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春色

唐雲機從逸凌霄和姜橙子口中了解了自己被佛業雙身操控期間發生的所有事。

「倒沒想到那朵花會有這樣的效果，是我失算了。」她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心口，倒不吝於承認自己的失誤。之前百燈聯戒一戰中，為救命懸一線的玉刀爵，她不小心被邪靈天堂之萼打中了胸口，當時並未覺得是什麼嚴重的傷勢，但如今想來，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便已步入了敵人的陷阱。

「沒關係，只要你平安回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怕她會因此自責，逸凌霄不由柔聲安慰了一句。姜橙子拉著她的手腕，則是止不住冷笑著說道：「可若非你這次出事，我倒不知道，我們之中，還藏著這麼一位厲害的影帝呢！我們的那位幫主，平時看著傻，卻真是好膽識，好計謀啊！」

「橙子，別這麼說幫主啦，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幫主頭上啊。」既然人都救回來了，大家又團聚在了幫會之中，逸凌霄就又開始習慣性的和稀泥了。「說到底，他也是為了保護我們……」

「你明知道我最討厭被人控制！」

姜橙子這樣叫著，眼淚又不由落了下來。唐雲機伸出手，把她濕漉漉的臉龐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沉聲說道：「他是無數次重啟了輪迴，亦向我們隱瞞了此事，可他哪裡控制得了我們？若是他真有這份本事，只需要一直把我們關在幫會之中，不放任何人出去，他的目的便已達到，也無需再這樣發瘋了。」

姜橙子的抽泣聲微微一僵，隨即瞪大了眼睛，凝望著她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聞言，逸凌霄不由嘆了口氣，心道事情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唐雲機點了點頭，道：「從大唐回來，我就猜到了這整件事，也問了元樓，他也已經承認了。這是他的心病，不是簡簡單單就可以治好的，我原本打算徐徐圖之。」

只是沒想到這次自己受傷，會刺激他到這種地步。

姜橙子瞪著濕潤漂亮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好半晌，才終於低聲問道：「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你們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呢？我在你們心裡，就是這麼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的人嗎？」

她的眼淚全然是發自內心的失落，唐雲機自然也知道她要強的個性，因而越發放軟了聲音，哄著她說道：「不，你可是我們的橙子太太，誰能說你沒用？都是我的錯，以為不必告訴你們，也能結束這一切。」

「不，這怎麼能是你的錯？！」姜橙子下意識的反駁了一句，隨後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儘力了，其實元樓也儘力了……可你覺得，我們救得了他嗎？這會是最後一次輪迴了嗎？」

「救不了也要救，否則我等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難道就只換來再次從頭來過的結局嗎？這個世上，是絕不可能存在完美無缺的世界的，不過，只要我們都還活著，元樓就應該可以忍受這世界的殘缺才是。」唐雲機斬釘截鐵的說道，一隻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剛才才抱怨我們把你排除在外，現在就為尚未到來的未來感覺到畏縮了嗎？我認識的姜橙子，可不是這樣輕易服輸的人啊。」

「誰、誰認輸了？！」姜橙子咬了咬嘴唇，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我才不呢……不把我流的這些眼淚從姓元的身上討回來，我才不會罷休的！」

「這才對！聽說你動手扇了他巴掌？長得好。」

聞言，姜橙子抬頭朝他笑了笑，隨後又不由失落下來：「可惜，現在可能不能打他了……」

唐雲機疑問道：「為什麼？」

姜橙子撇了撇嘴：「因為武君不知道怎麼就和他滾了，我怕挨打！」

唐雲機：「……」這也行？

唐雲機想了想道：「你放心，他遲早會有落單的時候的。」

於是被她安慰了的姜橙子心滿意足的走了，唐雲機鬆了口氣，這才按著額頭問逸凌霄：「小燕怎麼樣了？」

「已經好多了，我告訴他你回來了，他想過來看看你，但他中毒頗深，我沒讓他下床。」追命箭乃是唐雲機的武器，她一清二楚會造成什麼結果，是以哪怕想要安慰她，逸凌霄也不敢隨意撒謊。「你想去見見他嗎？」

「嗯。」唐雲機點點頭，逸凌霄也不多勸，同她肩並著肩出了屋子。一路上，唐雲機又問了他一句：「你既然在元樓的腦子裡看到了那麼多記憶，應該有留下一份吧？我也要看。」

逸凌霄不太樂意：「我們具體看到的東西，我可以挨著告訴你啊，何必一定要自己親自去看呢……」

那種難以直視的痛苦，他可不想好朋友再經歷一回了。

唐雲機冷冷的睇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可若是不好好看看他都做了什麼，我哪來的底氣同他談談呢？！」

逸凌霄嘟囔道：「你也別太毒舌了啊，把他罵得拉不下臉來，說不得又會重啟輪迴了。」

畢竟……雲機罵人是真的會讓人想叫爸爸啊！

「是嗎？」唐雲機看了看他。「我倒是覺得，連這麼多痛苦都能夠忍耐下去，還能這麼若無其事的跟我們相處，除卻死亡，已經沒什麼能打倒他了。」

但這種病態的英勇，難道就是對的嗎？

逸凌霄望著她，卻也忍不住柔聲說道：「其實，在看過那些記憶以後，我和阿錦都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

「……怎麼說？」

「我們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依賴你了，但凡有什麼麻煩事，總覺得只要有你在，沒什麼是你辦不成的。」逸凌霄把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摟向了自己。「你也是，雲機爸爸，什麼時候，也拒絕我們一下吧！明明不是你的責任，你幹嘛要幫我們收拾爛攤子啊。」

「好說。」唐雲機八風不動的回答。「我早就習慣給你們這群白痴當保姆了，難道我還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嗎？」

「偶爾也給我們一個表現的機會嘛，你這樣，弄得我們覺得自己好沒用的樣子呢。」逸凌霄這樣說道。「我也是會羞愧的啦。」

「可是，我使喚你們的時候，難道有人敢拒絕我嗎？」唐雲機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反問道。「做管著別人的人，難道會比被人管著更讓我高興嗎？」

「……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逸凌霄果斷屈服了。反正自己說服不了她，那還是服從命令吧。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燕傾和的房門前，但還沒來得及敲門，房門便從裡面推了開來——御清絕懷中抱著琴，氣定神閑、面含微笑的走了出來，見他們倆聯袂到來，還驕矜的朝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施施然離開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這兒？」唐雲機眯起眼睛，問了逸凌霄一句，後者理所當然的介面道：「那當然啦，琴主和小燕是好朋友嘛——」

他一邊說著，一邊邁進了房間。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從頭紅到腳的人形番茄！

燕傾和雙手拉著身上的被子，先是悚然一驚，看清楚來人之後，方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見唐雲機平安無事的從逸凌霄背後走出來，更是大喜過望的伸出手：「雲機——」

唐雲機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是先向你道歉，順便一起把該死的佛業雙身罵一頓，再談談元樓的破事，順便跟你保證我一定會把那個混蛋罵醒的，還是直接跳過以上這些可有可無的步驟，來跟你聊聊你跟琴主談戀愛的事？！」

「我沒有，我不是，我還沒想好！」燕傾和立馬丟出一套否認三連，看起來只想把自己縮進被子里去。逸凌霄雙手抱肩，忍不住朝好朋友吹了聲口哨，目光不由望向了窗外滿園的春色。

想必不久以後，他們就能在院子里，如同之前約定的那般聚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