一個倔的。兩個也是倔的。這個時候已經想不了那麼許多。只顧著逞口舌之快了。
「誰管得了。就不用你操心了。」
「馮隱竺。你當我願意操這份心。」
隱竺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君飛。他冷冷的。彷彿每個字都結了冰似的砸過來。「不願意操心。你還惹這些事出來。」心已經慌了。可嘴還是硬的。
「我惹事。我能惹出什麼事。」沈君飛今天就一個感覺。就是窩囊。還有比他更窩囊的人么。此時才發現。人家猶在伉儷情深。他只是不入流的露水而已。
不等隱竺再說什麼。沈君飛又說:「我找他談。是因為有些事。必須要我和他當面說清楚。不找你談。是因為。我總覺得不是我們之間有問題。只是造化弄人。現在看。是我糊塗了。」越過隱竺去找吳夜來談。是他糊塗了。他以為她是在自己身後的。沒料到。她卻要擋在他身前。擋在他身前護住吳夜來。他們才是一夥兒的。
「你下車吧。我回去了。」
「不要。我不走。」隱竺也知道不能這樣分開。「反正都出來了。咱們一起吃午飯去吧。」吃吃聊聊。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各自上班唄。我下午不能再逃班了。」隱竺瞄了眼手機。公司那邊沒電話來找。下午回去應該沒問題。
「隱竺。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說一起吃頓好吃的。就什麼煩惱都忘掉了。我問你然後。是想問你。你對將來究竟有沒有想法。還是。你是要陪他一輩子。」
「你想的太嚴重了……」
「不是我想的嚴重。是他的傷本身就很嚴重。提咱們倆的事情。你就會推說等他好些。究竟好多少。才算得上好呢。」幾乎句句都是疑問句。卻還是道不盡心頭的疑問。馮隱竺。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還是根本什麼都沒想。
「我也不知道。飛人。我也不知道。」隱竺嘆氣。「看著他終於活過來了。能動了。我好像才能放心的大口喘氣了。不然。我覺得呼吸都是罪過。都是搶了他的空氣。」
沈君飛把車發動起來。他想他能明白隱竺的負疚感。所以他並不願意逼她。但吳夜來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他在這裡高姿態。又有什麼意義。「隱竺。是去。是留。你總得有個選擇。」在遠處看著她與等她迴轉。是兩個心情。心裡有了得失。就有了太多太多的計較。
馮隱竺沒說話。明明知道該坐在那兒不動。明明知道不該放開唾手可得的幸福。可她還是下車了。她不能讓那樣的吳夜來一個人待著。只這一個原因。就敵得過這樣那樣的誘惑。是啊。幸福就該要向苦處尋。費勁巴力的。百轉千回的那種好像才更容易令人相信。相信折騰到手的就是自己曾經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