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番外七

「世子,夫人回府了。」

李樞瑾剛剛將洪珂送走,正要回寢殿陪伴唐媱,「世子。」錦榮疾步前來。

錦榮不待李樞瑾點頭,躬身急報道:「世子,夫人回府了,已經到門外。」

「夫人?」李樞瑾愣了一瞬,他進來不眠不休、心神交瘁,良久,他才眸色一顫反應過來錦榮說的是大將軍夫人,他的母親。

他點了點頭,輕聲道:「知道了,我一會兒過去。」

說罷,他抬步朝寢殿走去,還不知曉唐媱喝了葯眉,他眉宇間繚繞著一種輕愁,對大將軍夫人此時回府有些納悶,近二十年了,大將軍夫人從不下山。

李樞瑾輕手輕腳走進寢殿,他為唐媱掖了掖被角,看著已然陷入睡眠的唐媱眉間的輕愁終於消散了些,他彎腰輕輕啄吻唐媱的眉心,一觸及離。

「世子妃,什麼時候睡下的?」他為唐媱輕輕撂下帷幔,輕聲詢問一旁站立的丁香。

丁香眼睛紅紅得,她抿了抿唇小聲解釋道:「喝了葯小姐便有些昏昏睡睡,不一心便靠著軟枕睡著了。」

「嗯,小心看護世子妃。」李樞瑾點了點頭,又再次囑咐,進來唐媱的心緒一直不好,連夜噩夢,整夜整夜不能安眠,時會歇斯底里得哭泣。

李樞瑾又細細將洪珂剛才的交代轉述給丁香,戀戀不捨回望了一眼,匆匆向著東院趕去。

東院。

「母親。」李樞瑾急匆匆而來,垂頭掩住眸中遍布的血絲,躬身向著大馬金刀橫坐在正廳品茶的大將軍夫人行禮。

「砰——」大將軍夫人抬眸淡淡望了他一眼,「啪」得一下將茶杯重重落在桌角,冷聲道:「我三日前寄信回府說今日回來,誰知道到現在我的院子都遍布灰塵。」

李樞瑾眸光一閃,他不動聲色環視一周,大將軍夫人十六年不歸,東院日日有人清掃,何來的灰塵一說。

他直起了身,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母親,近日府中有些事,婢子——」

「你呢!」李樞瑾還未說完,大將軍夫人便怒聲打斷了他,震聲道:「我三天前便寄了信,回來半個時辰你才姍姍來遲,李樞瑾你可有將我放在眼裡!」

李樞瑾抬眸望著肅面怒聲的大將軍夫人,覺得異常陌生,她雖面容依稀有著年輕時的風韻,卻讓陌生得讓人壓根不敢相認。

「母親,凜兒過世了。」李樞瑾抿了抿唇,半響,低啞出聲,聲音至今都帶了些輕顫,身旁緊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

凜兒過世,他心痛欲絕,唐媱又正在病中,他哪裡顧得上府上有哪些來信,王府亦是兵荒馬亂,可能下人也忽略了大將軍夫人的來信。

最重要的是,可能是因為她十六年來從不回府、寫信,下人們壓根不知來自嘉福寺的信是她的。

大將軍夫人一愣,一下子沒想到「凜兒」是誰,可想起剛入王府時看到的白綾和丫鬟稟報的事情一瞬明白了過來。

「嘩——」她將茶杯唰得一下子掃落下來,掃在李樞瑾的腳面上,怒聲斥道:「我這次回來就是來看我的乖孫的,我好好的乖孫你給我弄哪裡了!」

李樞瑾垂眸望著腳邊裊裊騰空的熱氣,雙眸輕閃,眸光逐漸變得深邃不明。

倏爾,他抬眸望了一眼大將軍夫人,沉聲道:「母親,我還有事,告辭。」

「等等!」大將軍夫人見李樞瑾真得轉身離去,氣得拍桌子,她一下子站起身厲聲喝道:「李樞瑾,你給我站住!」

「母親,何事?」李樞瑾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這樣撒潑耍橫、無理無情的人,不應是他的母親,他不願見。

「你給我說說,你是不是故意瞞著我!」大將軍夫人刷刷兩步走上前,站住李樞瑾面前瞪視著他大聲道:「李樞瑾是不是如果我不回來你也不給我報個信,是不是你故意讓我斷子絕孫!」

「母親,您的兒子還在。」李樞瑾眸色很淡,啟唇輕輕說了聲。

說罷,他側身跨一步,抬步離去,不再理會這般的大將軍夫人,他痛失愛子,怕擔憂祖父母年紀大哀慟於心身體撐不住,不敢差人告知,死死隱瞞了消息。

自小,他早已無父無母,一時忘了通知大將軍夫人,卻沒想大將軍夫人回府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一個安慰都沒有,反而質問他「斷子絕孫」。

李樞瑾整個人心寒得牙齦打顫,他緊咬著內腮才讓自己腳步又平又穩。

「李樞瑾,你給我站住,你個不孝子,我的孫兒你怎麼照顧的!」大將軍夫人在背後怒聲大吼,聲音憤憤不平,像是積攢了極大的怨氣和怒氣。

李樞瑾垂眸停住了腳步,轉身回頭,他直直望著大將軍夫人,面色清冷矜貴,不怒自威。

大將軍夫人呼吸一滯,像是看到了年輕時的大將軍,身子一顫不敢再說話,又像是氣不過,鼓起眼睛瞪李樞瑾。

李樞瑾眸色不變,鳳眸輕略過大將軍夫人色厲內荏的面容,聲音無波無瀾道:「母親,凜兒八歲,你未來信問過一次,他又和你有何關係。」

「他,他是我的乖孫!是我和大將軍生命的延續!」大將軍夫人瞪著李樞瑾沉聲道,一字一頓,很有氣勢。

李樞瑾聞言輕嗤一聲,眸色劃過一抹諷刺,他勾起嘴角淡聲道:「母親,我才是您和父親生命的延續,凜兒是我和唐媱生命的延續。」

「你!」大將軍夫人瞪著眼睛看著他,面色愈來愈冷,愈來愈沉,風雨欲來。

她長這麼大從未被人頂撞過,未出嫁前她貴為大家小姐,嫁給大將軍之後她享一世榮寵,在嘉福寺她被人尊著敬著,如今,陡然被李樞瑾頂撞了好幾句,她氣得整個肺都要炸了。

她深呼幾口氣,胸脯不斷地起伏,她用塗著丹蔻的食指指著李樞瑾,斥道:「頂撞母親,你個不孝子!」

李樞瑾嘆了一聲,不再看他,轉身,他望著院里掛著沉甸甸紅彤彤海棠果的蔥鬱海棠樹,淡聲道:「母親,母不慈,則子不孝。」

此院中的海棠樹是大將軍出征前手植,如今依然鬱鬱蔥蔥,碩果累累,他一直叮囑自己尊敬、孝順母親,卻不料自己終究食言。

「父親,對不起。」李樞瑾心中輕喃,不顧身後大將軍夫人的歇斯底里,大步流星跨出了東院。

「凜兒!」唐媱雙手掙扎著撲騰著,猝然驚醒,她大口大口喘氣獃獃得坐在床角。

丁香聽到動靜,迅速得趕來,撩開帷幔,扶著唐媱的脊背安撫唐媱:「小姐,沒事了,沒事了。」

「丁香。」唐媱獃滯空洞的目光漸漸有了焦點,她有氣無神得喚了一聲丁香,平日里清亮瀲灧的剪水明眸此時如一潭死水。

丁香忙轉身端了一杯清茶,小心得遞給唐媱溫柔低緩道:「小姐,喝口水吧。」

「嗯。」唐媱手捧著杯盞小口小口喝了兩三口水,喝罷,她將杯盞遞給丁香就掀開薄被要下床。

丁香接住杯盞放在桌角,又去扶她,眉目間都是擔憂,緊蹙著眉心小聲勸道:「小姐您不再睡會兒?您剛躺下沒多久。」

「不睡了,不困了。」唐媱輕輕搖頭,她慢吞吞眨了眨眼睛,慢一拍式得說道:「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扶您。」丁香咬唇答應,眉宇間的愁緒卻是更濃了些,唐媱今日喝了葯才睡下,卻藥效也不能讓她睡個囫圇覺。

唐媱獃獃得坐在梳妝台上任丁香給她梳妝,她神思不屬,目光沒有焦距,等丁香提醒了她好幾次,她方慢慢吞吞站起身。

唐媱漫無目的不知為何又走到了後花園,她定定望著碧波漣漪的睡眠,丁香在她身側眼睛一瞬不眨得凝視她,生怕她一個想不開跳了湖。

「世子妃。」香兒扭著小腰從遠處款款走來,她見著唐媱,朝著唐媱彎彎行了一禮,道。

唐媱直愣愣望著湖面出身,目無斜視,像是沒有聽到。

香兒低垂著得頭撇著冷寂獃滯的唐媱,唇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眸色里滿是嘲諷,她掐著聲音輕聲道:「小世子已逝,世子妃,您節哀。」

唐媱聽她提起凜兒,無精打採的面上有了一次變化,脖子慢騰騰扭動朝著香兒看去,卻正好看到她唇角未盡的笑意,電光雷火間,唐媱腦海中閃過凜兒落水的種種。

「是你害了凜兒!」她面色猝然大變,目齜劇裂,她猛太不上前抓住香兒的前襟歇斯底里吼道:「說,是不是你害了凜兒!」

香兒面色驀然一遍,強作震驚去拉唐媱的手,訕訕笑著:「世子妃,您莫說笑,奴婢竭盡全力救小世子還來不及,怎會害了小世子。」

唐媱不聽,她越是琢磨越覺得是,那個搗衣棒槌怎麼都夠不到凜兒,平日里武親王府的侍衛隨叫隨到,可那天卻不知為何凜兒苦苦等不來侍衛的營救……

「媱兒!」李樞瑾健步趕來,急急喚了一聲,面色煞白。

他剛回到寢殿看不到唐媱,一剎那天旋地轉,喉間沁出星星點點的血跡,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已然失去了凜兒,真得無法想象再失去唐媱他會如何。

「瑾郎,是她,是她害了凜兒。」唐媱見了李樞瑾,眸色陡然閃過一抹星光,她鬆開了香兒撲倒李樞瑾懷中低聲泣道。

「媱兒。」李樞瑾緊緊抱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攬在懷中,大掌撫著她的如瀑青絲,胸口還是「砰砰砰」止不住的心跳。

他抱住了唐媱,像是懷抱了整個世界,唐媱溫熱的體溫讓他冰涼的血液開始正常流淌,唐媱纖細的腰肢卻給了他無窮的厲害和活著的勇氣。

聽了唐媱的話,他轉身,溫柔和緩的面容變得冷沉,目光如炬得望著香兒,唇角抿成一抹直線。

香兒被他如火入石柱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悸,脊背發寒,整個人後背汗毛豎立,李樞瑾的目光清冷無波卻讓她瑟瑟發抖,像是一切都要曝光。

「撲通」一聲香兒跪在地上,她淚如雨柱朝著李樞瑾低聲懇求道:「世子奴婢冤枉,小世子平日里和奴婢最是親昵奴婢那日奮力營救小世子,奴婢怎會害了小世子。」

「奴婢冤枉啊,世子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她雙膝跪地,不住得泣涕漣漣,就是不敢抬頭看李樞瑾與唐媱。

「瑾郎,」唐媱杏眸淚水漣漣,咬牙切齒望了眼香兒,注視著李樞瑾哽咽道:「定是她那日拖延,才無人來救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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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世子的炮灰原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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