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逸煙
錦娘端坐鏡前,春兒正一縷一縷將她如錦緞般柔軟的長發捋順,再用銀梳仔細梳理。
鏡中錦娘的容顏十分艷麗,她臉上卻並無笑容。
春兒猜到姑娘心中有事,小心問道:「姑娘可是為那姑娘擔心?」因還不知傾落名字,傾落又不肯吐露,春兒便一直「那姑娘那姑娘」地叫著。
錦娘並不答她,卻是問道:「春兒,依你看,她怎麼樣?」
「她呀?」春兒的指頭在打著轉兒,回想那姑娘的一舉一動,她那絕美的容顏立刻就出現在她眼前。
春兒想了想道:「雖是性格狂傲了些,奴婢還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女子,她被賣出來,怕也是這個引得主母不快,那姑娘的容貌,依奴婢看,就是那舒家大小姐也未必及她,姑娘,奴婢私底下還聽程媽媽好幾次嘆息這麼美的姑娘不能為她所用呢。」
春兒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經意地看了錦娘一眼,其實,不止是那舒家大小姐,錦娘算是自己見過最好看的姑娘了,可比起那姑娘,還是差了些。
錦娘沉聲道:「連你也這麼認為,我倒覺得,她不像是個丫頭這麼簡單。」
春兒的眼睛亮起來,「姑娘的意思是……」她是那舒家大小姐?
錦娘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又思量了一日之後,傾落提出要見錦娘,錦娘急步走進屋內,見傾落雖虛弱,身上的那骨子傲氣還是不減。
「姑娘終於想通了嗎?」對她來說,傾落的一命不算什麼,她要是一心求死,她也不會攔著不放。
傾落虛弱地晃了晃眼,幾日不吃不喝,她已經渾身無力了。
離死神這麼近,也讓她想明白了,她不能就這麼死了,要是她就這麼死了,雪穎會頂著她的名義嫁進皇宮,父親母親再悲傷也只能吞進肚中,連見她這個女兒一面都不可能。
她跟雪穎多年的姐妹,都沒看出她的心機,以此看來,雪穎謀划已久,娘這麼對她,她定然恨之入骨,還不知她會怎樣對娘,她得活著,不能由著雪穎胡作非為。
傾落撐起身子跪在錦娘面前:「姑娘救雪穎一救。」
到如今,傾落的名字怕是已屬於雪穎,傾落也只有拿她的名字來用。
錦娘見她終於肯活了,高興不已:「雪穎,原來你叫雪穎,你想通了就好,姑娘快快請起!」
被錦娘扶起后,傾落道:「姑娘菩薩心腸,日後定有福報。」
錦娘一笑:「那便借你吉言。不過,雪穎這名字在花舫是不能用的,不如就叫逸煙吧。」
傾落的眼神有些猶豫,錦娘知她在擔心什麼,復又道:「我既救了你,就不會要你去做那些事,你儘管放心。」
傾落才算稍稍放心,現在脫不了身,只能暫時服軟,可這身子,可是千萬要保住的。
跟著錦娘幾日,傾落才發現錦娘雖是青樓女子,卻是賣藝不賣身的,奇怪的是那些達官貴人願意為她一擲千金,只為一睹芳容,而多數時候,錦娘都是戴著面紗,那些達官貴人能見到的,也不過如此罷了。
傾落平日不過是彈彈琴、唱唱曲,日子倒也輕快。錦娘見到她會這些的時候,並不驚訝,大約以為小姐寵她寵得上天了,連琴棋書畫都讓她跟著學了。
這樣幾日之後,程媽媽又找到錦娘。
程媽媽笑臉盈盈,錦娘便知道她又有主意了,這個女人,對她無利的事,她是不會去做的。
「錦娘姑娘,還是你有辦法,這麼快就讓逸煙屈服了。」姑娘能幫著她賺錢,她豈有不高興的?
程媽媽套了一會兒近乎,終於說道:「這整日的彈彈琴,唱唱小曲兒也掙不了幾個錢。」說到底還是為了錢,「錦娘姑娘,按理說媽媽我是不該跟你張這個口的,不過這丫頭實在是水靈,不少貴人都向我討要,要不這首飾我還給你,人還是讓我帶走吧。」
她十分肉痛地褪下手上的玉鐲,半天也沒褪下來,錦娘乾脆止住了她:「媽媽,你我可是有言在先,這姑娘歸我管束,媽媽莫不是要反悔?」
「這可怎麼說呢,媽媽我是答應過你,可人是我買回來的,怎麼管還是我的事,怎麼好勞煩姑娘?再說,錦娘姑娘,她那麼野,怎麼就能輕易地讓你說服了,我是怕她的心不在這兒,到時候白白辜負了姑娘的一番心意。」
錦娘握住程媽媽的手,同時把一個荷包塞到她手裡:「這個媽媽儘管放心,這丫頭絕不會逃走的。」
程媽媽尖聲道:「喲,這腳長在她腿上,她要是想逃,姑娘又能奈她何?媽媽我不得不防啊。」荷包是收下了,還是不肯退讓。
看她不肯放手,錦娘道:「不如這樣吧,我與媽媽打個賭,若是逸煙有逃走的心思,媽媽就把她帶回去,要怎麼處置任憑媽媽,要是她一心留在幻花樓,媽媽就由她做一名清倌人,至於媽媽的心意,錦娘自會讓媽媽滿意。」說著把自己手上的玉鐲褪下,套到程媽媽手腕上。
程媽媽吞了吞口水,她不過看到從傾落身上有錢可撈,才想著把人帶回去,只要能掙錢,姑娘怎麼樣都無所謂,何況她若是真逃了,也有錦娘負責,當下便答應道:「媽媽就再給姑娘一個面子,不過姑娘可得看仔細些。」哼,那小蹄子要是敢逃走,看她不打斷她的腿!
程媽媽扭著腰肢出去了,屋裡的脂粉味也淡了些。
錦娘斂容,坐於椅上,一手扶額。
早料到程媽媽是不會輕易放過傾落這棵搖錢樹的,青樓女子,哪逃得過那個命運?
「姑娘,現在怎麼辦?」春兒倒不是真擔心傾落如何,只是怕她連累自家主子。
錦娘看著春兒,若有所思:「身為丫頭,倒是福分。」
春兒沒明白她的意思。她天生命苦,生下來長到三歲,爹爹嫌棄她吃了家裡的口糧,硬把她給賣進了青樓,人家進了青樓好歹還能錦衣玉食,有丫頭伺候著,獨她樣貌不中看,只做得丫頭,做些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