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的過去
龍熙殿內。
「皇后,朕有一事不明……」房間里只有伏嘉和雎陽,雎陽是個直性子,直接開門見山。
「是想問徐妃的事情」伏嘉手執茶盞,輕輕呷了口茶,又將茶盞放回精緻的檀木桌上,抬眼瞧向雎陽。
雎陽點頭。
「那你說說你猜到的」伏嘉挑眉,饒有趣味地望向雎陽。
「我猜,徐如意這個女子呢看起來,心計倒是不深,不足為懼,但皇后卻對她禮讓三分,我猜是皇后更忌憚她的身份……」雎陽試探地開口,她講話的時候視線一直在伏嘉的臉上,捕捉著伏嘉的表情。
「陛下很聰明,看來先帝選你,確實……」伏嘉欲言又止,她似乎對雎陽的理解很贊同,確實如同雎陽所說的一樣,不光是她,連先帝都要給徐嬪一些面子。伏嘉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嘴角微微一挑,話鋒一轉,望向雎陽:「陛下知道遠安太平侯是何許人也」
「太平侯徐坊,渭南人士,年少時川儀之戰因鎮守平州有功而被文帝嘉獎,封太平侯。」以前大哥平日里的樂事兒就是給她嘮叨這些官宦人物,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也便曉得幾分。
「看來陛下知道的倒是不少,那還有呢」
見雎陽沉默,伏嘉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可是你不知道的是,現如今徐坊,擁九天之勢,坐鎮塞南之地,物富民豐……」
「百姓安居樂業,豈不美哉」雎陽再次試探道,她知道她理解的不一定對,兄長自己兄長的想法。
伏嘉聞言,頹然搖了搖頭,她起身走到殿內一側,緩緩將殿前的熏香點燃。平日這些事情都是宮女來做的,可是早在一個月之前,都由她來做。待熏香冒起微微的青煙來,伏嘉才不緩不急地回到雎陽身邊,離她很近的地方坐了下來,繼續道:「可是,他向朝廷交納的稅賦卻少了又少,今年以河中乾旱為由比以往少了三成。」
「三成啊!」雎陽聽聞,驚訝張開嘴,要知道三成稅收,可不是少數目。朝廷用兵打仗,可全靠這徵稅。雎陽不可思議地比劃了下手指,朝著伏嘉苦笑,試圖辯解:「也許是河中百姓真有困難呢」
伏嘉聽聞,臉色驟變,霍然起身,冷冷地睥睨雎陽,臉上充滿威嚴。她這樣的舉動嚇到了雎陽,令本來放鬆的雎陽突然局促起來,立刻正襟坐好,像一個做錯事等待責罰的孩童一般。
感覺皇后這架勢要吃了她一樣。
「陛下,你可知,州郡官員少繳賦稅是何意」伏嘉厲聲厲色,眯著眼睛盯著雎陽,語氣不復之前的溫度,只有冷漠:「若今年是三成,明年是五成呢朝廷的威嚴放在哪裡?一位君王該如何自侍」
她當然明白伏嘉的意思。兄長是發覺,徐坊可能會對宣國有二心。
「塞南雖地勢險峻,但毗鄰南寇國,近年來,徐坊與南寇大士私交甚好……」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伏嘉的臉上露出陰沉的氣息,沉默不言。
是的,她和先帝都算到了。若徐坊有二心,他們必須早做打算,本來已經四分五裂的大宣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所以先帝是為了穩住徐坊,才娶了他的女兒嗎」雎陽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亮光。她終於明白了先帝的良苦用心。
「可以這樣認為。」伏嘉見她上道,神色才緩和幾分,繼續道:「徐如意是徐坊的唯一的女兒,被徐坊視為掌中明玉,本來先帝在位期間,意通過聯婚的方式來穩住河中,所以說這婚事,不是徐坊主動薦的,確實陛下主動求的。趁徐坊心氣未定,氣候未成,陛下納徐如意為妃,有意拉攏徐坊,對皇室百利而無一害。」伏嘉說話的時候,眼神中毫無波瀾,就像是在敘述一件旁人的事情一般,令人完全想不到這件事跟她的夫君有關。
只要這事兒成了,河中的危機他們便能再緩一緩。
「皇……我是說先帝,娶別的女人,你不會吃醋嗎」雎陽定眼看著伏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這個女人太過冷靜,冷靜到一點情緒沒有,讓雎陽心裡倍感疑惑。她的印象里,是個女人都會為了夫君三妻四妾而氣惱,就像她家大娘,否則她也不會成為眼中釘這麼多年。
伏嘉聞言,冷冷一笑,眼神中帶著從容,也帶著旁人不易察覺的距離感,沉聲道:「在家國面前,一切的情感都是可以被隱藏的。陛下先是君,才是我的夫君。」是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她只是宣國的皇后。
」在當我的女人之前,你應該先學會如何當好大宣的皇后。」多年前,公子暻對她這樣說,這句話直擊她的肺腑,直到現在都會在耳邊時刻響起。
那讓人心寒又十分合理的話,一次又一次的刺動著伏嘉的心,可是她又是那樣的心甘情願。
他先是君王,然後再是她的夫。所以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一個君王應該做的,那麼作為他的皇后,必須支持他。
這無疑是雎陽聽過最為震撼的一句話,她在心裡反覆咀嚼著這句話,品味著這句話的含義,呆坐在原地。靜默地瞧著伏嘉,沉默良久。為什麼,她覺得這個女人淡定從容的背後,帶著些許悲傷和落寞呢?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太過多愁善感了。
伏嘉見她恍惚的模樣,也不點破,有些事情,她是不會懂的,多說又有何意畢竟雎陽不是她,永遠體會不到她的心境。
伏嘉緩緩走到自己那檀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自己那張精緻無暇的臉,面部沒有一絲的表情。隨手將自己額頭上的花鈿取下,緊接著又將自己髮髻上發白玉簪子取下,輕輕地解下自己的發束,剎那間雲鬢散開,潑墨般的頭髮垂於胸前,說不出的風情。
雎陽透過鏡子,獃獃地看著伏嘉的一舉一動,這是伏嘉第一次在她面前梳理裝扮,沒有帶絲毫的防備,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細緻的觀察伏嘉,她順著她的一舉一動,視線逐漸下移,移到那馬上就要剝落的肌膚之處。
好美,好美。就像一隻剝殼兒的雞蛋一樣。
這種美是另外一種嫵媚,不同於徐如意的那樣的造作,倒是更加入目三分,讓人移不開眼。
雎陽只覺得自己臉頰熱的厲害,卻不知是怎麼回事。她惱怒地摸了一下自己發燙的臉頰,下意識地避開了那誘人的身形,心裡亂做一團。
奇怪,不就是比自己身材好點嘛自己至於這麼妒火中燒嗎對,她一定是眼紅伏嘉這值得炫耀的資本了。
雎陽下意識地把自己這種異常的行為歸結為嫉妒,潛意識裡暗示自己要大氣點。畢竟是自己的皇嫂,現在也不是比美的時候。
「夜了,臣妾請陛下就寢。」伏嘉起身,雎陽還在冥想之際,伏嘉已經換上了一套裡衣,走到雎陽跟前朝雎陽盈盈一拜。
額,這麼快天就黑了嗎雎陽尷尬地摸摸腦門,視線仍在閃爍。伏嘉將床榻收拾出來,朝她道:「今日陛下還是睡床吧。」伏嘉自是有十萬個不願意,可是這事都能傳到自己的父親耳朵里,父親已經為了這事嚴厲責備了她。伏嘉心裡不由得嘆了口氣,畢竟雎陽是皇室命脈,宣室自創朝至今,女子不得當政,陛下選了她,那子頃的未來還要靠她。思及此,伏嘉的目光還是柔和了些。
天吶。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她居然有這個待遇了。雎陽搖頭:「不了,不了,下面睡挺舒服的,我喜歡打地鋪。」雎陽說著連忙擺手,她從未與其他人共寢過,她還不是很能習慣。
「陛下,難不成你想人知道堂堂天子被人趕下床去還是希望臣妾打地鋪」伏嘉尖聲問道,語氣不容置喙。
「我不是這樣意思。」見伏嘉下了最後通牒,雎陽連忙堆笑,匆匆塌上床榻。她可太想睡床了,時至深秋,雖然殿內有碳爐,但是地板上還是難免濕冷,昨夜她都有被凍醒過。反正都是女人,一起睡睡也沒啥。
夜,黑暗中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這樣的夜讓雎陽冷靜下來,她很疲憊,但精神又很興奮,三天之內,發生了太多太多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都全盤接受了。
「他以前也是躺在這裡嗎他也是這個時間休息嗎能給我講講他嗎」雎陽往裡挪了挪,給伏嘉騰了一個被窩,她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寒氣與顫慄。先帝跟她擁有著一樣的容貌,一樣的皇室血脈,她對他充滿了好奇。
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良久,也不見對方回應,直到空氣安靜到如死寂一般,卻聽到那人悄然打破這死一樣的寂靜,「不,他從來不會這個時間休息,從我嫁給他起。」
「那他什麼時候休息」這無疑引起雎陽的好奇。他是她唯一的「親人」,可是她只見了他一面,他就離開了她,雙生的命途,她心裡有很多好奇。
「陛下平日里下了朝便跟要臣談論國事,每一件事都必須親自審理,直至亥時才回到殿內,就寢之前仍撰寫奏評,直至子時才肯歸榻。」
這句話再一次震撼到雎陽,雖然同一血脈,但雎陽並不了解公子暻,一直以來她都覺得皇室懦弱無能才會讓國家四分五裂,可是不知道的是,在公子暻即位的時候,國家就已經陷入了割據混亂的局面,他勤奮理政,他想要改變這一局面,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靠他一個人能完成的,在結束混亂之前,一個即將面臨垂危破敗的帝王必須要為了他的國家付出應有的代價。
「那他一定很辛苦對不對」雎陽覺得自己心裡堵的慌,這種心堵的感覺彷彿只有躺在這床榻之上才有,她想要起身,可又怕驚擾了身旁的伏嘉。
「所以,你今天對頃兒露出的笑容,是陛下從未賜予過他的。」伏嘉翻了一下身子,將臉湊了過來。黑夜之中,她無法辨別伏嘉的臉,只是覺得她微熱的氣息噴在自己敏感的脖頸上,讓她整個人熱火起來,突然自己也沒那麼冷了。
雎陽還想再問一句,可是在聽到旁邊那人均勻的呼吸聲,知曉那人已經睡著了。
是的,她該睡了。同是女子,她能感受到伏嘉比誰都要緊張。
他離開了,剩下的大宣國的命運,便移交到她和伏嘉的手裡。這個女人,在丈夫去世之後,仍要承擔大宣國安卵的命運,她一定累了吧。
聽著對方均勻的呼吸聲,也覺得自己眼皮很重,也跟著合上眼。
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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