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嫂的第十四天
騎著洋車子回去,宋棉思一路騎車一路罵,這林賀成氣人的本事實在是太厲害了,她就沒見過這麼能氣人的男人。
火車頭傳來噹噹當的聲響,月台漸漸被拋到後面。
林賀成是軍官,買的是卧鋪,他到車廂后裡面已經有人了,三個男人,穿著比較乾淨,其中一個還戴著眼鏡。
那戴眼鏡的男人瞧見林賀成,臉上便露出幾分欣喜,林賀成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問道:「咱們認識?」
他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若是見過,他會有印象。
「不認識。」眼鏡男人搖了搖頭,他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剛剛我在月台上看見你和一個姑娘在說話,那是你妹子吧?」
旁邊兩個男人臉上露出揶揄的神色。
林賀成臉色一黑,這怎麼說曹操就曹操到,說要給棉思找對象,這麼快就有人覬覦了,「不是妹子,是對象!」
眼睛男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神色。
他是看那姑娘實在漂亮得很,就跟一朵花似的,而且看著也面嫩,沒想到竟然結婚了。
眼睛男之後不敢再和林賀成接話。
而回到東山大隊的宋綿思剛到家沒多久,就意識到她的好日子結束了,確切地說,不只是她,連同林賀功、林糖的好日子也沒了。
她到家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多,剛到家把車子停下,陳梅香就走出來對她說道:「你幹什麼去了出去一整天?我們林家娶你不是娶你來當少奶奶的,想白吃白喝沒門。家裡沒柴了,你去山上撿些柴火來。」
宋綿思對陳梅香的變臉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她淡淡說道:「我這就去撿柴火。」
陳梅香愣了愣,看著她去廚房裡拿了背簍出了門,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娘,她真去了?」安柳枝從屋子裡跑出來,看著宋綿思的背影問道。
「是不是真的去了,等她回來就知道了。」陳梅香說道,她心裡頭也嘀咕,本來以為宋綿思是個心氣高的,被她那麼一罵,怎麼也該翻臉才是,沒想到竟乖乖去了。倒是叫她沒辦法使出剩下的手段。
「娘,要是她真的撿柴火回來,那怎麼辦?」安柳枝有些著急,眼睛朝那輛簇新的自行車看去,那可是自行車,他們大隊也就大隊長家裡有,其他人做夢也別想買到自行車,「這自行車咱們可不能給她,還有她還要讀書,咱們家不是白養一個人嗎?」
「你放心,這車子不可能給她,書就更不用想了,讀什麼書,和那些男人一起讀書,不定鬧出什麼醜事來。」陳梅香道:「賀成不懂事,當奶奶的可得替他好好想想。」
「賀成家的,你這是要上哪裡去?」宋綿思上山撿柴火,特地挑了條人多的路,果然半路上就有人問了話。
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一看就叫人有好感,「許姐,我上山撿柴火。」
「這個時候去撿柴火?」許姐愣了愣,三四點的日頭毒辣著,爬上山又累又熱,大隊的人都是要麼早上要麼傍晚上山去撿柴火,「你怎麼不等會兒再上去?這日頭上去怕是要中暑。」
宋綿思露出一個苦笑,「沒關係,就撿些柴火而已,家裡頭急著用。」
許姐頓時明白了,這肯定是陳梅香讓她乾的活,許姐看著宋綿思的眼神便不禁露出幾分同情來,「你要柴火的話,跟我上我家拿吧,我家有多的,你先拿去用。」
宋綿思這回是真愣住了,她本來只是想把陳梅香的行為傳出去,可沒想過這人會這麼善良,竟然直接幫她,「這,這不太好吧?」
她身子骨是不比其他人結實,但是上山撿一次柴火也不至於就會中暑。
「嗨,你跟我客氣什麼,跟我走。」許姐誤以為宋綿思是怕陳梅香發現了不高興,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家裡走。
她出手可不小氣,一下子就把宋綿思的背簍給填滿了。
「太多了,姐,我用不著這麼多。」宋綿思都有些受寵若驚,她和許姐很少打交道,猛不丁有人對她這麼好,宋棉思心裡頭有些受之有愧。
「你拿著,你不了解你奶奶,陳梅香那人,要是你不把背簍裝滿了,回去你肯定被罵。」許姐嘆了口氣,同情地看著宋棉思,「你在林家也不要和她對著干,反正多幹活嘴甜點兒沒什麼壞處。往後日子還長著。咱們啊,就當吃虧是福。」
宋綿思心中很是感激,這許姐的話的確不無道理,只是陳梅香註定不是會見好就收的人。
她的惡毒,麻木,簡直令人髮指。
一想到上輩子發生在林糖身上的那些事,宋綿思眼神就暗了暗。
「許姐,我聽您的,這些柴火算是我欠您的,明天我撿了柴火給你們送來。」宋綿思收斂起眼眸的晦暗,笑著說道。
「嗨,就些柴火用不著這麼客氣,當年你爹沒少幫我們家。」許姐說道。
宋綿思心中一暖,人有好壞,這大隊里有是她親人卻對她恨之入骨的大伯一家,也有受了她爹娘恩情處處照拂她的人。
得了柴火后,宋綿思並沒有直接回去,她深知現在回去肯定也是要被指使得團團轉,因此,她偷偷回了老家,她們家就在山腳下的地方,因為許久沒人住了,屋子裡空空蕩蕩,還滿是灰塵。
宋綿思尋了條抹布,將這老家簡單收拾了下,這間屋子以後怕是會派上很大用場。
收拾完后,宋綿思提著木桶去倒水,走到後院時卻瞧見原本的自留地上竟然有綠汪汪的土豆秧,宋綿思瞪大眼睛,喜出望外跑過去直接拔出土豆秧來,好傢夥,一株土豆秧下面至少有五六個土豆。
這土豆估計是以前種下來的土豆發出來的,這幾塊地她爹娘伺候很好,很肥沃,因此,即便是無人照顧,這些土豆也長得很好。
宋綿思看著土豆還真感到餓了。
她奔波了一下午,中午就喝了些稀粥,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計。
找出洋火后,宋綿思悄悄在後院烤起了土豆來了。
傍晚黃昏時分,她還上山尋了些柴火,這山上樹林茂密,要撿柴火是輕而易舉,宋綿思有個空間,因此不擔心撿太多背不下來。
她準備了足夠多的柴火進空間后,才背著背簍,還帶著烤熟的土豆一併回去,當然,土豆是藏在空間里。
「奶,我回來了。」還沒到院子,宋綿思就喊了一聲。
陳梅香早就窩了一肚子火,聽見聲音,立即趿拉上鞋子跑了出來,宋綿思根本不給她開口罵人的機會,砰地一下把背簍擱在地上,塵土揚起,陳梅香猛地咳嗽了幾聲。
「奶,對不住,這東西太重了,我背不住。」宋綿思先道歉,臉上神色很是不好意思。
左鄰右舍都張望了過來,有個老太太笑道:「老林家的,您孫媳婦真能幹,竟然背這麼多柴火回來。」
當著外人的面兒還有這麼多的柴火,陳梅香一肚子的火都不能發出來,只能恨恨地剜了宋綿思一眼,道:「還愣著幹什麼,把柴火拿到廚房裡,開飯!一家人等你一個人,你可真有本事!」
林糖擔心地看向宋綿思。
宋綿思沖她笑了笑,淡定地把背簍拿到廚房,又洗了手。
等她出來,她就發現自己的位置上擺放了小半碗稀拉拉的粥,那粥清澈見底,簡直能夠當成鏡子來使。
林賀功漲紅了臉,拿起碗就要和宋綿思交換,「嫂子,你吃我這碗吧。」
「不用,你吃你的,我吃這些就夠了。」宋綿思立即拒絕,林賀功才十六歲,白天又要下田幹活,又是長身體的時候,他那碗粥餵飽他自己都難,何況是她那碗「水」。
宋綿思不動聲色坐到林糖旁邊。
林糖的分量不比宋綿思好多少。
她有些難堪又有些羞愧地看向宋綿思。
宋綿思從容拿起碗喝起「水」來,她知道林家勢力不像人,可沒料到,才第一天,林家就坐得這麼絕,讓她幹活這可以接受,讓她吃這麼點兒東西,分明就是故意苛待人。
而這樣的日子,林賀功和林糖過了足足五年。
無論是林賀功和林糖都是面黃肌瘦,尤其是林糖,都是讀初中的姑娘,看上去就和小學生沒差別,頭髮枯黃,面頰瘦削。
宋綿思細嚼慢咽地喝了水后,剛要起身回屋,安柳枝忙說道:「先別走,今晚上的飯碗你來洗。」
「我來洗就行了。」林糖急忙說道。
「用不著你這麼積極。」陳梅香撇了撇嘴,「你去餵豬,碗筷她來洗,洗個碗筷難道還能累死人啊。」
「可是……」林糖還想說什麼,宋綿思打斷她的話,「我來洗就行了。」
幾個碗筷罷了,洗洗沒什麼。
林糖心裡頭越發不好受,她想著哥哥昨天的囑咐,心裡頭很是愧疚。
如今已經是秋天了,傍晚的水冰涼涼的,宋綿思飛快地洗了碗后,才回了屋子,林賀成一走,林糖就搬過來和她一起睡,畢竟林糖和林賀功都大了,不適合一起睡,先前是沒辦法,如今自然是林糖跟著宋綿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