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石崖上斑斑窩

【四八】

青石崖上斑斑窩，

對面山上親小哥。

妹同小哥對山歌，

問你山歌多不多？

哥的山歌兩柜子，

小妹能對多少歌。

妹的山歌兩肋巴，

屋裡還有兩抽匣。

你打山歌我對哩，

三天三夜唱不了。

【四九】

小哥門外唱一聲，

扎花姐兒炕上聽。

聽了山歌針斷了，

心和手腳都亂了。

小哥門外唱三聲，

急忙跑到院里聽。

小哥進門我纏線，

對天賭咒許個願。

【五十】

空中風箏線兒牽，

勃鴿飛來旋三旋。

郎是勃鴿妹是崖，

勃鴿尋窩落腳來。

郎哥是個卧龍台，

姐兒有窩在懸崖。

刺玫桿桿尖對尖，

崖上有個心不甘。

【五一】

妹是將開的白牡丹，

蜂兒采蜜往上旋。

牡丹栽在涼台上，

風吹雨打不怕霜。

哥愛牡丹瞎愛哩，

遲早葉落花敗哩。

花兒落了根在哩，

開春花開人來哩。

你是誰家的十八的，

活像牡丹開花哩。

【五二】

煮茶罐罐二寸高，

銅火盆里燒炭火。

鸚哥架上站著哩，

細茶下到罐兒哩。

釅茶喝了竹葉青，

喝上一盅連兩盅。

哥把賢妹當釅茶，

一解渴來二解乏。

【五三】

竹子籠籠裝白菜，

賢妹把我心上愛。

籠里裝的薺薺菜，

想吃青菜懷裡揣。

山嘴纏上煙霧了，

小哥吃上羊肉了。

想吃羊肉不怕膻，

想纏花兒上對山。

【五四】

白楊樹上掰乾柴，

叫聲小郎吃煙來。

單為花兒繡花鞋，

伴上郎哥一樣呆。

石榴熟了頭對頭，

賢妹郎哥像石榴。

天黑勃鴿往回飛，

想吃石榴等天黑。

【五五】

雞蛋花兒樑上開，

山下的小哥上山來。

青藍石板上一樣青，

黑了把胳膊當枕蕊。

想吃姐兒的面片子，

你切寬切細亂點子。

水開下鍋打雞蛋，

面片子吃上心連念。

【五六】

雞蛋染上紅線了，

灣灣里把你碰見了。

郎和花兒手拖手，

只想坐著不想走。

八合升子量豌豆，

郎和妹妹坐不夠。

馬家灣里九龍山，

腿搭腿兒坐半天。

坐時要坐一天哩，

時辰多了我擔哩。

【五七】

花兒開花順坡白，

郎問賢妹你愛誰？

棗兒開花一爪爪，

妹是哥的心把把。

長安縣裡磚包城，

怕妹拿話打發人。

郎哥不要說白話，

不愛你著愛誰家。

【五八】

賢妹問哥屬啥的，

賢妹說她屬羊的。

郎哥屬豬掰著哩，

豬羊一搭合婚配。

【五九】

鐮刀割了燕麥草，

明裡不說暗裡好。

明裡好了人笑哩，

暗裡好了心跳哩。

明裡裝著不搭話，

暗裡好的丟不下。

只要郎哥決心大，

天下刀子不怕扎。

【六十】

指甲花開大張口，

沒人處了手拖手。

說著笑著一搭走，

肩靠肩兒朝前走。

妹在前頭郎在後，

兩個獅娃滾繡球。

綉成荷包懷裡揣，

縫成被兒當鋪蓋。

【六一】

擀杖插在菜缸里，

花兒栽在河灣里。

饃饃吃上茶喝上，

一肚子心病拉家常。

抽了花兒一袋煙，

賽過上天活神仙。

河壩里落下了咕嚕雁，

愛看花兒的臉蛋蛋。

【六二】

想把花兒掬在手，

又怕雁兒叫喚吼。

噙在嘴裡怕咽了，

掬在手裡怕絆了。

荷包帶帶怕斷了，

緞被面子怕爛了。

捻下的麻線抖亂了，

拿不定主意就算了。

【六三】

洛陽城裡石頭街，

晚晚夢著你回來。

夢著和你睡覺哩，

醒來腳蹬著柜子的。

夢著和你玩月亮，

醒來渾身酸麻脹。

夢著和你睡一炕，

醒來雙手抱的羊。

夢著和你頭對頭，

醒來油頭空枕頭。

只有兩晚沒夢見，

眼淚淌了滿兩碗。

睡夢醒了人不見，

三天兩夜不吃飯。

【六四】

斑斑勃鴿瓦溝卧，

想來想去實難過。

咕嚕雁落在沙灘上，

離群孤雁真凄惶。

雁離大陣難飛翔，

人離伴兒眼淚淌。

眼淚淌到袖子上，

想你愛你空勞傷。

眼淚能打雙輪磨，

剩下的眼淚淌成河。

能打磨轉還不算，

哭瞎了一對杏核眼。

【六五】

久不唱歌忘了歌，

久不撐船忘了河。

秀才提筆忘了字，

燕子銜泥忘了窩。

入伏熱頭一盆火，

急死你來想死我。

【六六】

大大娘娘心腸狠，

把姐兒嫁給後山人。

山高路遠溝又深，

走路拐的腳踝疼。

腳踝疼了小事情，

丟不下山外的心上人。

【六七】

一霎熱頭一霎雨，

花兒咋把心放哩。

花兒你把心放下，

遲早敖倆在一搭。

磨面的糧食簸箕簸，

郎是鑰匙妹是鎖。

金絲纏來銀絲裹，

妹是郎的開心鎖。

【六八】

白楊樹葉兩面光，

一想娘家二想郎。

想娘只在白日想，

想郎黑了哭一場。

說是想娘心不急，

想起郎來心懸提。

想娘還有回心哩，

想郎眼淚咽肚裡。

【六九】

箱子對著柜子哩，

聽說賢妹病著哩。

等不著熟人問不著信，

不知你病得輕嘛重。

是輕是重無音訊，

恨不得當面去看人。

【七十】

照著窗子看著院，

看不見花兒院里轉。

聽著聲音看不見人，

心上人屋裡有哭聲。

騎上毛驢過了河，

闖進門去抱白鵝。

尋到家裡怕惹事，

等不來了算毬子。

【七一】

鸚哥架上綁著哩，

花兒炕上躺著哩。

洋麥穗穗比麥長，

小郎路上想姑娘。

鐝頭挖了杏樹根，

不見人了路上等。

一等等了三年整，

不見人了沒精神。

【七二】

土黃騾子馱戲箱，

賢妹子為誰離地方？

龜娃子家耍風流，

把馬吆到山背後。

阿家把人不當人，

早打晚罵活不成。

大河壩里洗綢子，

打定主意跟你走。

【七三】

男人年輕不懂啥，

啥時才能老成家。

茶葉離鄉戥子稱，

人離鄉了短精神。

一來鄉俗不一樣，

二來說話對不上。

離鄉不怕短精神，

我要尋找心上人。

【七四】

一碗青稞搭磨哩，

艱難的日子咋過哩。

羊毛擀了氈氈子，

光陰推的天天子。

一碗青稞磨成灰，

艱難日子不好推。

羊毛擀成四六氈，

推過一天兩半天。

鐮刀割了黑烏槎，

好好推著百不咋。

【七五】

熱頭照到溝腦，

麥地里鋤草哩。

番麥一鋤草一鋤，

鋤過一鋤少一鋤。

眼看天氣不早了，

地鋤不過荒草了。

熱頭照到山樑上，

天黑等你上熱炕。

【七六】

貨郎鼓響轉四方，

親娘丟娃離世上。

提水罐罐沒系系，

娃小咋丟給後娘哩。

青石板上釘銀針，

黃蜂勾子後娘心。

離了親娘沒人疼，

後娘手裡活不成。

【七七】

大蕎地里小蕎花，

我是離娘的憨娃娃。

鷹抓雞娃沒命了，

想娘想得有病了。

黃掛鸕兒樹上叫，

我想親娘誰知道。

螞蚱叫喚麥黃了，

黑羊叫喚秋涼了。

人老了嗎心老了，

想娘想得不得了。

【七八】

天氣晴了空氣好，

嗷有山歌唱開了。

唱歌要等貴人來，

貴人來了就綵排。

哥唱山歌真好聽，

光聽著山歌不見人。

遠處聽人唱山歌，

分不清聲音像誰個？

【七九】

聽著山歌看見了人，

人才端莊又穩重。

有心和你對著唱，

聲音低著唱不上。

你在梁頂我在河，

青葉子大著看不著。

【八十】

打打蛾兒綠眼睛，

看不見人了聽喘聲。

小郎哥，

看不見人了聽響聲。

山對山來崖對崖，

你是行家了對著來。

小哥哥，

你是行家了上山來。

【八一】

大河邊里的水白楊，

把你的籠籠我提上。

我的籠籠不叫你提，

你的心事我曉得。

牡丹開花紅似火，

妹妹愛的就是我。

牡丹花兒開盛了，

你把哥哥喜懵了。

【八二】

梁山伯來祝英台，

梁祝前世咋好來。

恩愛夫妻百年好，

鴛鴦戲水陪頭老。

背上背斗割草哩，

下輩子敖倆還好哩。

【八三】

番麥地里拔草哩，

露水大著咋搞哩。

手拖手兒站一站，

等著露水散一散。

青?林里雁兒飛，

有心把你看一回。

【八四】

二系子草帽綠飄帶，

哥哥鋤地我挖菜。

哥哥鋤地鋤草哩，

我挖青菜圖好哩。

二系草帽子番帶了，

太陽把人臉曬了。

臉晒黑了不要緊，

看上了人的心心。

【八五】

馬蘭花兒金絳的，

哥哥妹妹一樣的。

馬尾羅兒羅面哩，

把你掛在嗷院哩。

把你掛在嗷院里，

早起黑了常見哩。

【八六】

提起磨石磨鐮刀，

花兒坐在你前頭。

打燈蛾兒打燈哩，

不圖人了圖心哩。

圖你人去世上多，

圖你好心去世上沒。

你在陽山我在河，

樹葉子大了看不著。

聽見你把哥哥叫，

老遠看見紅花襖。

【八七】

哥哥你把牛解了，

牛娃兒想吃牛奶了。

牛娃兒想吃大牛的奶，

娃想奶奶了哄不乖。

牛娃兒吃奶老牛跪，

乾妹子有話說給誰。

一把拉住妹妹的手，

心裡有話張不開口。

【八八】

打燈蛾兒黃翎子，

捨不得把你叫名字。

一股子黑雲有雨家，

風雨無阻在一搭。

狠心的哥哥慢著走，

黑雲來了雨很大。

人留不下天留下，

老天爺快把大雨下。

天爺下的毛山罩，

你往來的路上跑。

【八九】

人人都說嗷兩個好，

嗷兩個空把名背了。

嗷兩個好著誰見來，

誰見過你的削線來。

嗷兩個好著誰沒見，

黑地里說話誰聽哩。

只要嗷兩個長期好，

不怕人家嚼舌頭。

你有你的好帶哩，

誰叫你糟蹋我來哩。

把你的好待引進門，

我是柺的了給你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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