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秀

上飛機的時候天擦黑，下飛機的時候依舊是黑夜。

江絡提著手提箱出去，厥野已經舉了牌子等她。

辦好手續，出門上了厥野的車。

紐約的夜晚比燕京熱鬧得多，一路上厥野都在和江絡介紹：「過了這個轉角就是時代廣場......」

回頭看到江絡眼中分明沒有新奇，反倒是一種微妙的懷念感。

厥野：「你來過紐約？」

「沒有。」江絡確實沒來過這個世界的紐約。

但是在「繁華好萊塢」世界，作為奧斯卡影帝的宿容大部分都住在這裡，所以作為超模的她，在巴黎成名后就忙不迭地去了紐約。

這個城市對她來說熟悉又陌生。

厥野將江絡送到了酒店，酒店房間不大，但很舒適。

早上起來，換上一身簡單的襯衫牛仔褲，打車到了IMG。

來來往往的有模特，也有一般職員，看向她的眼神大多帶著好奇和打量。

有幾個模特仗著她亞洲人的面孔，用英語大聲說話。

「那就是厥野先生說的新人？長得倒是不錯，但是也太矮了點。」

「憑什麼她一來就能走紐約時裝秀閉場，露西你反而只能走中場，太不公平了！」

「呵呵，亞洲女人大都是婊.子，說不定就是爬了哪個大人物的床——」

厥野那個大嘴巴，她還沒來呢，名氣就這麼大了。

江絡在她們身前停了下來，微微揚起下巴，用流利的美式口音說：「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你們一個都沒被看上，反倒要厥野千里迢迢跑到中國找我？」

「要知道，」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甜蜜一笑，「我今年才十六，還要念書呢，還好有個長假，不然都來不了。」

她們心心念念的好機會，在江絡眼裡好像就是個課外活動。

那幾個模特瞪著她的背影，氣得直咬牙。

「得意什麼，」叫露西的模特翻了個白眼，「今天在公司的攝影師只有安德烈，他那個脾氣，這個小婊.子說不定連模特卡都拍不成！」

測量完身體數據，就是拍模特卡的照片。

露西口中的「安德烈」是一位知名攝影師，能力與脾氣成正比。

江絡遠遠地就聽見他的大嗓門：「一米七四？厥野，你跟我說一個一米七四的女孩能成為超模？是我耳朵壞了還是你壓根兒沒睡醒？」

江絡放在門把手上的手頓了一下，才推門進去。

安德烈聽見動靜，用露骨的眼神打量了江絡幾秒。

「不僅是身高，肌肉線條也不夠好看。」他挑剔地說，將相機蓋蓋上，「這種人還不配用上我的寶貝，厥野，你另請高明吧。」

厥野一臉苦相，腦門上已經帶了汗：「可是明天就是時裝秀的閉場，模特卡是必須證件——」

安德烈嘲諷一笑：「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轉頭看向江絡，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中國姑娘臉上一點都沒有害怕或者自卑，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絡（Luo）。」

性格倒是挺有意思。

安德烈沒和她握手，說：「你沒聽到我剛才的話？」

江絡一笑：「顯然我並不是個聾子。那麼，我可以問您一句，我為什麼不能成為超模？」

安德烈一臉看傻子的神情：「小姑娘，你對超模難不成一點了解都沒有？超模的要求可不是長得好看，而是——」

「絕佳的硬照實力，和能壓制全場，卻不會壓制衣服亮點的台步。」

江絡撩起頭髮，按下攝影棚周圍大燈的開關，然後閑庭信步地走到攝影棚正中間。

沒有布景。

甚至連打光都沒有調整過，她只是站在那裡，素麵朝天，身上是最簡單的襯衣牛仔褲。

然後非常隨意地將兩條漂亮纖細的腿交叉，對著安德烈的方向擺了個姿勢。

「嘶。」

安德烈聽到自己嘴裡發出了一聲愚蠢的吸氣聲。

什麼是絕佳的硬照實力？

就是只要她盯著你，你就會像被美杜莎變成了石頭一樣，絕對、絕對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離開。

半分鐘之後，江絡移開視線，放鬆了一下身體。

禮貌地朝安德烈眨眨眼：「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

露西和幾個跟班坐在大堂沙發上，等著看江絡被安德烈趕出來。

等啊......等啊，等到太陽都下山了，江絡總算出來了。

然而不是被趕出來，是被安德烈好聲好氣地送出來的——一向傲氣的攝影師臉上此時掛著六十度笑容，看上去甚至有點諂媚，旁邊厥野不住說著什麼「你看，我說的對吧」，安德烈連連點頭。

江絡走在最前邊，一擺手，安德烈就屁顛屁顛給她倒咖啡去了。

露西：「？？？」

這個中國姑娘是給安德烈灌了什麼假酒？？？

*****

國內，江家。

長假開始之後，江絡就人間蒸發，只在房間留下張條子，說自己去朋友家住幾天。

江絡哪裡來的什麼朋友？

江玥一心覺得之前那些絕對是江絡乾的好事，但找不到正主對峙，江父江母又忙於處理之前醜聞風波留下的後遺症，沒空聽她的猜想。

這事還沒過，學校那邊又傳出消息，說北外的保送名額會落在期中第一，也就是江絡身上。

江玥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外國語高中平均成績一般，她靠自己的本事，很難考得上這所大學。

沒有這個保送名額，她就完蛋了。

思前想後，江玥慌得不行，哭哭啼啼去找父母撒嬌：「爸爸媽媽，我太想要這個保送名額了，你們幫我想想辦法好不好？」

親生閨女哭成淚人，江父江母心都化了。

江父：「反正這個名額是給我們家的，姐姐妹妹有什麼不同？小玥你別急，爸爸明天就去找你們校長打點打點。」

江玥低頭嗚咽，嘴角卻揚起一抹微笑。

成績好又有什麼用？這個保送名額，非她莫屬。

*

江絡坐在厥野車上，輕聲打了個噴嚏。

厥野擔心地說：「你沒事吧，難不成是昨天拍模特卡的時候受涼了？」

江絡搖了搖頭：「大概是什麼人在念叨我。」

厥野將江絡送到時裝周會場的後台，說：「我們公司的模特大部分都到了，你進去說自己是IMG的就行。」

然後又叮囑道：「對了，這次閉場我記得有一套衣服是會把臉遮住的，你到時候主動點，千萬別分到這套。」

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機會，露不了臉也太虧了。

江絡點了點頭，拿著模特卡進去，還沒問呢，就看見個亞麻色頭髮的女人狠狠瞪著自己。

江絡：【這誰啊？】

系統：【別把狗系統當備忘錄好嗎？這是昨天被你懟的那個模特，好像叫露西。】

露西瞪完她，回頭和旁邊IMG的模特們說了幾句話。

江絡發現那幾個模特看她的眼神都不怎麼友好，甚至帶著點敵意。

江絡：哦豁。

系統：【狗宿主一如既往拿著人民公敵劇本。】

化妝師和服裝師都是同一公司共用，IMG的幾個模特大部分都是和露西一樣走中場，只有一個叫卡洛琳的是走閉場。

卡洛琳磨磨蹭蹭，直到閉場快開始了，依舊占著位置不放。

坐旁邊玩指甲的露西回頭，好像剛剛發現江絡似的：「哎呀，我們都忘了你了——怎麼辦，閉場還有二十分鐘就開始，你總不能素顏就上場吧？」

素顏上場，無論是對衣服，還是對來賓都是種不尊重。

有這麼一遭，以後別想在時尚圈混了。

卡洛琳回過頭來，一副無辜樣子：「不好意思哦，我化妝一直慢——不如這樣，我給你出個主意，你主動去要那套不露臉的衣服，這樣素顏上場也沒問題。」

露西嘻嘻哈哈地推她：「你怎麼這麼善良——」

「好啊。」

兩人一頓，露西訝異地抬頭，看見江絡已經眼疾手快，將那身衣服拿過來了。

露西打了個咯噔，回頭看向卡洛琳：「......她真穿這個？」

江絡就穿這個。

換上衣服，正好叫到她的名字，剛下場的模特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同情。

江絡罔若未聞，深呼吸一口，邁出了第一步。

剛下場的模特愣在了原地。

江絡身上的氣質一瞬間變化，從不起眼到滿是鋒芒，一瞬間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只要踏上T台，她就是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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