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歸途

洞內火光溫和，石床上的人卻已早早醒來，靠在石壁上端坐著，略有所思。

「你醒了？」女子一聲輕嚀，將小妖從思緒里拉回了現實，他神情淡然，雙目獃滯無光，看著女子，半張著嘴，卻終是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你想說什麼？直截了當些，吞吞吐吐豈男兒所為？」女子神情流露出一絲不耐煩，顯然她的性格如此，大大咧咧，直截了當。

話說到這裡，小妖心中撥雲見月，索性重吸一口氣，反問道：「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但我必須回家了！」

小妖之所以這樣說，原因無他，洞外的動靜不大也不小，剛好驚醒了他，既然已經目睹了整個過程以及對女子與劫盜的之間的對話皆已耳聞，那麼他留在誰的手上，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小妖望著女子的神色，這女子容貌稱的上是絕代佳人，一身白衣裹體，正如池塘里的白蓮，純潔而不可方物。那雙本該婀娜多情的桃花眼，尋常男子對上一眼，便可心裡波瀾起伏，凡心劇動，但小妖單純地發覺，她真的不如自己的娘親那樣溫柔體貼，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無時無刻不掛在臉上，不像壞人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女子表情陰晴不定，不多時，口中冷冷地拋出一句，「你可以離開，但你真的以為就憑你自己可以對付洞外的那些人？他們個個可都是想要你的命！」

這番話語猶如一柄利劍深深地插在小妖的心頭，他年紀尚幼，苦苦思索也不會得到問題的答案，這些人為什麼會對他鍥而不捨，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小妖從石台上跳了下去，儘管背部的傷口印出了鮮血，他也全然不在乎，一步一步堅毅地向著洞外走去。

「我要回家！」小妖怒吼出這一句話以後，就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一手握在腰間珠月鮫肌的刀柄上，他突然就感覺到安全了很多。他的步伐儘管急但跨步窄，走在野草地中，踩出脆脆的聲響，在這冷夜裡格外刺耳。

野草地還算遼闊，小妖走了許久也沒有到達盡頭，況且夜已深，夜間行路本就摸不清方向，更何況他對此地毫不熟悉。

直到腳下再不發出咔吃咔吃的聲響，小妖走出了野草地的範圍。野草地的盡頭接著林木，林木深處隱隱約約有著流水聲傳來，可能是一種幻聽，但為了探清直覺，他附身趴在地上，強忍住脊背上傳來的肌肉撕裂感，將耳朵貼在地面上，接收著來自大地深處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響。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是水聲！」小妖喜出望外，驚呼一聲。作為森林裡的常客，他對自然事物的探知能力異常敏銳，但從地底傳來的聲音卻並不只有純粹的水聲，還有一些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有人！」這個想法從小妖腦海一閃而過時，他連忙伸手摸向了背後的傷口，並沒有鮮血滲透出來。於是，小妖尋到一顆枝繁葉茂的樹，靈巧地爬了上去，找到了一根相對隱蔽的樹榦，坐了上去，用周圍的葉子作為掩體，靠在樹身上，儘可能地保持靜止。

一柱香的時間，腳步聲變得清晰了起來，人數多而雜，至少不下數十人。小妖縮在樹榦上，一動不動，恰好一行人從小妖所在的樹下經過，他不僅沒被發現，反而還偷聽到了他們的一些談話。

「頭兒，六邪的人蹲了那小子那麼久，最後也拱手讓給了劫盜，我們為什麼還要去盜窟埋伏？」

先是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接著一陣不耐煩的聲音響起：「是不是傻，那小子七年前有龍虎山那兩個小子守著，又有那大大小小數十個門派守著，憑我們這種三流門派怎麼敢去虎口拔牙，以卵擊石？可如今情況不一樣，盜窟的人固然實力強橫，但大多喜歡獨來獨往，只要我們提前在劫盜回盜窟的必經之路上埋伏，必定可以搶到陰陽子，等到我吸收了陰陽晶，恐怕在這山海大脈，我將再無敵手。」

「那我們山海幫豈不是要成為山海大脈第一大幫了！到時候幫主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小弟啊。」

「哈哈哈哈，放心放心，你們可都是我最得力的部下，到時候每個人都封個官做做。」帶頭人一陣狂笑，顯然是十分高興。

「謝謝老大！」一干小弟異口同聲，也聽得出異常興奮。

可他們唯獨沒有想到，他們口中的主人公正在樹上偷聽著他們的談話。

「陰陽晶，原來我體內有這個玩意兒，難怪那幾個人非要抓我，哎，還是家裡安全，在這裡待到天明再做打算。」小妖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沉睡了過去。

五更時分，不等晨曦破曉，這林中的霧濃露重已讓小妖無法再醞釀幾分睡意，而強行中睡夢中醒來。

不過怪異的是，當小妖從樹上躡手躡腳地向下爬時，背後傷口的撕裂感全然消失了。剛下到樹腰的位置，他四肢一彈，便安穩地輪到了地面上，隨後伸手往背後一摸，傷口竟然奇迹般地復原了，且皮膚光滑如初。

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止這麼一件。小妖剛往河邊的方向踏出了兩步，地上零零落落的動物便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動物皆是毒物，幾種最毒的蛇連小妖在林中打獵遇見時都是遠遠看見了掉頭再跑，而如今地上竟多出了不下數十條毒蛇。

小妖有些恐懼，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那些毒蛇並沒有攻擊他的意圖，不僅如此，它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上去好像失去了生機。說來也巧，小妖正好有些餓了，再加上隨身攜帶火摺子的習慣，他撿起幾條蛇，到了水邊清理乾淨，就開始生火烤肉。

大快朵頤后，小妖便沿著水流一路向上。根據樹木生長的方向，並不難判斷出自身目前所在的方位，況且他對潯陽附近的山川地形極為熟悉，而此地大概是可以通過他曾翻閱過的典籍而推導出具體位置。

汩汩流水，幽幽樹木。逆流而上，路寬而平，雖有地理落差，過於細微，且不在意。

行至日升，溫度稍暖，卻仍不見河流盡頭。

「三伯的家有河流環繞，沿河流而上應該是並無差錯，可為何走了許久，還不見人跡呢？」小妖自說自話，發著牢騷。

河道越來越窄，沿河而走也快到了路的盡頭，而路的盡頭是一座高山，高山連綿起伏，連成一片浩瀚山脈，不過這山非尋常山。鬱鬱蔥蔥的綠才是山一概的顏色，而此山一眼望去，大多深褐色山石裸露在外，顯得異常荒蕪。河流的源頭本該是山泉、高山融雪一類的濕地，此時卻在一處荒草地失去了蹤跡。

小妖走過去用劍砍去荒草方才真相大白，原來荒草背後是一處兩米多深的地下暗洞，河水由山壁下的暗洞潺潺流出，又流經荒草地，進而形成了一路上的河流。

「看這山石的顏色，形狀與三伯家附近的石林如此相似，看來翻過這個山頭應該就不遠了。」

山路難行，高低錯落不平，只是勉強能走，但並不省力。山上也少植被，只有些零零散散的幾團生命力頑強的野草。

「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應該是沒有人吧！」小妖自言自語了一句，突然從路的一旁飄出了一道冷冷的聲音。

「可算是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