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人非獍
裴嵐換上新衣,攬鏡自照,只覺得這身燕雲校服也格外清新可愛。她推開窗戶,有些意外的發現兩隻盛開的桃花被放在窗台上,頓時明白唐雲機還未離開琉璃仙境的地界,不由抿著嘴笑起來,伸手把花枝別進了自己梳好的髮髻間。
走出房間,正遇到冷水心在為院中海棠澆水,裴嵐心情正好,自然大聲同她打起了招呼,後者回過頭瞧她一眼,也隨之露出一個有些揶揄的微笑來:「嵐嵐,你今日怎麼打扮得這樣漂亮?」
「因為有好事發生啊!」系統界面正浮現在眼前,看到朋友們的名字齊齊整整的擺在隊伍里,隨時都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好似回到了往日玩遊戲的時光,裴嵐就止不住的想要露出笑容。
「哦?」但冷水心的笑容卻帶著幾分別樣的意味。「嵐嵐消息這樣靈通,主人才一回來,你就知道了?」
「什麼,師父從罪惡坑回來啦?」突然得知這樣的好消息,裴嵐眼睛一笑,頓時站不住了。「冷姐姐,我去給師父泡茶,等會兒再來陪你說話!」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跑走,冷水心只來得及說了句慢點跑,便無奈的搖了搖頭,重又將目光轉向了面前的海棠花叢上。
細心溫杯醒茶后,裴嵐將溫度適宜的熱水倒入杯中,蓋上杯蓋,放在托盤中端去了大廳。談無欲正同屈世途說著狂龍一聲笑身死及對方手中的五大神器銳感之纓被北辰元凰奪走之事,見她笑臉盈盈的端著茶盞走過來,也不過斜昵了一眼,便自顧自的坐正了身子。倒是屈世途聽他說完事情的經過,少不了唏噓感嘆一番,又議定等素還真回返再說此事,這才摸著鬍子看向裴嵐,笑眯眯的打趣道:「好難得今日有此口服,能喝到阿嵐這樣細心泡好的好茶啊,哈哈。」
「哼,好友說笑了,此等手藝,不及好友多矣。」談無欲拿起茶盞淺嘗一口,便又放了下去。
「誒,月才子才真是說笑了,重要的當然不只是好茶,還有沏茶人的那份心意。再說,能得活人不醫親自端茶送水,難道不令人暢快十足嗎?」
談無欲輕嗤一聲,似還要說出什麼話,然而超級先行人並業途靈、蔭屍人咋咋呼呼的闖進大廳,他又把嘴邊的話吞了下去,認真詢問起幾個人得到的情報來。
而裴嵐輕手輕腳的為後來者們倒上茶水,便安靜的侍立一邊,一邊聆聽他們說話,一邊時不時偷偷打量他的側臉,倒是全然沒把他剛才的話語放在心上。
另一邊,陸搖光和晏錦帆出了幫會領地,放出里飛沙,兩人同騎一騎,邊說笑邊開啟了旅途。晏錦帆一隻手握著韁繩,撥弄著側身坐在她身前的陸搖光的長發,隨口說道:「把藥師交給幫主,你真的放心得下?」
「怎麼放心不下,你沒看見他那副殷勤的樣子嗎?」一想到剛才元樓是怎麼對慕少艾噓寒問暖、外加動手動腳的,陸搖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又死活不想離開幫會,給他找點事情做豈不是正好?省得他覺得無聊,又要在好友頻道里騷擾我們。」
沒錯,隨著幫會的開啟,不僅組隊功能終於開啟,聊天頻道也跟著打開了,能隨時隨地和朋友們交流、溝通,自然讓所有人都放鬆了許多。
「說的也是。不過,還是什麼時候找個理由,勸他出門走走,都已經來到這裡,還整天躲在幫會裡裝癱瘓,他以為自己是神蠱溫皇嗎?」晏錦帆毫不客氣的吐槽道。
「哈哈哈!那他得先換成浩氣的衣服才行。」陸搖光笑了笑,饒有興趣的側過頭來看她。「阿錦,昨天忘了問你,你說你是佛門的俗家弟子,那是在那位先天的門下呢?」
「你猜猜看。」
「是書大?」
「不是。」
「那是桃子啦?」
「也不是。」
「……大師呢?」
「再猜嘛。」
「是菩薩?」看她神色一動,陸搖光立刻明白過來。「真是凈琉璃菩薩啊,那真是太好了,菩薩又溫柔,又好相處,一定對你很好吧。」要是她真的跟著上面三位,雖然作為好友,當然會為她驕傲,但是也難免會有些擔心。
「阿彌陀佛……那可是出手金銀凈琉璃,你說呢?」晏錦帆朝她擠了擠眼睛。
「哈哈哈哈……」兩個人都不由大聲笑了起來。
「對了,我們接下來去哪裡?」看到好友展露笑臉,沒有了昨夜的低迷,晏錦帆心情也是一陣舒暢。她如今並無別事要忙,自然以陸搖光的意圖為優先,因此主動開口詢問道。
「我們先去落下孤燈找羽人吧,把師父的事情跟他說說,然後送他進幫會,好歹要讓他們見上一面啊。不然,總覺得我救人也是白救。」陸搖光之前一直不敢聯繫他,也是擔心走漏消息,暴露出自己的復生之能,那就麻煩了。「也不知道現在劇情進行到哪一步了。」
「慕少艾死後羽人非獍的劇情……」晏錦帆搖了搖頭,並不想多說。「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吧。」
兩個人快馬加鞭趕到落下孤燈,誰知道並未見到羽人非獍,卻意外見到一道意圖白綾繯首的倩影。晏錦帆刀氣一發,直接凌空割斷了白綾,在對方落地之前,自馬上飛身而過,一把抱住了她跌落的嬌軀,翩然落在地上。
「姥無艷?」入眼是一張血肉模糊、散發出陣陣惡臭的臉龐,因其太過觸目驚心,晏錦帆不由微微一愣,但也沒有表現出厭惡之色來。倒是陸搖光有些鬱悶的停在亭外,從系統背包里取出一瓶藥丸吃了一顆,隨後跳下里飛沙,幾步跨進亭內,給晏錦帆也餵了一顆。
「嗯?」刺鼻的惡臭頓時消失不見,想也知道這藥丸是直接封住了嗅覺,晏錦帆的目光落在一邊的書信上,頓時明白劇情到了哪一步——恨不逢在渣男界的封神之戰就是此間,這對感情線最糟心的部分開始了。
陸搖光也撿起書信瞧了兩眼,頓時露出厭惡的表情來:「信里說得這麼好聽,怎麼不留下來安頓好她再離開?」她蹲下身來查看了一番,順手刷了個聖手織天,然後遺憾的表示。「這個毒,恐怕要知道解藥才能解開,可憐。」
晏錦帆正想說話,卻有一道白影自天際飄然而至,速度快得她幾乎沒法做出反應。陸搖光倒是一副熟稔模樣,毫不驚訝的直接站了起來:「你回來了。」
「是你。」羽人非獍停留在她兩三步遠的地方,目光掃過她妍麗的臉龐,又落在晏錦帆懷裡的姥無艷臉上。他目光澄澈,並不為那可怖的傷勢所動容,只是沉聲問道:「是誰傷了她?」
「薄紅顏,這裡還有恨不逢留下的書信。」陸搖光把書信遞給他查看,對方看過一眼,便一言不發的上前拿了姥無艷的翡翠手環,轉身就要離開。
「你站住!你去哪裡?」陸搖光掌心蟲笛一轉,巨大的天蛛頓時出現在她身前,將已走開的羽人非獍硬生生又拉了回來。後者似乎早就習慣了她的手段,並無反抗的意圖,而是順著她的意思又轉過身來:「去把恨不逢找回來。」
「找回來又能如何呢?他既然已經離開,就已經做出選擇了。」
「我要當面問他。」
「你就算當面問他,最終也不過落得個無話可說的結果,即使是這樣,你也要問他嗎?」
「是。」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陸搖光斬釘截鐵的說道。「不過等我們回來,你就要好好聽我說話,不要找什麼借口避開,因為我此來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你明白嗎?」
羽人非獍略作沉默,不敢對上她那雙堅毅的眼睛,片刻后,他輕聲答了句:「好。」
「阿錦,你能暫時留在這裡照顧她嗎?」陸搖光轉頭請求道。有羽人非獍在,晏錦帆倒是不擔心她的安危,於是點了點頭,只溫柔的叮囑了一句:「你早去早回。」
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陸搖光之前斷言的無話可說,果然就是無話可說。恨不逢先是嘲諷了姥無艷和羽人非獍的關係,又將目光轉向安靜佇立在一邊的陸搖光身上,似乎以為她和羽人非獍關係非同一般,言語之間頗帶了幾分挑逗兼挑撥的意味,羽人非獍原本還只是靜靜聽著,到後面卻再也難以忍受,終於悍然出手!
恨不逢刀劍齊出,倒是自信滿滿的迎面而上。陸搖光只是冷眼旁觀,不時撫摸著手上蟲笛上垂下的流蘇,一青一白兩條靈蛇自她腳邊蜿蜒爬出,不聲不響的爬入了草叢裡。
羽人非獍四翼一出,戰勢頓時一目了然,恨不逢被他打斷了雙腿,又在臉上劃了一刀,頓時慘叫連連,扭曲的面孔哪還有剛才風度翩翩的模樣。剛才陪他飲酒的兩位女子連忙上前試圖扶起他,卻被他惡狠狠的推開——然而下一刻,兩條靈蛇從地上一躍而起,閃電一般直接咬住了他的喉嚨。
「啊——這是什、什……」驚呼音效卡在喉嚨里,他的臉色逐漸沾上灰敗之色,徑直倒在了地上,不過片刻功夫,就徹底沒了呼吸。
「愛郎、愛郎!你怎麼……」那兩位女子哭天喊地的撲在他身上,漣漣淚水竟全然是發自內心。陸搖光奏起蛇影迷蝶,笛聲繚繞,纏綿婉轉,兩條靈蛇迅速游回她身側,冰冷的身軀親昵的攀上了她的手臂。
「殺他的人應該是我。」目睹了一切的羽人非獍,突然這樣說道。
「反正現在是我了,你又不能把他救活,再重新殺一遍。」陸搖光隨意的說道,又低聲詢問他。「你剛才為什麼那麼生氣?」
「他不該這麼說她,也不該這麼說你。」羽人非獍道。「但你不該殺他,該叫我出手。」
「為什麼呢?」陸搖光望著他,仍然想要得到答案。她的心中,其實早就憋著一股說不出的怨氣,但又不知道到底該埋怨誰,面對羽人非獍的時候,也不例外。
「你該回去峴匿迷谷了。」羽人非獍只是低聲這樣說道。「你是……他的愛徒,他不會想要看到這樣的你的。」
——幸好,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陸搖光舒了一口氣,慢慢的笑了起來:「不好意思,你說錯了一件事,實際上,他還挺喜歡這樣的我的。」